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金胭脂的娃娃

金胭脂的北三经的屋子,放满了娃娃,娃娃的样子是她最爱的人的样子。金胭脂最爱的人只有一个,她的孔先生。孔令垣不知道她对他情从何处起,但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情。孔令垣见过不少漂亮的女人,柳如烟只是其中一个。

柳如烟看着路灯下金胭脂提着食盒开心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她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她对她说过的故事。

1912年7月18日时,金胭脂在蒋澜生的府上和蒋少爷有过一面之缘。她对蒋少爷一见钟情,他对她不理不睬,蒋春生对她的态度像是对一个丫鬟,她对此很不愉快。金冰甄不敢跟她说蒋澜生的蒋春生少爷他惹不起,转而对蔡云临说:“你看看人家肚子,生了个蒋春生,你怎么不行。你生个金甄甄不行么。你看看人家。蒋春生!”他招呼他过来,“你看看金胭脂,我干女儿,漂亮不?给你当媳妇儿怎么样?”他不知道金甄甄是谁,对金父说:“金甄甄?金胭脂?金甄甄是谁?”

金胭脂笑她,笑蔡云临:“金甄甄是她生不出来的儿子。”蔡云临甩了她一巴掌,金胭脂没哭。她心里想,迟早,迟早有一天她要让全沈乡的人民都知道她是金冰甄的女儿,亲的那种。亲儿子怎么了,亲女儿就不行么?

蔡云临甩了她一巴掌后,后悔地直哭。她不知道自己那么情急作甚。她只知道,他回家要对她“严加管教”,“严加管教”指的是金冰甄用裤腰带抽她,她觉得金冰甄做得对,做得对,她怕他裤腰带打她,她从来没还过手,她想,男人嘛,不都抽女人裤腰带,他算什么,他又没抽死过她,她还能怎么样,怎么样都得做他媳妇儿。跑不了,她还不了手,跑不掉。

她跑不出金冰甄的手掌心。

金冰甄对蔡云临说:“你何苦打小孩。小孩不懂事,唱戏的,唱戏的只会唱戏嘛。你还指望她什么?”

蔡云临不说话。金胭脂顶撞他:“谁说我只会唱戏。我还会武打。我还会……”蔡云临又抽了她一巴掌,她受不了了。金胭脂让她丢脸。

蒋春生在一旁笑。

金胭脂搡了他一把。

金冰甄也抽了她一巴掌。他讨厌女儿这般不知礼数,像个野小孩。他讨厌蔡云临的肚子给他怀了个野孩子,还是戏班子教坏了?他对柳如烟的舅舅的怨气越发重。他觉得柳茵采不像个正经人,总是猥猥琐琐地在角落里偷看,偷看他宝贝女儿金胭脂,金胭脂就是这样被他看坏的。他觉得金胭脂应该上女子学校,过得像个大小姐,而不是在这里被蒋春生嘲笑。

金胭脂一下子哭了。蒋春生在一旁笑她哭得像个小猴子,小猴子都比她哭得像个人样。

蒋春生在一旁笑她,她越哭越凶,哭得像个野猴子。

蒋澜生看见了,问:“怎么了?”

金胭脂不说话,蒋春生笑得越发大声,“她哭得像个野猴子。丑死了。戏都唱那么烂。”

蒋澜生一皱眉,“怎么回事?”

金胭脂还是不说话。

蔡云临打圆场:“没什么。金胭脂……”

金胭脂夺门而出。她讨厌这个屋子,这间房,这个大厅,这个蒋春生。蒋春生是她最恨的人,她知道蒋澜生的少爷比她大三岁,要娶她做老婆的,不然他才不会带她去见他。他蒋春生算什么东西?她可是金冰甄的独女,他居然敢笑她是个“野猴子”,猖狂至极。她不信他能熬过她的咒,她要给他下死咒,用她过了红金的师傅教她的方法,两根红烛对着放,一个人偶放在中间,黄纸黑字,咒死他。

她没敢对他动手。

蒋春生安然无恙。

蒋澜生发现了不对劲。他觉得金胭脂是个奇怪的小孩。

蒋春生这门亲事不能结。

他立刻对金冰甄的手下发了电报:婚勿许再议。他不知道他逃过了什么,他逃过了金胭脂,还有她那过了红金的师傅教她的法子,这法子她一般人不教,教也只教金胭脂这种人,“恨”的人,恨人的人,一般人理解不了,为什么害人。她知道,因为“恨”也是种力量,“恨”比“爱”更强大,“恨”一般人理解不了。

