叱云南不再言语,风雪里一步一步向前走。
风很大,雪也更疾,风里带着尖锐的哨音,裹着地面的雪花向前一阵阵扑来,
若非是久居北方的人,难以名状这深冬时节风的力量和刺骨的冷意。
洵梁尽量将头趴的更低,风雪打在她的脸上,又涩又疼,她几乎睁不开眼。
但她身上却是暖和的。
这狂风和杂雪,叱云南一个人全部挡住了。
他的肩膀坚实而宽厚,虽然他的斗篷上已盖满了雪霜,洵梁身上,却一粒风雪也瞧不见。
他沉默着向前走,每一步都很稳,每一步都很快。
连步子的间距都几乎一模一样。却又听不见什么明显的脚步声。
洵梁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感激,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
这人的轻功,简直和他的武功和内力一样可怕
何况他现在还在受着内伤。
叱云南走着,忽然道:
“你今后莫要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若再犯,本将军官复原职之后,可能会找人拿你。”
洵梁吓了一跳,辩解道:
“我可没有偷鸡摸狗,我是想铲恶扶弱、匡扶正义的。”
她想了想千雀门,声音又低了下去,改口道:
“是本来想。”
叱云南冷笑了一声,缓缓道:
“平城有一个地牢,牢里关着你这类的小贼,他们和你一样,都在朝廷命官的家里被官府抓获。他们中绝大部分人,现在已经不能叫做人。”
他停了一刻,似乎是让洵梁认真听清他讲的话:
“至少看上去,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
洵梁听得背脊发毛,也不敢细问是他们怎么把好端端的人变得“不像人”的,忙道: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偷过别人家的财物。”
叱云南沉声道:
“每个贼都说过同样的话。”
洵梁怔了一怔,忍不住问道:
“真的?”
叱云南冷声笑了一笑,讥讽道:
“他们撒谎的本领和你一样高。”
洵梁急切道:
“我可没有撒过谎。”
叱云南不冷不热道:
“那你去别人府上做什麽?”
洵梁犹豫了再三,终于坦诚道:
“要看千雀门让我做什麽,可能送信,可能偷信,也可能。。去盯梢。或者让我仿字迹。”
叱云南皱眉道:
“做这些干什么?”
洵梁道:
“我不知道,我不能问,问了也不会告诉我。”
叱云南道:
“别人让你做坏事,你却不问缘由?”
洵梁一愣,只好替自己辩称道:
“我拿了别人的好处,就该遵从他们的要求。”
叱云南冷笑道:
“为了一个从没兑现过的好处?”
洵梁闭上了嘴,再也不答。
叱云南道:
“这帮野猫野狗,插手朝政,竟敢左右朝廷命官的生死,不知是哪位官员养的家犬,伪装成江湖的恶狗。”
洵梁惊讶道:
“什么,千雀门的门主是朝廷里的大官派来的?”
她想了一想,忍不住道:
“难怪有一回,我把一位恶官和另一个恶官密谋坏事的信件,偷偷交给了千雀门,可他们却连看也不看一眼,那位恶官现在还好好的,原来他们只是对付自己想对付的人。”
叱云南似乎并没听洵梁在说什么,他沉默了半晌,道:
“倘若当真如此,这种为了铲除异己,为祸北魏的恶官,即使圣上不管,本将军也要管一管。”
他声音很冷,眼神却更冷。
洵梁想不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惊喜道:
“我就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匡扶正义的好官。”
叱云南皱了皱眉,沉声道:
“好官?”
洵梁点了点头,忙道:
“我就总觉得,你不像坏人。”
叱云南冷笑道:
“你说一说,什么是好官?”
洵梁想了一想,道:
“比如做你这样的事,把危害朝政的坏官揪出来。”
叱云南扬了下嘴角,似乎洵梁的话令人觉得可笑,他道:
“恶人也会收拾恶人,只要他们挡了对方的道。”
洵梁笑道:
“那他也至少做了件好事,万事都有开头。”
叱云南似怔了一下,眉头皱的更深,眼里却闪着讥讽的寒光。
他忽然道: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洵梁好奇道:
“真的?”
