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回到香港后，程晏和周穗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新阶段。

没有正式的告白，没有矫情的仪式。只是在某个深夜的越洋视频里，程晏看着屏幕那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周穗，忽然说：“下次来香港，住我那里吧，客房一直空着。”

周穗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隔着屏幕望进他深邃的眼里。那里有忙碌工作后的疲惫，也有一种清晰的、只为她而亮的微光。

她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弯起。

于是，界限被打破。他们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双城记”。

周穗利用一个短假期飞抵香港。程晏的公寓位于半山，拥有无敌的维港全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闻名世界的璀璨夜景，霓虹灯牌与摩天大楼的灯光交织，倒映在墨蓝色的海面上，宛如流动的星河。

她没有住客房。那个夜晚，在主卧柔软的大床上，在窗外无声流淌的繁华光影里，他们第一次真正拥有了彼此。他的吻带着熟悉的雪松气息，却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灼热、更具侵略性，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融入骨血。周穗在他身下化作一滩春水，生涩而又全然地回应着，任由陌生的情潮将自己淹没。

事后，他紧紧拥着她，汗湿的皮肤相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急促的心跳和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交织成一首私密的交响。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却又带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印记。

程晏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带她去赤柱美利楼吃露台晚餐，海风咸湿，夕阳将海面染成金橙色；他们牵着手挤在旺角喧嚣的人潮里，他给她买街边的咖喱鱼蛋和鸡蛋仔，看她被辣得鼻尖冒汗，眼睛却亮晶晶的；他们甚至在某个周末清晨，搭乘天星小轮往返于尖沙咀和中环，像最普通的游客一样，感受着维多利亚港清晨的微风和波光。

周穗也更多地融入了他的生活圈。她陪他出席了一场非正式的朋友聚会，在浅水湾一栋别墅里。他的朋友们，多是些金融才俊、律师或家族子弟，对她这个“北京来的周干部”好奇又客气。周穗表现得体，言谈间既不乏见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赢得了不少好感。

“你女朋友，不错。”程晏的多年好友，律师行合伙人阿Roy，私下对他举了举杯，“不像那些只会聊珠宝和派对的大小姐。”

程晏看着不远处正和阿Roy的太太聊着什么的周穗，她侧脸柔和，眼神专注，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喝了一口威士忌，没说话，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关系的确立，似乎也让程晏身上某些坚硬的东西变得柔软。他会在深夜加班回家后，即使知道她已经睡着，仍会轻轻吻她的额头；会在路过花店时，顺手带一束并不夸张却精致的香槟玫瑰回家插瓶；甚至有一次，周穗随口提了句想念北京稻香村的牛舌饼，隔周她就收到了一个从北京快递来的、包装仔细的点心盒子。

周穗亦然。她会在他为某个跨境并购案焦头烂额时，用她独特的视角和分析，帮他梳理内地政策可能的走向；会在他胃不舒服的早晨，默默煮好一锅清淡的白粥；会将他偌大却冷清的公寓，一点点添上属于她的痕迹——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复古搪瓷杯（被她用来当笔筒），几本夹着银杏叶书签的内地经济期刊，浴室里多出来的带着清甜花香调的沐浴露。

维港的夜色是他们的背景，京港线的航班是他们之间的鹊桥。他们贪婪地汲取着这份跨越地域的甜蜜，试图用密集的相聚来对抗空间的距离。

又一个周末夜晚，他们躺在公寓客厅柔软的地毯上，窗外正在举行小型烟火汇演。一朵朵绚烂的花火在夜空中炸开，明明灭灭，映亮彼此的脸庞。

周穗枕着程晏的胳膊，看着烟花，忽然轻声说：“有时候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从湾仔茶餐厅的初遇，到如今躺在他身边看维港烟火，不过短短数月，却仿佛走过了很远的路。

程晏收紧了揽着她的手臂，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不是梦。”

烟火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绽放，然后熄灭。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下个月，我可能要频繁飞几次新加坡和伦敦，有个重要的基金募集。”

周穗心里微微一顿，侧过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会很忙？”她问。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多说细节，但周穗能感觉到他肩上的压力。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心。

“别太累。”她低语。

他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

烟花表演结束，夜空重归沉寂，只剩下城市的灯火依旧。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是程晏放在茶几上的工作手机。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本地号码。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接起。

手机固执地震动着，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穗看着他：“不接吗？”

程晏松开她的手，拿起手机，站起身，走向书房的方向，语气平淡：“可能是骚扰电话。”

他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周穗看着窗外恢复平静的维港，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微凉的风，将那片刻前的旖旎与温暖，吹散了些许。

那通未接的来电，像一个不祥的音符，悄然落在了他们看似完美的双城恋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