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公主府的喜讯很快宣扬开来。

皇帝大喜,群臣自然也相继道贺,贺礼与拜帖源源不断地被奉上来。

顾竹清这些日子都在府中陪着元昭,学了熬汤、学了煎药,还和医官学了两手按摩的技巧。以备不时之需。也正因此,他得以亲眼看着元昭理直气壮地将送上门来的贺礼照单全收,将递上来的拜帖看也不看通通回绝。

“他们送礼不就是为了示好么?我收下,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与什么样的人进一步结交,她更喜欢自己选择。

元昭自小不知受过多少奉承,早已习惯了,自是不会像顾竹清那样,总惦记着要报答旁人对他的好意。

不过,总有些人是她不会拒之门外的。

例如长宁侯府的人。

她的舅母带着府中女眷登门时,还抓着元昭的手连连感慨方明远离京的时间不巧,若是再迟几天,还能一起来探望。

例如齐王元昱。

他这段时间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还没为楚王阵营蒙难高兴多久,皇帝就将御史中丞的嫡女指给了他做王妃,来年成婚。

御史中丞只是正四品,家世不够显赫也就罢了,这人还是朝中出了名的狷介之士。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与他结亲,别说靠姻亲关系拉拢同盟了,他自己的幕僚不起乱子都算好的了。

也是实在心烦意乱,他在公主府没有坐多久,明里暗里对这门婚事抱怨了好一阵子,就被元昭半哄半赶地送客了。

例如楚王元晟。

元昱倒霉,元晟就比参加长宁侯府的家宴时看着要得意多了。去侯府那次他带的是正妃,这次来公主府,他带的则是顾竹清在郡主生辰宴上见过一次的楚王侧妃柳盈盈。

“盈盈比你大不了几岁,又有生育的经验,你们说起话来应该更方便。”

元晟还是一副长兄如父的慈爱态度,丝毫不提柳盈盈是自告奋勇要跟来的。近来他又收了不少侍妾,日夜努力耕耘,柳盈盈显然也有了些危机感,这几天都主动不少。

不过打动元晟将她带来的,还是柳盈盈那句“臣妾也沾沾公主的喜气”。

元昭与柳盈盈不冷不热地说着话,元晟就一边品茶一边打量着顾竹清。他身量是比自己见过的男子都要高大一些,也不说话,往那儿一坐就像块石头,看不出有什么不凡之处。

她们成婚未满半年就有了孩子,关窍大概还是在元昭。

虽然不管借谁八百个熊心豹子胆,都不敢明说楚王今年二十有八、膝下却只得了一个女儿这件事与皇帝有关,但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这就是儿子肖父。

皇帝无论是登基前在王府,还是登基后在宫中,佳丽三千,不也只有孝贞皇后成功为他诞育了子嗣?

如今元昭这么快有了好消息,大抵就是女儿肖母了。

柳盈盈毕竟顺利地生下了元晟唯一的血脉,如果真能从元昭身上沾到点喜气,那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元昭留她们在府中看戏听说书时,元晟一口就答应了。

元昭本就时有心血来潮的想法,最近更是频繁,顾竹清都习惯了。采蘋匆匆带着公主府的牌子去请戏班和说书先生,采薇则带人在怡情轩布置好了茶水果盘。

请来的戏班子唱了两出,元昭又嫌吵闹,赐了金子打发走了,换上了个身着青衫的说书先生。

他一上台,顾竹清就知道采蘋还是用了心。

这说书先生人称“三叹先生”,在盛京十分出名。他曾经在招福楼见过,听闻是重金请来的,能让已养了好几位声名在外的说书人的招福楼下此血本,足以见得他确实有几分本事。

果然,一出才子佳人的经典话本,经他的口一说,不仅柳盈盈听得如痴如醉,元昭看起来也很满意,时不时捻起一颗葵花子放入口中嗑。

顾竹清让采薇拿了一个干净的水晶碟子上来,一边分神听着三叹先生说书,一边从案上的碟子中抓了一小把葵花子,毫不避讳地当场剥了起来。

“咔、哒。”

清脆的裂壳声并不响亮,自成一种安稳的节奏。

他指尖用力,褐色的硬壳应声而开,露出饱满的果仁。他将剥出的瓜子仁放入水晶碟中,攒了一些,就推到元昭手边,碎壳则拢在另一侧。

动作不见丝毫局促,仿佛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一件事。

元晟注意到了:“驸马还真是体贴入微,这我就放心了。”