叱云南道:
“你们都是十足十的蠢蛋,但他比你更蠢。”
洵梁吃了一惊,她已经不吃惊自己是蠢货了,但她很惊讶竟然还有人排在她后面的。
所以她忍不住道:
“比我还蠢?”
叱云南道:
“因为他的身份,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洵梁奇怪道:
“人的身份也必须要和想法匹配?”
叱云南冷冷道:
“身为皇长孙,活在这样的世道,却怯懦畏战,瞻前顾后,就连借口也荒谬的可笑,说什么怕误杀天下的好人。”
洵梁没有说话,因为她忽然觉得,这北魏的皇长孙真的像个好人。
叱云南道:
“他以为放人一马,就能换来天下人投桃报李,甚至是蛮夷。”
他笑了笑,讥讽道:
“将军们在前线卖命,他却要鸣金收兵。这样的人,我们怎么会让他做皇帝?”
洵梁喃喃道:
“原来是高阳王拓跋浚。”
叱云南道:
“皇室之中,每隔几十年,都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可笑之人。”
洵梁沉默了,更没有笑。
她觉得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可笑。
洵梁想了想,道:
“我虽然没见过他,可我觉得,他很像我姐姐,他们像是一类人。”
她想起了姐姐的脸,想着她在最后的关头,仍然支持皇叔的决定。
他们悄悄送走了别人,却留下自己舍身成仁。
他们打开城门,身后是百万的黎明苍生,他们没有把百姓手里的锄头换成尖刀,也没有将种粮食的土地变成鲜血淋漓的沙场。
他们看起来什么也没做,但有些没做的事,却比做了千万件别的事,更需要勇气。
她忽然道:
“我很钦佩这样的人,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胆小鬼。”
叱云南板起了脸,洵梁的话让他愤怒,却已经不让他觉得意外。
他沉声道:
“但却是十足十的蠢蛋。”
洵梁苦笑道:
“如果天底下没有他们这样假扮蠢蛋的人,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笨人,只怕都要活不下去的。”
叱云南忽然沉默了,隔了很久,才淡淡道:
“所以你们在这世道活不下去,朝堂里更活不下去。”
他又道:
“即便在我的府里,也是活不久的。”
洵梁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位叱云府里庶出的小姐。
她忍不住道:
“那如果有呢,你会杀了他?”
叱云南平静道:
“我的府上不养废人。”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还好我是活在山里的。”
叱云南扬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这声音迅速湮没在了嘶鸣的风雪声里。
只有他知道,朝廷上的血泪,和沙场上的一样多。
弹劾他的折子,倘若垒起来,只怕比这傻子都还高。
从他儿时的记忆起,想让叱云家倒霉的人,就从来没少过。
这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人都想来试一试。
有的是状元及第,平步青云,皇上给的恩典来的太快太多,渐渐丢失了宦场沉浮里曾经最宝贵的谨慎品格。开始觉得自己得到的东西,越来越不能满足,眼红的却越变越多,。
终于有一天,看着觉得叱云家的牌匾时,不只觉得忌惮,还觉得大的碍眼。
也有党羽渐封的高臣,他们在朝廷里也待了太久,从青丝到花白,他们的爪牙足够多,已经足够推翻叱云家这多吃多占的头狼。
他们与那些冒失的年轻人不同,他们在这根红线里得到的其实已足够多,但他们想得到的更多,就只能推翻头狼的规矩,撞破这根红线。
但这两种人,叱云家并不怕。
他们都是同丘之貉,说到底不过一棵树上的几只黑乌鸦。
只要叱云府里的人还上战场,就没人动的了他们。叱云家的军功,却远比这些文官的勋章更闪亮。
有野心的圣上,往往愿意豢养和他分吃皇粮的狼。
但有一种人,是让叱云家真正害怕的。
那就是真正的忠臣。
他们自己就是圣贤之道,心无所缚,毫不畏惧,他们中间有些人,已是几朝元老,他们送走的先帝,又目睹当朝的皇帝长大。
