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你怎么来了?”
温如酒生怕傅书还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宁王府好说歹说也是她母亲新城郡主的母族,她身上也流着一半的宁王府的宗室血脉。
即使在看不惯他们世子与世子妃,自己舅舅的颜面到底是要给的。
“本来是要来与陛下商量一些琐事,现在不用了。”他牵起了美人的柔荑,俯在她云鬓间轻声笑道,“等会有个夜宴,你可要去?”
夜宴?
想来是新帝登基宴请百官的宴会,今日恰好大封诰命,应是官员家中女眷皆在。
去就会被那些专业阴阳大师阴阳怪气一番,不去的话就是傅书脸上丢面子。
他倒是什么时候这么好心,竟来询问自己的意愿了。
温如酒扭头撇了撇嘴,然后又扭回来朝着傅书绽放出了个甜甜的笑容:“上次去宫里头的夜宴已经是十多年前了,倒是挺想念宴上的桃花酿了。”
去便去,她想,倒时候她不去让傅书丢了面子,傅书不让她家官复原职了怎么办?
“可不许贪杯。”
他收回手,忽然笑了。
“我记得你之前在宫宴喝的酩酊大醉,在太液池坠了湖,还是我将你捞了起来。”
温如酒打了一下傅书的手臂,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我哪儿知道那桃花酿这么烈,比定国公府的烈的多。”
她与傅书并排走在宫道上。
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不过她晓得这“岁月静好”是一时的,等过了夜宴回府又得争论一通。
想到这,她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因为城阳郡主的事?”傅书那双盛满柔情的凤眸扫过了女子愁云聚集的俏脸。
“阿清如何。”
“唐宋看上元清十三年,自然是想娶她为皇后。”他柔声道,随后把玩着被盘起来的发髻,“比我看上你的时间还要长呢。”
日暮西垂,太极宫外传来了三声钟响。
傅书与温如酒并肩入殿,引得各方官员的议论。
她被安排在了当今陛下右手边的第五个座位,与傅书遥遥相对。
不过今年不同与十年前,来往夜宴的权贵皆对自己避之不及,与对面傅书席上人来人往形成了截然的对比。
这还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竟然有些许老迂腐官员在背后指指点点她今日出格的行为。
温如酒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顾自的给倒了杯桃花酿细呷一口。
众多官员女眷互相敬酒,唯独她席上萧瑟,与周围格格不入。
此次夜宴几乎都是曾经的东宫之宾,或是先帝朝的贤臣。她不着痕迹打量着宴会的席位,下首左一位是元清和唐明,右一位是荥阳长公主。
唐明俯在元清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倒是引得元清频频展颜和龙椅上唐宋的阵阵眼刀。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道炽热的目光,转眸迎去,只见一盛装女子在全宾客的注视下拿着酒杯缓缓走到了温如酒的面前。
“燕国夫人。”
那是荥阳长公主唐有容,先帝的唯一的嫡女,唐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胞妹,可谓是恩宠至极。
她想不通唐有容为何突然来到自己面前,但也不好失了礼数,立马回了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礼:“荥阳殿下。”
这位长公主爱玩的名号远扬长安城,因此还被京城纨绔子弟称之为“长安第一霸”。
温如酒如古井般平静的双眸里忽的泛起了一抹波澜。
这位行事出格的殿下该不会是要自己将下午拿出来的落红被布现下拿出来吧?
她目光掠过眼前的唐有容,稳稳地落在了傅书身上。
唐有容自幼长在宫中,有颗七窍玲珑心,她自然是看透了温如酒的心思,抿唇笑了笑:“燕国夫人果然心思多如马蜂窝,不过此番倒是想错了——本宫十岁时,就听闻夫人六岁时琴技就为京城人所称赞,惜夫人北疆多年终得归来,本宫也想听听当年邻居街坊所言的‘仙音’。”
温如酒团扇掩唇轻笑:“公主之命,妾怎敢违。”
“夫人爽快。”
唐有容原本挂在脸上的戏耍之色如今已被肃色代替。
女子从容走至大殿中间,轻抚着侍女端来的古琴,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纤纤玉指在古琴上波动。
气势磅礴,能吞日月山河。
“这是——”荥阳长公主轻蹙秀眉。
她倒以为温如酒原本会来一首《高山流水》或是《汉宫秋月》,却未曾想到她竟会在夜宴上奏一曲战歌。
一曲罢,龙椅上的人儿蹙眉深思:“如此磅礴气势,可是《秦王破阵乐》?”
温如酒起身盈盈一拜,有些为难地道:“禀陛下......”
