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这,嫌弃的看了眼坐在石凳下买醉的傅书。
搞得像她欺负人一样。
温如酒当机立断地给傅书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屋。
于是第二天,她打算出城阳侯府买菜推门的一霎那,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这就是你们说的太傅夫人?就是她迫傅太傅到清宁寺带发修行去的?”
“是啊……就是这位温六娘子。”
去清宁寺带发修行?
她翻了个白眼,心道傅书可真是朵遗世独立的小白莲。
温如酒啪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备车去清宁寺,我倒是想看看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雾绕青山,烟罩寒江。
孤寂的亭中有两个人对弈。
“承让了。”
黑衣僧人笑吟吟地捋把胡子。
“尚未分出输赢,何来承让?”
傅书落下枚白子,取走了串黑子,眸色深深地看了老僧一眼。
寺里传来了阵阵鸟鸣相伴着敲钟声。
“施主心神不宁,此局必败。”
“怎讲?”
“贫僧想来是朝廷琐事或是城阳侯府地事儿罢。”黑衣老僧从容落下黑子,意味深长地笑道,“能够让傅施主烦心的,想来也只有定国公府的温六娘子了。”
“并不是。”
“那是如何?”
“是我倦她。”
黑衣老僧忽的轻笑,对上了傅书那沉的不能再沉的凤眸:
“太傅这般不喜温娘子,为何还要强娶人家?”
傅书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撇过头去,唇角挂着抹嘲讽意味。
“倒是这位大师,臣该叫您定国公,还是我该叫您凌悟大师?”
黑衣僧人面色一黑,麻溜的站了起来,沉沉的望着傅书。
“傅太傅此言何意?”
傅书淡定地将残局收拾起来,略有深意地盯着僧人,原本紧抿的薄唇勾勒出了个弧度:“国公的女儿为贱内,贱内因十年前那桩事所不喜臣,臣不过想将贱内带来清宁寺请教一番。”
黑衣僧人冷笑:“她不愿。你也并非是良配,若不是内子与令堂私交甚笃,她万万不会与你有约。”
“但臣更不忍贱内郁郁寡欢而终。”他收拾好残局,将装棋的两个玉桶往黑衣僧人的方向推了过去。
黑衣僧人冷哼一声:“太傅真是好雅兴,如今荆州大旱,你不好好的待在醉春苑睡姑娘,倒是跑到清宁寺来与贫僧说什么劳什子大道理了!”
“不过是想问问国公有无兴趣与臣打个赌。”傅书双手抱胸,翘着腿从容的坐在木椅上。
“赌什么?”
“赌一炷香的时间内令爱会不会寻上清宁寺。”
“城阳侯府到清宁寺最早也要半个时辰,你是哪儿来的自信,还是觉得婉婉的腿有两米八——若是她没来呢?”
“若是她没来,国公就让她写一纸休夫书,将我休了,如何?”
黑衣僧人眉峰上挑,抚着长长的胡须:“可。”
傅书绽出了个笑容,从怀中取出长串佛珠递给黑衣僧人:“国公可识得此物?”
僧人眉目一凛,紧紧盯着傅书手中那串佛珠。
“这是......你怎么会有这——”
还未等他说完,远处便传来了一处清婉动听的女声。
“傅书,你有本事跑,你有本事出来啊?!”
僧人从傅书的手中接过那串佛珠,怔怔地望着亭外明艳动人的女子。
温如酒打伞的手一松。
“爹爹?”
她懊恼的敲了敲脑壳,揉了揉眼睛:“爹,你没死?你为什么跟这个闸种一块儿下棋?”
黑衣僧人薄唇颤了又颤,嘴角抽了又抽,原本的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两个字。
“婉婉。”
“国公府几位娘子郎君在寺内的上邪居,婉婉若是想去就去看看。”傅书突然煞风景的来了一句话。
温如酒深深地看他一眼,半晌才答道:“好。”
他望着女子远去的倩影,唇角勾勒出了一抹笑容。
这次叫她“婉婉”,她没请自己吃巴掌。
“新皇登基,你这做太子太傅的不去?”
黑衣僧人沉默良久,好笑的看着旷朝不去在寺里跟自己下棋的傅书。
傅书看着黑衣僧人眼中的精明,轻轻笑道:“新皇已能够主握朝政,还需要我这太傅做什么呢?倒是国公,打赌打输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
黑衣僧人两手一摊,阖眸静静地等待傅书的下文。
“蓄发还俗,定国公府。”
他悠哉悠哉的躺在木椅上,把玩着手上的白虎玉戒,仿佛在诉说一个不轻不重的话题。
“定国公府除了六娘子与七郎君早已满门覆灭,若是定国公死而复生,你觉得城阳侯府还有颜面在朝堂上存下去吗,简直好笑!”