尤其是那些做过帝师的人,他们对圣上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平凡的人臣。
他们总在夜半惊醒,发自肺腑的为圣上觉得不安和危险,他们提防叱云家的军权太重,而前线又常常太远。
更不用提,朝中的每个人都知道这白日青天下的秘密——
每个做将军的都会吃空晌,从大秦到北魏,这恐怕是连诸葛孔明,也解决不了的后勤难题。
他们年纪越大,睡眠也越来越少,担忧的时间便变得更长。
终于有一天,联名的折子,铁铮铮的证据,摆在了朝堂之上,天子的案前。
朝堂里立着衣冠齐整的上百位大官。
没人发话,连皇帝也在沉默。
只有腊月的风刮过正厅,带来突兀的嘶鸣。
这种折子,和写折子的人。
若放在平时,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人官袍离身,锒铛入狱。
哪怕他位极人臣,哪怕他巧令善辩。
皇帝信任这些老臣,即使没有这些证据,有些人的品格就是一本千万字的活奏章。
他们还没开口,就已经写在了圣上的内心里。
可他们弹劾的偏偏是叱云南。
皇上开始头疼。
大战即发,百万的边境大军,还在等着这位少年将军“休假”回去。按照原定的日程,二十日之后,他们就该一鼓作气攻破了邻国的城门。
粮草已齐整、马鞍已擦亮。
皇帝不吭声,他比谁都难受。
也许这一刻,他也会觉得,当皇帝也并不是一件时时刻刻都令人开心的事。
叱云南现在都还记得,
自己当时站在高大的正殿里,他才刚成年,叱云家的重担却已全压在他身上。
他是朝廷众臣眼中的一品武将,天子口中的少年将军。
他是这叱云家最后的希望。
他虽读过上百卷的兵法,风寒烈日里苦练了十多年的功夫。
但他却很年青,对官宦之事也是一知半解。
他听着那些老臣们口中铮铮之词,看着他们交给皇帝的,本该送到千里之外的,自己的亲笔信件,忽然觉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
他以为这就是别人所说的,大势已去,命已转舵。
今日下朝之时,叱云家百年基业,已葬送在自己的一个不经意的不谨慎里。
他甚至连悔恨的情绪都不太多,心里一片麻木。
好在他麻木的时间并不太久。
那些在战场上蕴育而生的,燃烧起来的活下去的意愿,忽然汹涌着向他扑来。
假如沙场的刀没有杀死他,朝堂的嘴舌当然更不能。
他已一瞬间冷静下来。
皇帝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他的视线既没有落在那些激动伏泣的老臣身上,却也没看着叱云南。那些证物,在皇帝手边的案几上,大殿的风吹的它们哗哗作响,他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叱云南忽然想到姑父的一句话,
无论这朝廷里可怕的风言风语有多少,都不必太担心。天子才是一言九鼎的那个人。
天子没说出口的话,无论什么事,永远都有挽回的余地。
叱云南心中冲动,正欲开口。
但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
文官的队列中,忽然窜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李尚书,他的姑父。
李尚书激动的跪下,拖着年迈的身子,笨拙的移动到大厅中央,他还没开口,热泪却已从苍老的眼中滑出,他颤声道:
“皇上,皇上万不可听那不实之言啊,叱云将军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舍身忘死,一心想报答圣上的栽培之恩,事事以大魏的江山社稷为重。自叱云将军自封将以来,朝廷打了多少以寡敌众的硬仗,皇上心里一定都记得。攸城之战,叱云将军领轻骑、度陈仓,披星戴月、暗袭敌军,后援粮草供应不上,将士忍饥挨饿,以野果野草果腹。叱云将军后背旧伤未合,却连日奔波,伤口溃烂,险些丧命,终于将攸城守将擒于埋伏之下,皇上,皇上,叱云将军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大魏,为了皇上您啊!”