她总不可能当众揭当今圣上的短吧?
保不了会人头落地。
傅书轻轻拿起清酒细呷,语调波澜不惊:“这是《兰陵王入阵曲》。”
唐宋被立为太子时曾封地兰陵,为先帝征定四方,与当年兰陵王有些相同之处。
“太傅少而闻名,成而贤扬。此次江城大旱,先帝与陛下已劳几月,太傅官居三公,又有贤名,如何不能给陛下分忧?”
温如酒淡淡地转眸看向说话的人——正是宁王世子。
本来存在感极低的傅书发了话,宁王世子逮住了这个报复机会自然不会放了他。
她有些愧疚,垂眸低低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团扇。
荆州旱灾严重,饥民大增,先帝朝至如今已派了五位重臣,却都治理不好。
唐宋按着有些发肿的太阳穴,看了傅书半晌,叹道:“便任太傅为襄、益两路体量安抚使,择明日进荆抚恤灾民。”
“臣领旨。”傅书看都没看搁那叫的最欢的宁王世子,只是起身作揖。
“好好的夜宴,偏偏叫你们扫了兴致。”唐宋饱含深意地看着宁王世子,淡淡地道。
温如酒立在一旁,颔首不动。
听宁王世子与唐宋话里的意思,荆州之行必然危险重重。
可要是傅书在那回不来了,她家该怎么办?
正当她想着,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女眷先去消消食,朕与各位爱卿还有要事相商。”
当他们被唐宋放出来时,就看见了位高贵美丽的华服女子一动不动立在石阶上,看向宁王世子唐宸的眼神像要杀人一般。
唐宸被她瞧得心里发毛。
反倒是走在唐宸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傅书,看到她后快步的迎了上去。
“傅……”
还未等温如酒反应过来,她便被扯到了个温暖的怀抱中,好看的朱唇覆上了一处柔软,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贪婪地攫取着美人儿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婉婉。”
不知过了多久,在众多官员的注视下傅书才将怀中娇小的人儿放开,无瑕的手轻抚她的俏脸。
“婉婉……”
温如酒显然是被他神经质的喃喃吓到了,她拍掉那只手,牵上他的广袖,轻声道:“傅书,你喝醉了,随我回家。”
“未曾。”
傅书拍掉了她扯着自己衣袍的首,眼神里朦胧一片,将温如酒紧紧拥入怀中。
“婉婉,得我心悦。”
那娇小地人儿身子一僵,刚准备将他推开的手顿了顿,轻轻抬眸认真地打量在月光下神色愈发朦胧的傅书。
“那你心悦哪种?”
她鬼使神差的吐出了这句话。
傅书喜欢逛醉春苑的事京城里人尽皆知,也有传闻他心悦醉春苑头牌但娶之不得的事。
“从前倒未曾认真考虑过,原本是打算阿宋登上帝位就成婚,不娶风尘女,不尚贵主。”
“你十年前说的也是这样。”
“但是婉婉从北疆回来了,我就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我不愿放手洒脱,十年执着的对象,日后共度余生的妻子。”
“何许人也?”
“定国公与新城郡主的嫡幺女,定国公府的六娘子温如酒,七郎的婉婉。”
美人儿的身子又一僵。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搂着温如酒,蹭着她的云鬓,一本满足地道。
醉酒的人不会撒谎。
温如酒看着旁边看热闹的官员轻蹙远山娥黛,抓起傅书的爪子就打算拉着他往外走。
“傅……”
她刚想开口,便被一根凉凉的手指堵住了朱唇。
女子明眸微动,将那玉指移开,垂睫绽出了个甜甜的笑容。
“七郎,随我回家。”
她好不容易的把傅书搬到了马车上,正打算松一口气,谁知他竟然又又又靠了过来!
还带着神经质的喃喃。
“先帝召你回京是为了西夏和晟朝的烽火又起……先帝不想打,更不想牺牲公主,也没有宗室女可选,便打算让你回去封个公主去西夏和亲。”
傅书又蹭了蹭温如酒的云鬓。
女子静静地看着凤眸朦朦胧胧的傅书,忽的笑出了声。
没想到这批崽子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他让我来逮婉婉,但是我不舍得婉婉远嫁。”
“她若是为人妇也好,进宫为妃也罢,只要在晟朝境内便还会有再见之时。”
“可他偏偏要让婉婉远嫁漠南王庭,漠南王庭也满意婉婉的长相。”
温如酒深深地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的人儿,紧紧抿着朱唇,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谋反失败,你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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