金胭脂懂。金胭脂懂她的“恨”。

她就是恨。

恨她得不到一切。

得不到母亲的爱。得不到丈夫的爱。得不到儿子的崇敬,女儿的惊喜与关怀。她什么都得不到。她什么都想要。

“爱”。

“爱”算什么。爱什么也给不了她。

恨才是一切。

恨才能给她一切。

金胭脂的故事给了她一种感觉,柳如烟听着她的那些“故事”,觉得她是在编。蒋春生比她大三岁,婚约早已定好,北平的一户人家,姓宋。

金胭脂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宋洇洇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金胭脂恨她的故事,那些柳如烟告诉她的故事。

柳如烟说:“小时候,树上的蚂蚁往上爬,爬到中途央,就要下来,下来到下面的窝里去,到下面的蚂蚁窝里去。蚂蚁窝里好多蚂蚁,运树叶,树叶在蚂蚁的触角上,上面都是灰。”

金胭脂听着入了迷。

迷上了她讲的那些故事。

故事里的人与事,物品,她相信物品有某种力量,可以为她所用,为她倾尽一切。她相信物品的法力是过了红金的师傅教她的,教她怎么用物品,物品的力量就像金箍棒一样,可以劈山劈海,就像定海神针,定住什么,比如魂魄,比如精神。

她相信这一切。她相信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唐僧,他们一行人去西天取经,她对这些故事着迷得不得了,相信这一切都是确有其事。

蒋春生的故事是她编的,她从不避讳承认这一点。蒋春生的故事是她的哄人的把戏,她说出去给众人听,听着的人不害怕,坐着听着的人怕得要死,蒋春生是后来的北京将领,执掌大权。金胭脂喜欢说这些故事。金胭脂的故事数不胜数,她最喜欢说的是西游记的故事,说出去好听,说出去众人喜欢,众人喜欢她就爱讲。爱讲到所有人都听着不敢说话,不敢说话到捧她的场,她就这么火遍了北平。

金胭脂的故事多半是她的戏作,说是戏作,其实也有那么一些真实的东西在里面,柳如烟相信她的故事都是她的真实经历,添油加醋,说得好听些,众人才爱听。众人爱听,她那蓬勃的青春才有了用武之地,才有了青春的样子,才有了青春。

青春,她的青春,她的年华,都在盛放,都在娇艳欲滴地盛开。

金胭脂的故事在北平传开了,北平的故事是众人的闲言碎语,说到蒋春生头上的,她是独一份。

柳如烟的故事其实都是她编的,柳如烟的故事都是她编的,这件事其实很少人知道,连柳如烟的舅舅都不知道,金胭脂知道。

金胭脂对她的谎话从不拆穿。

金胭脂的谎话,柳如烟从不拆穿。

她们两个的默契在此,几乎是一致的,一致到柳如烟也不置信,置信到金胭脂相信她是她的最默契的伙伴。

柳如烟的伙伴从来不少。金胭脂的伙伴从来不少。她们两个的经历如此相似,以致于她相信柳如烟是她的知己。她的感觉从来不错。

她的感觉从来都不错。

金胭脂的感觉从来都不错。

金胭脂的感觉从来都不错。

金胭脂对柳如烟的感情从来是不可捉摸的,她相信柳如烟的嗓音是狐媚子,却又觉得她婉转动听,她觉得她有特殊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有她想要的东西,有她想要的一切。

她的嗓音,狐媚子的嗓音,孔先生最爱的嗓音,是她的最爱的嗓音。

金胭脂的嗓音,狐媚子的嗓音,她想唱也唱不出来,狐媚子的嗓音怎么就唱不出来呢?

金胭脂不理解这件事,金胭脂只知道她的人生都被柳如烟毁了。柳如烟的嗓音,她肖想的嗓音,她永远也得不到了。

她肖想的嗓音,她永远也得不到了。

柳如烟的嗓音,她永远也得不到了。

柳如烟的嗓音,她永远也得不到了。

她杀了柳如烟。

她杀了柳如烟。

她杀了柳如烟。

柳如烟死得活该。她想杀了柳如烟。

她嫉妒柳如烟的嗓子。

她嫉妒柳如烟的嗓子。

她对她下了咒。

一张红桌,两根红烛,黄纸黑字,上书“柳如烟即金胭脂是也”,柳如烟就成了金胭脂,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金胭脂自己也不知道。

她究竟是谁。

请勿模仿

全是虚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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