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之后，高三的虞渺月到底还是忙了起来，课间时候也总是待在教室里写卷子。霍鑫转了性子，给霍星炎买了部新手机，虽然还是一部旧款的键盘机。霍星炎的手机里只存了虞渺月的号码，霍鑫和家里的电话他都记得，但是除了忘带钥匙那一回也从来没打过。虞渺月用的是新款智能机，还跟霍星炎显摆过里面的游戏，只不过很遗憾，智能机玩不了她最喜欢的俄罗斯方块，所以中午休息的时候，虞渺月就会借霍星炎的手机玩上一局。

学校大概是前几年手机收得太多了，学生们又成日里去办公室据理力争，现在干脆对手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成绩不下滑，便也随着学生们去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改成了自习，临下课之前，班上同学已经收拾好课本准备冲锋去食堂抢个队伍排头。虞渺月把手机垫在卷子下面，悄悄给霍星炎发了一条短信：“我今天没有胃口，想吃冰淇淋。”

开学的一个多月天气还很热，食堂里的风扇起不了太大作用，吃个饭都能吃出一背的汗来，虞渺月约不到霍星炎的时候就喜欢买两个甜筒当午饭吃。

霍星炎的短信回复过来：“饭还是要吃的，三食堂有凉粉。”

提到凉粉，虞渺月倒是想到了别的，眼前一亮，连忙打字：“要不然我们去后门买便当吧，老板会送冰可乐！”

短信刚发出去，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虞渺月兴致勃勃地捏着钱包去楼下找霍星炎，霍星炎看见她，表情很是纠结：“你怎么知道后门的便当？”学校后门那儿原本都是不学好的学生偷偷买小零嘴和烟的，小卖铺的老板一到中午就回到后门来，隔着一道铁门给学生递货，就像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现场。后来见生意多，附近一家便当店也动了心思，中午会抱一箱便当在门口卖，每天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口味嘛，自然是比学校食堂的好些，还有饮料和水果糖送。

虞渺月扬了扬眉毛，颇有些得意：“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有此最后一堂课是体育课，我绕路回来，看见有人往后门走，就悄悄跟过去看的。”

霍星炎忍俊不禁：“幸亏你不是风纪委员，不然一抓一个准。”

“嘿嘿，我发现了也没去举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时候想着我也能去吃一次嘛。”虞渺月扯着霍星炎的袖口，凑近他，神秘兮兮地说，“等下我去交易，你帮我望风！”

越听越像“走私”，霍星炎有些无语：“不是人多吗，还要什么把风的。”

“才开学啊，大家得老实一点，我昨天观察过，还没开张，老板等了一中午好辛苦的。”虞渺月似乎很遗憾，又似乎很兴奋，“趁着人少，我们还能挑个好点的口味！”

霍星炎着实怀疑虞渺月平日里是怎么装出乖乖女模样的，没想到她还有这种叛逆的时候，被她的班主任知道，可不得大跌眼镜。他们俩在这里耽搁了好一会儿，现在去食堂也得排老长的队伍，霍星炎又向来拗不过虞渺月，只能答应陪她去冒险。

两人与身边的同学走着相反的方向，引来了旁人纷纷侧目，从去年开始，霍星炎就经常听到学校里有人传他和一个学姐在谈恋爱，不过他们俩在学校除了吃饭，帮过她一次演出之外，也的确没有太亲密的举动。他看着冷清，传言得不到石锤，也就当玩笑一笑置之。他不清楚这些传言有多少进了虞渺月的耳朵，她都没有回避，他如果在意，倒是显得他小气了。

不过那个传言有个误区，他可从来不承认虞渺月是他的学姐。比他年纪还小的姑娘，叫什么姐姐。

转眼两人到了后门，虞渺月比他还要驾轻就熟，作为一个对学习没有太大兴趣的人，霍星炎也觉得自己愧对了这个属性，某种程度上他可能比虞渺月还要安分守己。

便当店的老板已经等候多时，见到了今天的第一对顾客，自然是热情至极：“小妹妹，想吃什么啊？”

“有照烧鸡肉饭嘛，我听说这是你们这里的招牌？”虞渺月隔着铁栅栏门朝箱子看了一眼，“啊，今天有可乐送吗？要冰镇的，好热。”

“有的有的，小妹妹要鸡肉饭是吧。”老板低头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一份是吗？小妹妹是今天开张客，给你多送一份炸虾球。”

虞渺月拍了拍手：“谢谢你！我要两份，一共多少钱？”

“十五一份，两份是吧，稍等哈。”

老板取出两份便当，两听冰可乐，还有赠送的以待炸虾球，一并放进保温袋里，穿过栅栏递给虞渺月。虞渺月接过便当，付了现金，一转头，霍星炎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盯着她看。

虞渺月吓了一跳：“不是说让你望风吗？”

“没有人过来。”霍星炎耸耸肩，“你买了两份？多少钱？”

一听就知道霍星炎又要跟她分摊，虞渺月不满道：“今天是我拉你过来的，我请你，之后今天去食堂你请我吃就好啦。好了，我还没计较你不让我吃冰淇淋的账呢，你的可乐我抢走了哦？”