李尚书声嘶力竭,他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子,布满皱纹的脸上又流下两行热泪。
人人都知道,叱云南打仗,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
挨饿受苦,也是戎马军旅的常事。
但这话从李尚书的口中说出来,却似乎带着苍凉的潇潇之意。
皇帝沉默了,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贪空饷,跟这打仗打到千钧一发时缺吃的,本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所以朝廷众臣心里听着,却都埋着头,不吭声。
李尚书见皇上犹豫,知道已有回转的机会。他颤抖着,嘶声道:
“皇上,叱云将军赴汤蹈火,鞠躬尽瘁,到头来却换得这一纸弹劾!若让这般谗言得逞,这天下还有谁肯为朝廷卖命打仗?如今正在前线以命相搏的将士们心中作何想法,如何安定军心啊?臣认为,此类奸臣蓄意栽赃,扰我大魏风气,长期以往,必将使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忠臣不敢尽忠,奸者肆无忌惮啊,皇上。。。皇上明察啊!”
李尚书说完,并没有立即起来,他整个人浮在冰冷的地板上,埋头恸哭。
朝中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想不出,平时不苟言笑的李尚书,竟然在危难关头,有这样充沛的情感演绎本领。
就连叱云南,也微微怔住了。
他也不知道姑父还有这样的一面。
李尚书的年纪早已不轻,他膝下一双儿女,儿子比叱云南还大几岁。
他的头发和胡须几年前已开始花白,背也逐渐弯驼。无论任谁,瞧见一位老人,趴再这样又硬又冷的地上痛苦的哭泣,就算是冻石做的心肠,恐怕也会不由得会心软一下的。
皇帝终于道:
“李尚书,你年纪已大,膝盖也不好,不必这样跪着,这封信是否真是叱云将军所写,还有待证实”
这句话,就如同在平静的煮着一锅水的大炉里,呲的一声掉进了而一块烧红的铁。
比证据更管用的,永远是皇帝的话。
老臣们忽然开始恐慌,皇帝这预料外的态度,忽然剥掉了他们所有的自信,他们的脸色已开始发青。
如不能证实,那就是污蔑。污蔑一品大将军,那也是杀头的罪。
朝堂上的弹劾,永远非此即彼,不存在是是而非。
李尚书的眼中,却乍然浮起了难以抑制的喜色。但他再高兴,也不敢真的站起来。
皇帝道:
“无论叱云将军所做何事,也与你毫不相关,李尚书不过为朝廷着想,朕已明了你的心意”
全朝上下都知道,李尚书娶了叱云南的姑妈。
皇帝看起来既不焦躁,也不愤怒。却忽然道:
“叱云南,你可知罪”
叱云南已等了多时,他撩起袍子,重重跪下,整个朝堂,都听得见咚的一声响。
他一字一句道:
“皇上英明,臣一向忠心侍主,万死不辞,不知何罪之有!”
李尚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少年虽然年纪很轻,但这标准的答案好歹还是知道的。
皇帝道:
“这可是你的亲笔信件?朕已瞧过了,与你的字迹多有相仿之处,你如何解释!”