元昭侧首看着口称谬赞的顾竹清,眉眼弯弯,极其自然地从水晶碟中取了几粒瓜子仁吃了,一派受之坦然的模样,看得元晟笑着连连摇头。

小雪过后,在公主府好生静养了近两个月的元昭,看厌了戏,听倦了说书,实在是有些闲不住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半个月前就已飘起了雪,在檐角瓦上积起薄白。元昭走出寝殿时,前呼后拥的侍女仆从惊得树枝上停着的两只灰雀扑棱棱振翅飞远,将梢头的新雪簌簌摇落。

“殿下,雪天路滑,还是留在府中……”

元昭一个眼神横过来,采薇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劝说的嘴,用眼睛求助地看着顾竹清。

顾竹清从前读书手不释卷,若不是农忙,说不定真能在家中闭门两个月。但他知道元昭性子与他大不相同,不能以己度人,于是问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公主想去哪里,能不能先说与我们听?”

“我要去看冰嬉。”

采薇闻言大惊:“不行啊公主!”

“我就是看看,又不自己走冰鞋,有什么不行的?”元昭好笑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肯定是最注意的,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顾竹清这就明白了。前几日工部侍郎的嫡女送了帖子来邀她看冰嬉,元昭没有回复,原来是那时就在心里惦记上了。

公主本就是千金之躯,现下腹中怀了孩子更是娇贵,若是有个万一,恐怕工部侍郎全家上下万死难辞其咎。既然她敢来帖邀约元昭,想必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顾竹清衡量了一下,还是不忍看元昭被拘在府中。

“备车吧。”顾竹清假装没看见采薇震惊的眼神,对元昭柔声问,“只是想请求公主,可否带我一起去?”

他如此识相,元昭自然无有不应。

元昭裹着银狐绒斗篷,捧着手炉,被顾竹清护着现身时,迎上来的除了与她们打过马球的工部侍郎的一双儿女,还有工部侍郎本人。

“臣参见公主殿下!”

“王大人免礼。”元昭扫了一眼,大概是被皇帝今年大办朋党罪所震慑,除了王大人,没再看到旁的朝廷官员,不过这结了冰的湖边还是热闹非常。

“殿下这边请。”王大人也怕人多会冲撞了公主,将她和顾竹清等人引到提前清了场的、视野最佳的台子上,“这本是民间百姓自发办的娱乐活动,小女不懂事,竟给公主府送了帖子。臣知道后连夜令人做了些准备,如果不当之处,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元昭闷了两个月,能出来放放风,心情还是畅快的,并没有挑剔什么。

王大人在不远处坐下了,他那不懂事的女儿才挪上来,下意识看了看元昭被斗篷遮着看不出什么来的肚子,压低声音悄声说:“公主,近来一切可好?”

元昭十分熟练地回答:“一切都好。”

“那我就放心了。那日您与我们才刚一起打了马球,没几天就听说您有喜了,可把我们吓了一跳!”王小姐拍了拍胸脯,“我爹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就怕我们打马球时没有分寸,惊到了您呢!”

王大人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闻言气得站了起来:“你同公主胡说什么呢!”

王小姐缩了缩脖子,一溜烟儿跑了。

“公主恕罪。”王大人无法,在元昭右手边坐下,小心赔罪。

“无妨。”王小姐是元昭的友人,元昭自然知道她性格天真烂漫,不会将她的失礼放在心上。她抬头看了一眼还落着雪的天空,替王大人岔开了话题:“今年的雪似乎还未停过……”

“公主说的是。瑞雪兆丰年,明年想必是个丰收年。”

元昭腹中的胎儿明年就会降生,王大人此言也是颇有深意。吉祥话谁不爱听,元昭顿了顿,轻轻笑了。

顾竹清却没有听懂他的奉承,甚至还有些担心起来。

所谓瑞雪兆丰年,那也是来年的事了。在他的家乡,村里大多是不保暖的茅草屋,雪若下得太猛,风若吹得太烈,贫苦人家究竟能不能挺到丰年都不好说。

在他小时候,有一年暴雪,村中房屋不堪重负垮塌大半,好几户人家还在睡梦中就被埋在了雪下,这事至今还让他心有余悸。

盛京城中自然不至于如此,但京郊也多的是简陋的草屋。他心中暗暗祈祷,这雪还是不要下得太大了。

“借王大人吉言,希望这雪真是瑞雪。”他正自顾自神游天外,注意力却突然被元昭的声音抓住,“可如果这雪不懂事,下成了凶雪,届时工部可就要辛苦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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