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街口就到了。”

天高云淡，顾竹清心情也分外舒畅。

他任由元昭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自己的手，视线久久不离她的侧脸，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的名家字画，温声道：“爹娘见了你，一定高兴。”

元昭点了点头，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马车在一处青瓦白墙的院子前停下，顾竹清先下了车，回身小心翼翼地扶元昭下来。

往常这个位置是采蘋的，元昭抬头与她对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而后自然地将手交给了自告奋勇的顾竹清。

听到门口的动静，院门很快“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顾仁信和王禾香探身出来，见是她们，脸上的疑惑霎时化为惊喜，连忙迎了上来。

顾竹清没有放开扶着元昭的手：“爹，娘。”

“参见公主殿下！”

二老还牢记着顾竹清之前的嘱咐，来不及回应儿子的呼唤，正要行礼，被元昭虚虚拦住：“我说过，都是一家人，往后就不用多礼了。”

她们看了看儿子的脸色，见顾竹清点头，这才干笑着连连称是。

“公主大驾光临，实在让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啊！”顾仁信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王禾香回过神来，也赶忙让出路来，招呼道：“外头风大，公主快快请进！”

顾竹清攥了攥元昭的手，还好，不凉。

二人相携进了门，姿态亲密，虽也没有说什么话，可比起上一次在公主府所见的相敬如宾，这次显然才真的有了一家人的氛围，个中关系不可同日而语。

顾仁信和王禾香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欣慰。

顾竹清用驸马俸禄租下的这个院子不算大，但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整洁。正厅布置得朴素，木头制的桌椅擦得一尘不染，墙上挂着顾竹清练习时写的几幅字。

元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嫌弃，在主位坐下，顾竹清陪着坐在一旁，他的父母则落座下首。

院中没有下人，采蘋问了茶具茶叶所在，去泡了茶给她们端上来。

“不知公主今日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公主见谅。”

客套话在门口已说过了，顾仁信这话，其实还是想问元昭来此所为何事。

元昭给顾竹清递去一个眼神。

“爹，娘，公主今日与我过来，是有一则喜讯要告诉你们。”顾竹清会意，眼中浮现出一缕喜意，停顿了一下，才郑重宣布——

“公主有喜了。”

“什么？！”顾仁信瞪大了眼睛。

王禾香更是激动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太好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对上了元昭的视线，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失礼，慌忙坐下，有些语无伦次：“那、那公主您，您现在身体可还好？”

元昭微笑着回答：“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顾仁信平复了心情，生怕王禾香再失态，抢过话头，“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啊，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元昭依旧微笑着说：“与爹娘同喜。”

顾竹清霍然扭头看她。

这是她第一次“爹”“娘”来称呼他的父母，简直可以说是一种降尊纡贵。父母今天的表现，说实在的，并没有什么值得改观的地方，她这时改口，为的大概还是他和她们未出世的孩子。

毕竟是“一家人”嘛。

这样一来，气氛就更松快了些。

王禾香是过来人，忍不住对元昭说起自己怀着顾竹清时的往事，与她分享要注意的地方，说到兴头上，她搓了搓手：“不如我搬去公主府照顾公主吧？您怀着孩子，是最需要人照料的时候，我正好有些经验。”

院内空气微微一滞。

元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许是茶叶太过粗糙，轻轻蹙了一下眉，又将茶盏放下了。

她从前确实对王禾香和顾仁信说过，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搬进公主府。现在看来，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不接话，估计是不便言而无信，又驳了长辈好意。

顾竹清清了清嗓子。

为她做些什么的机会来了。

“娘。”他开口，将王禾香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您的心意，公主和我都心领了。”

“自家人照顾总比外人强……”王禾香还是有些不想放弃。

她自是好心，但古往今来好心办坏事的比比皆是。顾竹清只好打断她：“娘，您放心。公主府仆从如云，府中医官和慈安产院的女医日日看顾着，圣上更是命宫中的御医每旬到府中请脉，实在不必劳动您。”

元昭垂眸，指尖划过茶盏边缘，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王禾香则有些失望，还想再说点什么。顾仁信对她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低声斥道：“公主府有公主府的规矩，你就别添乱了！公主金枝玉叶，何须你一个农妇照料？”