“国公就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害你满门覆灭?”
“自然是永安伯。”
傅书起身摇了摇头,拿起放在地上的油纸伞。
“非也。国公若是想知道是何许人也,赶明儿陛下会下一道圣旨让定国公府家眷从北疆回京,您可要找好死而复生的理由了。”
这是温如酒第一次坐过这么金碧辉煌的马车。
她撇着脸悄咪咪的打量着里头的装饰物,生怕被傅书抓住她偷看马车的事实。
“是你......”温如酒用手中团扇撩起帘子,望向帘外被大雨覆盖朦胧如天宫的清宁寺,轻启朱唇轻声道,“是你把他们接到这来的?”
傅书瞧见温如酒那十分变扭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婉婉,你是结巴?”
温如酒飞了他一脚,瞪着他道:“你才是结巴,你全家都是结巴!”
他抢过女子紧紧捏着的团扇掩嘴一笑。
“先回家换个衣服,然后进宫。”傅书看她的反应,试探性的将手覆到温如酒的柔荑上。
手上突然来的一丝凉意将正在走神的温如酒拉回现实,她愣了几秒后迅速将手抽了出来,轻轻垂睫。
“进宫干什么,向他们炫耀你有钱?”
傅书一愣,方才明白她说的是这辆车。
他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攥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这算不了什么,家里还有几辆比这更豪华高大上的马车,什么时候带你去坐。”
温如酒抿着唇一脸不屑地看着他,随后撇过头去轻哼:“这跟进宫有什么关系。”
他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白虎玉戒,然后将它取出来套在了温如酒的手指上,轻声道:“新帝登基,肃清先帝党派,受封曾经的东宫势力。”
“这是什么玩意?”温如酒轻蹙秀眉,看着手上的玉戒,淡淡地发声
他未见温如酒将东西取下来,弯了弯双眸:“先祖所传的玩意。”
“新帝可是上次随你来的那位小郎君。”
“娘子聪慧。”
车内熏香不断,她手里攥着的方才抢回来的团扇,渐渐松了下去,直到“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看着帘外风景的傅书听到了这声响,才回过神来,对面地人儿已经睡着,他看了看地上掉落的团扇,将它捡起,放在马车里的桌子上。随后将帘子放下,免得灌入冷风使得对面的人着凉。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高府门前。
随着马车地停下,原本正在睡梦里头的温如酒也微微转醒,发现自己好像靠在了什么上面,刚想推开,却有人把自己的手臂一握,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之人,扯出了一抹尴尬的微笑。
“早安。”
“早些下去换套衣裳,然后随我进宫。”
傅书毫不留情的把温如酒赶下了马车。
“这么急干嘛......”女子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可充懵懂的道。
她再上车时,已是外披大袖礼服,内则衬浅蓝褙子,手持苏绣团扇,发梳随云髻,十分彰显出了她那明艳柔婉的气质。
傅书白了她一眼:“好丑,我要长针眼了。”
温如酒踹了他一脚,低声嘟囔:“神经病。”
马车似是赶时间,行的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傅书与温如酒不是一路,便一左一右行去。
“这位娘子,可是要候在殿外?”
她跟着一行女子行至太极宫外,蹙着眉一脸迷茫地问在自己后面的人儿。
“不然呢?”那女子眼神极度嫌弃的看了看温如酒,取出手中锦帕掩面,嗤之以鼻,“你是哪家的子女啊,这么没见过世面!”
“哟,我还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宫女挡在殿前招人白眼,原来是定国公府家的六娘子呀。”那人儿旁边的华裳少女瞥了眼她,娇笑道,“这大热天的我劝娘子少走动,若是碰到个贵人,这脑袋可真的不能保住!”
这个人儿温如酒是认识的。
这女子是宁王府世子侧妃所生的五娘子唐晚秋,而宁王恰好是与她母亲一母同胞的弟弟。
温如酒用手中的团扇抵住鼻尖,轻嗤道:“论辈分五娘子还得唤我声表姑母,莫非世子哥儿的女儿都如此不识礼数?”
她小时候常常笑宁王世子丑,如今家中落难,也少不了曾经比自己混的菜的人奚落。
人情冷暖,谁得势赶忙巴结上去,谁失势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唐晚秋嘲笑道:“好笑,定国公早已自尽,国公府的家眷也都被流放北疆,你好不容易的从北疆逃回来,还当自己是曾经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国公府嫡出幺娘?”
温如酒轻轻抬眸,眸色犹如刀剑般锋利的落在了唐晚秋的身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