一句话有几处可以反驳的地方，霍星炎一时间失语，不知该先说那个，看着虞渺月把保温袋塞给他，从里面挑出冰镇过的可乐，皱着眉说：“这么冷你也敢喝，小心疼死。”

“唉，不要打击我对可乐的热情。”虞渺月举着可乐，把自己的脸夹在中间，“放心啦，我有数的，放一会儿再喝。现在气那么足，我喝两口就要被‘气饱’了。所以，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

选择的地方是静水湖，每一个学校都会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关于这个湖泊还有很多神秘的校园传说。湖泊周边围栏旁设置了好几个双人餐桌，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吃午饭也是一种乐趣，他们运气不错，还有一个空位剩下。

对于高三的虞渺月来说，午间休息是难得的放松时间。坐在湖边嗅着新鲜空气，整个人都清爽许多，连带着便当都变得好吃起来。虞渺月其实有些挑嘴，大多数路边小店都不怎么合她胃口，在家里都是爸爸做饭，不过这几年爸妈的工作也忙碌起来，只有周末才有机会满足一下自己的味蕾。

虞渺月一直很羡慕霍沣廷能吃到霍星炎做的饭，她去霍星炎家里的时候都只是待半天，晚饭前就得回家，从没有吃过他做的饭，但是听霍沣廷形容，哥哥做的蛋炒饭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每每都勾起虞渺月的小馋虫。

抢走了霍星炎饭盒里的腊肠，虞渺月一脸遗憾地托着腮：“我什么时候能吃到你做的饭呀。”

她的没控制好声音，身后那一桌的人恰恰听到了这一句，那一桌的两个同学一脸震惊地望过来。霍星炎正要说话，一抬头，对上虞渺月背后那对同学，微怔了片刻。他帮虞渺月演出的时候见过她们，是虞渺月班上的同学。

两个女孩子如同看八卦一般，兴奋地打量着他们俩。霍星炎被盯得有些不适，只是碍于虞渺月的面子，没有拉下脸来。

虞渺月觉察到霍星炎的不对劲，狐疑地转过头，对上背后两人的目光。

三人相望，各自无言。

披肩发的女孩子叫乔曦，是班里公认最漂亮的姑娘，人缘也很好，在男生堆里也能游刃有余地对待。另外一个短发的叫胡欣雅，是体育委员，也是每年都要来撺掇虞渺月参加400米接力的罪魁祸首。

两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炽热，虞渺月被盯得有些脸热，尴尬地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嗨？”

乔曦早就怀疑虞渺月和霍星炎有猫腻，分明差了一级，班上谁都比不过霍星炎和她的关系，每次问起来，虞渺月又格外坦然地说他们俩只是住在一个小区的好朋友。这种话，大多数人是不太信的。

乔曦对虞渺月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在，虞渺月是一个漂亮却不自知的人，比起乔曦这样外放型的美丽，虞渺月有一种耐看的典雅，好比一个是雕刻精致的花瓶，一个是挂在墙壁上供人鉴赏的油画。乔曦的公认，有一部分原因是虞渺月实在太过低调了，在同学的印象里她就是个爱学习的好好学生，文体活动时候又总是和霍星炎凑在一块儿，这一点就不如交际花一样的乔曦。

而霍星炎……乔曦不得不承认，比起班里的那些，她更欣赏霍星炎这样的长相。霍星炎和虞渺月是一类人，初一看并不会像校花校草那样惊艳，但是鲜花看久了会觉得太艳，觉得腻，他们俩却不会，仿佛看多久都一样好看。他的骨相太过优秀，深邃到让人怀疑过有没有混血的血统。先前虞渺月请霍星炎来帮忙的时候，乔曦试过和他搭话，可是霍星炎始终都只愿意搭理虞渺月一个人。

他们周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壁障，让人不能接近。

乔曦不是在一个树上吊死的性格，霍星炎不理她，她也不会舔着脸去追求。难得的心动转瞬即逝，她变成了看客，想知道他会和虞渺月如何。

虞渺月刚才的发言实在太过暧昧，很难让人不多想。虞渺月面对霍星炎倒是觉得说什么都无所谓，可一发现有别人听见，重新回想自己的话，一瞬间脸红耳赤，深深自责自己的胡言乱语。

“那个，我是夸他做饭好吃的意思。”

解释过于欲盖弥彰，看着乔曦和胡欣雅促狭的眼神，虞渺月知道她们俩压根就没信。

霍星炎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别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饭盒里抢走了吃的，这种旁若无人的亲近哪能是三言两语说清楚的。最是容易多想的年纪，关系稍微近一些都会被全班哄闹着一起上台答题，虞渺月这明显过界了的举动，简直不要太石锤。

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他们现在确实只是普通朋友，哪怕霍星炎心里知道，自己的确是有过越界想法的。否则，他不会对虞渺月纵容到这个地步。

但是虞渺月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她苦口婆心地像当他学姐，当他老师，试图把他拉回到她认为的正确路线上来，唯独没有想过，他心里所想的，实际上是等她松口愿意被他越界。可能这算是他的妄想吧，别墅区的大小姐，与他之间本也有一道壁障，只是被他们俩强行忽略罢了。

她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他却是个孤独的人。她走到他身边，其实是委屈了她。

他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