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许制片真吓人——”

崔慢在角落里和沈璐发出发自肺腑的慨叹。

沈璐忍俊不禁，“大制作都这样，选择太多，挑剔是常态，许存默还算不那么夸张，会选择有演技的小演员，我挺爱跟他合作的。”

崔慢吐槽道：“你那是看人么，你是看脸。”

“谁能昧着良心说他不帅？”沈璐不服气，“要我说，也就是许存默喜欢幕后工作，否则第二季直接让他顶上，让姐妹们都尝尝高配版。”

“这么一说，范凌哲是有点像许存默，”崔慢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顿觉不妙：“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沈璐哈哈大笑。

两个人调侃了一会儿，崔慢才踟躇着开口：“试镜的时候，我看到许存默的来电显示……”

崔慢的吞吞吐吐让沈璐瞬间意会，直接道：“林厌桥？”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针对许存默这个人。

每个接触过许存默的人都对他的私生活萌生出奇怪的探索**，这个人就是矛盾的集合体。

在他身上，所有离谱的谣传似乎都有迹可循，又似乎离事实相去甚远。

崔慢也不例外，好奇地问：“他俩真事儿假事儿啊？”

林厌桥和许存默的事情早两年在圈内传得沸沸扬扬，说许存默是靠着卖勾子发家的，难听至极，后来传到了林厌桥耳朵里，圈内有几个碎嘴子接连倒霉，不是丢项目就是片子不过审，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沈璐跟许存默合作次数不少，见过林厌桥，回忆着开口。

“几年前我跟许存默第一次合作，资方因为塞人的事情没谈拢突然撤资，那次可惊险了，剧组好悬直接停摆！最后是林厌桥补的缺口，介绍的时候他说自己是许存默的男朋友。”

男朋友。

在这个圈子里，尤其是从林厌桥这种上位者嘴里吐出来，这个身份既暧昧不清，不够正牌；又好像宣誓主权，亲昵至极。

就像许存默一样，让人矛盾纠结。

“他俩不至于谣传的那么肮脏龌龊，”见过他们相处的沈璐看得很开，“而且就算真有什么也是他俩之间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

崔慢选择性地忽略了后半句，附和道：“我也觉得许存默不是那种人。”

崔慢才见了许存默一面，沈璐噗嗤一笑，“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欺骗，许存默这个人还算好脾气，但是无利不起早，圈内的其他传闻并不全是空穴来风，周临刚刚提到的炒作就是他们商业运作的一环。”

许存默有摁头压着不情愿的演员强行炒热度，导致演员路人缘不好，后续发展跟不上的传闻。

崔慢低头笑笑。

他是个相信第一印象的人，冥冥之中觉得许存默的各种传闻都是另有隐情，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的许存默把车钥匙扔给管家，刘姨一脸焦急地迎上来，“您可算回来了，刚量过体温，现在烧到三十八度四了——”

许存默嗯了一声，长腿一跨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

林厌桥正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安静地缩成了一个团，只露出一张汗津津、苍白憔悴的侧脸，腮边还残留着两个深色的、被硬生生捏出来的指腹痕迹。

高烧让他意识不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摁住额头，将他整个人狠狠砸向意识的深海，汹涌的海水朝他当头压来，把他再次抛向了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砰——

杂物间的门被暴力踹开，裹挟着劲风猛地弹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回弹时被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顶住。

接完电话的林厌桥正要从杂物间出去，脸色阴鸷的许存默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他重新挤进杂物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许存默一只手大力捏住了林厌桥的下半张脸，声音绷得紧紧的，一字一顿地问：

“——为什么第二季还是范凌哲？”

许存默情绪控制从来滴水不漏，这是林厌桥第一次看见他要吃人的样子，暂时顾不上追究他出格的举动，一味安抚暴怒的伴侣：

“我跟范凌哲谈过了，他一定会消停地拍完这部戏。”

“你拿什么保证，范凌哲这比人在我这毫无信用可言，之前我让他进组已经退了一步。”

许存默眼神冰凉，范凌哲三番两次的挑衅让他无法不迁怒林厌桥，看着推荐范凌哲进组的林厌桥如同看一个空口白牙画大饼的陌生人：

“你现在要求我退第二步。”

许存默是控制情绪的高手，尤其不会对亲近的人发火，这么多年，林厌桥第一次享受到被他毫不留情诘问的待遇。

他的眼神逐渐失去温度，下意识拿出了在公司被股东攻击的那一套反击：“我凭什么不能？”

林厌桥捏紧自己下颌的那只手腕，薄唇一掀，分毫不让步步紧逼道：“我是你的投资人，我有塞人的权利，我不认为范凌哲不能胜任这个角色。”

范凌哲能胜任，但是他放纵、甚至诱导粉丝达成他的目的，一旦掀起主角团队的线下互撕，对《古堡诡事》没有好处，观众不会为一部主角团粉丝撕得死活来的群像剧买账。

许存默不能容忍这种老鼠屎毁掉他的作品，哪怕是林厌桥的表弟，传说中的白月光。

许存默的手掌缓缓收紧，林厌桥的下半张脸被他捏得生疼，但林厌桥被他尖锐的态度刺伤，一字不发，咬牙忍住了。

两个人陷入了凝固的寂静，目光较着劲纠缠。

半晌，许存默蓦然一笑，收手后退一步，好像收敛了所有怒火，英俊的脸重新恢复沉稳镇定的表情，只有粗重的呼吸诉说着心情：

“林总高见。”

