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洞仙锁(终)

赤红魔链搅动虚空,刁钻又狠辣,但每次都被仙锁甩中,怀阙没讨到好处,两人都不比万年之前都亦是残缺,东海埋得是他断肢,吸食洞主家主的血肉后,依旧没让他舒爽,都不到原身半成的实力,这些人真是废物。

方天神符下的各派弟子们,没法透过庇护去感知他们,但看着暗云笼罩此处,海水卷动千尺压来时,渺小无措间心神颤动,两人交手之际九柯山便成了波澜东海中的一座孤山,孤零零地困在此地。

这位魔神不止封了雪名退路,亦将他们变做了尾端吊着的蚂蚱,瞧着连影子都看不清的两人,苗笙只觉以前自己挺狗胆包天的,不止打没见过面魔将们的主意,甚至猖狂地想跟魔神干架,结果当人正主来到跟前时,人压根不瞅他,甚至不将他们这一干人等放在眼里,只将雪名认做了死敌。

魔链灵活摆动,犹如火红长蛇朝雪名扑来,邀她共赴黄泉,冰霜覆仙锁,迎头而去,浇灭血魔之气。

魔链退却,冰霜到了怀阙手背,刚觉凉意,整只手就已断掉,魔气凝聚,重新长出白皙五指。

他手指微屈,闲情逸致地道,“很想置我于死地吧,亲眼看着几大仙主陨落,又万年以身沥链,断我一臂,你原身也四散,如今又拖着个千疮百孔的身子跟我玩,和降云一样,都有着我厌恶的气息。”

“要你喜欢,那真见鬼了,”雪名瞥眼衣裙上几个破洞,刚被赤火燃过,她也没完全躲掉。

魔链盘成利刃圆轮,在怀阙手中漂浮,他笑了笑,“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

仙锁绕在周身,墨意犹如蛟龙浮动绕着雪名,“你可以选择不说,我没多大兴趣听。”

魔气涌动,怀阙放肆,“让你变做魔剑,沦为我之利刃,从最初见你之时直到此时此刻,这个想法从未更改,只是瞧着你的金骨没以往那么纯粹,有了别的东西。”

她骨里镌刻着的印痕,虽看着眼熟,却与魔纹并不相同,那里面藏着的也并不是魔气,而是死气。

雪名难得挑衅,“想知道?自己来剖开看。”

怀阙:“如你所愿。”

魔轮跨过虚空,穿过仙锁,陡然出现在她眼中。

雪名轻踏步伐消失不见,霎时他背后忽现凉意,魔轮旋转撞开仙锁,掉头直击主人身后,却被伸出的腿一脚踹开。

方天神符下的众人齐齐捂住耳朵,这碰撞之间的声儿不仅惊耳,甚至比扬刀山庄的打铁声还难听,如此哀鸣,被打的那个应当很惨吧。

怀阙转身便举拳而去,她亦是抬掌迎击,魔神大人的手再次断掉又飞快长出。

呵,不止气息一个样,这硬气劲儿也真够像的,她只是一眼像苍澜,这金骨里边的铁心十成十地是随了降云。

就这般魔神不服气,雪名也不惯着万年后有些暴躁的魔神,手可以重长,可痛苦不会随着魔气凝聚也消失不见,他想疯狂到何时她都奉陪。

两人是尽兴,可苦了被迫看戏的各派弟子们,他们眼皮直跳,险些就要口吐白沫,分明仅是两人之间的搏斗,魔神都没搭理他们,却跟着一块受罪了,金石相交震颤心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就怕下刻七窍流血,一命呜呼,魂归西处。

哆哆嗦嗦抖出几颗丹丸,丹瓶都没拿住,掉在地上。

青蘅面色惨白,颤着手捡,未交手就已受难,他们就是修行百年千年都赶不上,这等事只有掌门插手得了,各派所有传信符都没了踪迹,未能将此处出现魔神之事传回,只希望师妹能平安无事。