是“多有相仿”,而非“完全一样”
满朝廷的人心中一片唏嘘。
天子一言,便可颠倒乾坤黑白。
李尚书如受到鼓舞一般,又仿佛怕叱云南欠缺经验,连忙抢在前道:
“皇上,您在朝堂之中,有所不知,这民间江湖里,混杂着各种奇门异术,有一种人,可将别人的字迹仿的惟妙惟肖,如出一辙,甚至是本人见了,他自己也要辩看良久啊。”
李尚书说完,好像久久不能于怀一般,连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念叨着“请圣上明察秋毫”。
这朝堂的地板,是上好贡岩铺成的。
这用来铺地的砖,首先得要十分坚硬,十分密实。然后才是好看。平日里,即使是一个青壮年用力在这地上踩两下,也发不出多大声响,最多几声闷响。
但李尚书这几个响头,却砰砰砰,敞亮的响了好几声,满朝文武都听见了。
这人当了大半辈子的官,早已位高权重。
他自己的尊严,他早也看的比人生中大部分的事和都更重要。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和地位,他已几乎不会轻易向人弯腰,来折损自己来之不易的矜贵。
他的余生,本来只需要坐享别人的阿谀和奉承。
他的官位和成就,本来也配得上这样的阿谀和奉承。
所以让这种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不仅叱云南很惊讶,旁边的臣工更是震惊无比。
叱云南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但心却灼热的跳着。
他现已瞧明白了,只要皇上不想一个人死,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死不了的。
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还伏在地上正声泪俱下的姑父。
更何况,他还有这样的坚韧裙带,
他们叱云家,任谁,也亡不了了。
叱云南背着洵梁,一步一步的踩着厚实的积雪向前走。
背上的人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竟然也睡得着?
但叱云南却顾不得理她,他还在回忆记忆中那天朝堂上发生的事。
那天也很冷,也已快要近腊月。
跪在地上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但他却毫不介意这刺骨的凉意。
他刚才,才在这峰回路转的岔口上,扳转了这生死的大局。
之前弹劾的老臣,现在已经不在这朝堂之中了。
地上还有血迹,这是方才一位老臣的血,绝望到癫狂时,一头撞在柱子上,说什么要已死相谏。
他的身躯虽已形同枯槁,血却是鲜红色的,刺目的鲜红色,仿佛和年轻的生命一模一样。
血迹也很快被清扫干净了,好像这一切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空气里,却好像有除不尽的血腥味。
叱云南看起来更加平静,但心脏却跳得更加厉害。
他耳边,仿佛还在回响那些老臣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年轻的侍卫,像拖麻袋一般,轻易的拖走苍老的身躯,那老臣却还在嘶声道:
“皇上,皇上万不可被这奸吝之人蒙蔽视听,叱云南欺上瞒下,谎报军力,贪图空饷,包藏祸心,是死罪,是死罪啊”
皇上在高高的案几后,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老臣在经过叱云南时,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又萧索又凄厉,好像府里寒冬时飞来的夜枭。
他一边笑,一边泪水纵横而下,他朝着叱云南道:
“叱云将军,老朽这就去了,将军日后必定飞黄腾达更甚以往。但将军只需听老朽一句,将军有朝一日倒霉之时,会比老朽凄惨千倍、万倍的,哈哈哈哈——”
叱云南皱着眉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赢了,叱云家的地位更稳了。
但是一个真正的忠臣,心怀赤诚,却落到这种境地。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庆幸自己保住了祖宗家业,还是先惋惜这廉价的耿耿忠心?
叱云家最终还是倒了,老乌鸦嘴说中了全部的事。
或许老臣被拖走的时刻,圣上已经拍板了他的命运。
皇帝若要除掉一个人时,
无罪和有罪,已没有本质的区别。
更何况叱云家既不规矩,也不清廉。
皇帝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贴心的人,刚刚好呈给他一个铁证如山的证据。
再之后,李未央这个疯女人就出现了。
叱云南心里叹了一口气,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读过的史书里,不光是记载着别人的结局,也记着自己的下场。
他幼年时,
也曾义愤填膺,为范蠡、韩信不平
也心凉汉高祖登基后,翻脸算旧账,手刃功臣。
庆幸魏帝心宽豪爽,功罚分明。后来才知,
这天下的皇帝,当的久了,便都成了同一个人。
叱云南薄如刀刃的唇紧紧抿着,牙关也咬合着。
朝廷里的明枪暗箭,多少人几十年来睡不了一个囫囵觉。
回想起来,这些年里,
睡的最安稳最踏实的时候,竟然是在边防线上的军营里。
至少在战场上,他看得见自己的敌人在哪里。
起标题真的无奈,发现这几章的标题连起来看很像动物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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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幸存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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