两个人不欢而散。

随后许存默开始大张旗鼓地重新选角，林厌桥出国谈合作，他们陷入四天的冷战，直到今天。

“——林厌桥。”

“醒醒，吃点东西。”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厌桥费劲扒开好似被胶水黏住的眼皮，沙哑道：“消气了？”

许存默一怔，没想到发着烧病恹恹的林厌桥第一句话是这个，手指拨开林厌桥湿漉漉的额发，低声道：“起来吃点东西，你一天没吃东西，医生说药效上不来。”

林厌桥就着他的手支起半个身子，滚烫潮湿的手抚在许存默结实的小臂上，惫懒地靠在许存默怀里喝粥。

许存默一回来，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才算有了落点。

许存默问：“怎么会突然发烧？”

“你吓到我了。”林厌桥坦坦荡荡道。

堂堂致远集团的执行总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处理几百亿上下的生意，说自己被许存默吓到，任谁听了都要发笑。

许存默没笑。

他知道这是真的。

他们在一起七年，不可能没有过摩擦，只是从来没这么激烈。

林厌桥天之骄子，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毕业后按部就班地接手林氏，习惯掌管全局，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事业辉煌璀璨，生活麻木黯淡，吵架对他来说代表失控，他会极力避免这个行为出现在他和许存默之间。

这次如果不是许存默掐着林厌桥的脸冷冷逼问，不会刺激到林厌桥拿身份反击。

许存默没提范凌哲，林厌桥没提片场选角，两个人都默契地翻过了这一篇。

他们在工作中的强势阴差阳错成为了扎在对方心窝的刀子，林厌桥的发烧就像是被捅伤之后身体自发的修复反应，如果不是必须飞去外国谈合作，林厌桥都不可能扛着四天不跟许存默见面。

他掀起浓密的睫毛，自下而上朝许存默看去：“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明明是委屈不解，在这张长期居高临下、线条冷漠的脸上却显出另类的不满与质问。

许存默被反差勾得心痒痒，垂首在林厌桥鼻尖亲了下，嘴唇在滑腻柔软的皮肤上一触即分：“上班不想看见领导，这是人之常情。”

药力朝着喝完粥的林厌桥席卷而来，他的身体往外冒汗。

许存默想把他塞进被窝，却被他死死压住了手。

林厌桥呢喃道：“不许走。”

“……”许存默一抹林厌桥湿漉漉的睫毛，“我去换身衣服，上床来陪你。”

林厌桥这才松开手。

许存默换了柔软的居家服，耐心地放纵林厌桥这个热气腾腾的火炉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等他窝好了才有一搭没一搭拍着他的后背，哄道：“睡吧，发发汗就好了。”

林厌桥还不能睡，他知道要抓住这个机会跟许存默和好，于是再次提起刚刚的话头：

“我不是你的领导，你下次要回我的消息。”

许存默失笑，还真没皮没脸地跟病人掰扯起来，“我记得林总说过是我的投资人，不是我的领导是什么？”

“——我是你爱人，”林厌桥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连日的奔波和冷战外加高烧耗光了他的精力，声音渐低：

“下次别用那种态度激我，我从来没想过逼你做什么。”

许存默沉默半晌，听到了林厌桥均匀沉重的呼吸声。

强悍如林厌桥也无法承受冷战分居的压力，哪怕只有四天。

林厌桥不骗许存默。

许存默那种投资体量，甚至都不用致远集团，投资走的是林厌桥的个人账户，他如果真的要做什么，只要搭句话就能让许存默不得不妥协。

这七年，林厌桥不说百依百顺也是有求必应，感情状态良好，犯不上用范凌哲这点事膈应许存默，闹得两个人都不痛快。

如果不是范凌哲……

如果不是范凌哲。

许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管药膏，轻手轻脚地涂在林厌桥脸上被捏出来的淤青处，林厌桥不耐烦地躲了躲，把脸往许存默怀里一扎，藏得严严实实。

许存默叹了口气。

林厌桥第二次被许存默叫醒。

他像条大蟒一样盘踞在许存默怀里，牢牢实实地掌控着许存默的半个身体，侧脸被衣料压出微红的褶皱。

许存默温声道：“烧退了，吃点饭再睡。”

明明爱人近在咫尺的温馨场面，莫可名状的不安却当头向林厌桥劈来。

他没有离开，而是又向许存默靠近，两个人近得呼吸交缠：“你会离开我吗？”

“……”许存默心想，你有权有势长得好，我脑子有病才会离开你……等你破产了倒是没准，嘴上却调侃道：“腻烦我了？”

林厌桥定定地看着他，因生病昏沉的脑子逐渐清明，但是仍然勘不破许存默的真实想法。

范凌哲回国之后，许存默就变得越来越难懂，林厌桥琢磨着让范凌哲滚出国会不会更好。

诡谲的气氛逐渐翻涌。

林厌桥在许存默面前一贯是打直球的高手，他说：“我永远不会腻烦你，你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作为一个商人，林厌桥扪心自问自己实打实抑制住了贪婪。

他对许存默是永永远远，但是他只要许存默的一辈子。

许存默微笑着肯定道：“会。”

只要林厌桥永远在林氏集团三十三楼总裁办公室办公，车库躺着数不清的豪车吃灰，名下无数动产不动产……许存默就会一直陪在林厌桥身边。

许存默也觉得自己抑制住了贪婪。

他甚至都没想着抢过来据为己有，只是拿来用一用。

作者小tip：林厌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永生永世，没有的东西要了也没用。

系统874马上闻着味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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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