王禾香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元昭像是没有听见顾仁信的话，看见王禾香脸色不太好，还是开口安慰：“我知道娘是一片苦心，只是如今我有孕在身，宫中时常会派人来，公主府也不如之前那样自在。若是实在想念，提前与顾竹清说一声，到府里小坐就好。”

“是，公主说的是。”

元昭和顾竹清在宫中已用过膳，坐了闲聊了半个时辰，就准备回府。期间大多是顾仁信在回话，王禾香兴致还是不高，只在被提到时强颜欢笑。

顾竹清先将元昭送上了马车：“我与爹娘再说几句话？”

元昭同意了：“去吧。”

他下了马车，将王禾香和顾仁信叫到了一边。顾仁信似乎知道儿子要说什么，先一步数落起王禾香来：“你今天真是一点也不懂分寸！公主说我们是一家人，那是公主和善，你还真敢当咱们能和公主是一家人了？”

王禾香嗫嚅道：“我也只是想帮帮忙……”

“爹，公主不是这个意思。”顾竹清不欲让父母对元昭心存任何芥蒂，耐心解释道，“公主府今后人多口杂，只能谨守规矩，公主是不想您受此约束。更何况，您若住在府中，万一言行之间有什么没注意到的，被圣上派来的人传入了宫中，对您也不好。”

“这、这倒也是啊。”

“娘，公主其实是在为您考虑。”

“是，是娘想岔了。”王禾香还是听劝的，“公主人好，待我们也不薄，娘心里都明白。竹清，你好好和公主过日子，这段时间更要照顾好公主，知道吗？”

“我会的。”

知道公主不是看不起她们，还如此为她们考虑，顾仁信也松了口气：“是啊，你们成婚不久就有了孩子，对你也是好事。将公主哄好了，往后再开枝散叶，咱们顾家的香火未尝不能……”

“爹。”顾竹清皱了皱眉头，“这话以后就不必说了。”

他第一次对父亲语气如此冷硬，不容置疑：“冠皇姓是恩典，是莫大的荣耀。况且孩子是公主怀胎十月生的，想姓什么都是公主说了算，无论姓什么，都是我们的孩子。”

“皇姓”二字一出，顾仁信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叹气。

马车启程回公主府。

顾竹清回马车之前就整理好了表情，好叫元昭看不出异常。元昭关心了两句，他也没说什么，只道：“娘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有些难过，一时没想通，我已和她解释清楚了。”

元昭也没问他是怎么解释的：“那就好。”

见她对自己如此放心，再想到自己父亲心中的算计，他就更觉得有些无颜以对。

想了一路，觉得不如先将生米做成熟饭，以绝了父母的心思，回到公主府后就假装不经意地随口一提：“孩子的名字，你有想法了吗？”

元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事儿没这么着急吧。你是有什么好想法么？”

顾竹清昨夜那些他自己都未必能记得多少的纷繁复杂的思绪之中，自然也涉及了孩子的名字，但往往是上一秒想到一个，下一秒就觉得不够好，最后通通抛诸脑后了。

“……没有。”他诚实道，“我都听你的。”

“真听话！”元昭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那是你爹娘有什么想法？”

顾竹清愣了一下，有些懊恼地咬了咬牙，没说话。

“怎么，还想瞒我？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是家中独子，你爹娘对这个孩子多有关心也很正常，她们若是有什么好的想法，你可以告诉我，像你的名字就很好听……”

她越是体贴，顾竹清就越是羞愧，坚持道：“孩子的事，无论大小，还是都听你的。”

“真的？”

“千真万确。”

顾竹清迎上她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元昭的落落大方像是一面镜子，反照出顾家的私心，让他有一种急切的、恨不得将整颗心剖出来给她看的冲动。

“好。”元昭静静端详了他片刻，像是终于确认了他这份真心的重量，放松地对他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按照我的想法——不如让父皇为我们的孩子赐名。”

生子当然也是女帝计划的一环啦

不过我是亲妈 所以不会让她吃怀孕生产的苦 就当我开金手指吧[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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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