她看着绚丽的红金两色交相闪烁,即碰即离,快得让她眼冒金星。

不多时,青蘅看到一簇光点,清晰之际才觉亮闪地金光是阵法,一、二、三、四,四阵四锁,将魔神捆得结结实实。

他看起来什么事没有,反倒是雪名破破烂烂,裙子条条缕缕,活像哪家被抛弃的女儿。

怀阙瞥眼捆在身上的墨意锁,不甚在意地道,“明着交手,暗着隐阵,墨颠教你的?”。

雪名:“别那么瞧不起人,我学的。”

“你又不是人,自作多情地跟他们站在一方,”魔神埋这么多年,这嘴也挺贱的,“你骨子里的东西,跟他们大有关系吧,你就是喜他们让你生不如死?”。

怀阙喜欢将人骨子里的坏种说出口,他窥见的那些人性是深藏淤泥处,搅和搅和就浑了,还能顺着根淌着水地拉下一个又一个,他也好喜欢这样的人间。

雪名睫毛微颤,“我不好这口,我的喜欢要去掉芸芸众生里的九层,他们一生与我无干无系,是‘众生'亦是‘人间’”。

怀阙哦了一声,“看来你没继承到仙宫遗志,真不考虑我的提议?”。

到底是魔神,生死之间的缝隙他能窥见,她笑着,“免了,不如你帮我杀了他们?”。

怀阙眼皮一掀,一双红眸瞧她,“想得真美。”

既不是神,又不是仙,受苦受难这事不管出现在谁身上,他都乐意的,特别还出现了她身上,这么个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喜庆事,他希望能折磨得久些。

“恕我直言,这种说出别人心事又伤口撒盐的行为真的很不礼貌,”女子拿眼上下瞧他,“特别还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揉了尘欲,掺了斑驳,你也不是当初那位仙主们合力对付的魔神,我随时可以送你上路。”

大卸八块也不是闹着玩的,万年之后不光她变了,魔神也变了,就是那颗为祸世间的心志挺真,差点她就拜服了,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挺想如他所说,将这世间会毁得一干二净,可欢喜占了上方,将毁天灭地的念头压到了角落。

怀阙懒懒看眼四阵,“墨意锁,坠星阵,对付我的筹码不小,可惜你没比我好上多少。”

若他蛰伏久些,不在此时现身,雪名也就在东海刻几个阵防着,而这位魔神不知是抽了风还是闲得慌,自己蹦跶出来,莫不是也学会了阴谋诡计,背地里玩起了暗招。

她其实更信另外一种,那便是因着仙涌大多都是在东海之上,这里的魔体应当是快废了,所以才出现这里,想要在魔体未废之前做点事情。

雪名不甚在意,“挺好的,你我弱得不分上下。”

怀阙却忽地低声,“可我心不安,你在集原身慢慢恢复,而我的魔体成了坏死的躯壳,我已落下风,所以我想让你再痛苦些,痛苦地看着这世间,直到我的魔种复苏。”

再痛苦些?本就承受的剜心之痛,忽地重如千斤,雪名没受住。

墨意锁不知何时染了‘磔红’,她止不住地咳血,“弃魔体,损招学得挺快,咳咳,怎么看出来的?”。

没料到他会将干脆就将魔体弃了,让她遭受分裂之痛。

刚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女子,此时狼狈地像受了十八层地狱酷刑,怀阙疯狂地笑,“一双眼瞧得啊,我看到他碰了这锁,你们之间的线长着呢,不如我替你说了吧,也替你断个干净。”

各派弟子们本来还因着魔神被捆挺高兴的,觉得他泛不起浪了,结果雪名突然这般,众人忧心忡忡又满是疑虑,他们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就只看到她突然这般,还有布满红印的仙锁,弯弯曲曲,只一眼心神俱裂。

折棠当即挥剑,斩向怀阙,被魔轮挡了。

怀阙一眼落到灵渊阁前,神符之下的少年身上,“气急败坏了啊,降云要知他扯下来的心骨成了这么个没出息样,得多后悔做了那不着调的蠢事。”

颇为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众人听得皆是一愣,扯心骨?还是仙主的心骨,这得是多狠的硬骨头才会对自身做这等玉石俱焚之事。

折棠没怒也没气,双指齐并,抹上古剑,鲜血从指间流淌,剑身锋芒,直指魔神。

古剑好似自成一界,不在这方笼罩之下 了,水珑溪看得眼皮直跳,锋已开,气已现,这都能毁了半个金都了。

李无涯扫师弟一眼,移开视线,还算没丢师门脸面,没吓得躲他身后。

折棠一双浅瞳,盯着黑发红眸男子,平静地没起一丝波澜,是心骨又如何,‘降云’二字也不会抹掉十七年里所有一切,还没人敢这么说他。

怀阙大笑,“很气吧,她会替你受着全是因你的死线,多可怜啊,墨意锁都束缚不住的仙剑,会被此禁锢,哈哈哈哈。”

指间闪烁,星光在雪名手中跳跃,雷声轰鸣,闪电齐聚。

顷刻间,汪洋雷罚,星光齐坠,万剑而出。

众弟子眼瞎了,唯一能看清的只有星光和剑刃,似两道流光划破天际,绚丽而夺目。

即便这般,怀阙还是没死,不,只有那双红眸还能看,应该要没气了。

雪名也身负重伤,他受‘坠星’‘雷罚’和古剑,她也受了‘磔红’,全身通红地像被油水烫过。

天地异象退却,方天神符钻进她眉心,聚‘磔红’又在一息之内崩散,真是言而有信,说让她受苦痛折磨就真是如此。

各派弟子们不知如何做才能帮忙,这两人还在空中对峙着,就是有何想法也蹦不到天上去吧。

秦敛站在月笼草身旁,“小月,你的仙露对雪名有用吗?”。

少年摇头,“魔神的‘磔红’只有仙身能受,他本就是打得如此主意拖时日,以换取复苏。”

秦敛叹气,复苏,听着便不大妙啊,不过来东海一趟,连魔神的机密都知晓了,他好想睡上一觉,那样就可以当这话是在梦里听到,而非眼前这样正儿八经的。

风敲竹此时还是笑眯眯的,只是青蘅瞧着那笑不似平日真心,是他此时带上的面具,总不能同其他人一样都哭丧着脸,觉着自身过于渺小,便一直徘徊于心中散不去的恐惧。

他一嗓子大声的很,冲雪名道,“师妹,我想帮忙,有我能做得事吗?”。

她咽下血腥,咳嗽一声,“咳,晚了,就剩一口气了。”

风敲竹:.......

怀阙即便就剩个气,那也是口魔气,雷弧还在嘴里刺啦响,开口就是给人提神醒脑的,“坠星阵没了,墨意锁断了,你用不了‘墨意’,我这口气还、还能续。”

雪名争锋相对,“咳咳咳,做、梦。”

她微动手指,留在悬梦洞最后的六人,此时飞上高空,本来还在丧气的众弟子们眼瞅着他们飞走,以阵法之位站立。

宋锦屛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他被禁锢了,魂灵深处还有东西窜出,浓郁地黑,带股墨息。

雪名看向他们,“咳、这是墨意,仙主神魂所出,现在我强拽出来,我想仙主没告诉你们奖励为何物,屏息凝神,控制心神。”

六道墨意打着转到了她指间,六人顿时身陷黑暗,他们滚进了一滩黑墨里,粘稠而软绵,将他们层层包围反复碾压,墨色苍苍,几人眼中浓淡尽数不同,却都奔涌如沸,浸墨山河。

墨如苍意,天地同归,是墨颠淌着浑浊,从亘古里拖出的一抹长青,缀着芽,同他沉浮万古九重天上。

墨意奔涌,天色渐如浓墨。

怀阙笑得疯癫,仍由墨意淌遍,他吐出几字。

雪名陷入沉睡,她听清了。

怀阙说,“来日方长”。

来日个屁的方长,嘴贱,心黑,没点遭人喜欢之处,就是跟云中谷桑叶来日方长,也好过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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