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伪装的裂痕

清晨的光线透过老旧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温砚在陌生的床上醒来，有那么几秒钟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原来世界的研究生宿舍。直到后颈腺体传来一阵轻微的胀痛，混合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这具身体的甜杏信息素，才将他彻底拉回现实。

Omega。实验体。通缉犯。

他坐起身，摸了摸脖子上的仿制标记环。人造雪松信息素稳定地散发着，像一层无形的盔甲。床边放着一套叠好的干净衣物——普通的灰色连帽衫和牛仔裤。他换上衣服，走出卧室。

客厅里，黎晚和小桃已经忙碌起来。三台电脑屏幕上滚动着加密数据和监控画面，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紧张的气息。

“醒了？”黎晚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厨房有营养剂，自己拿。吃完开始训练。”

训练。温砚想起昨晚黎晚的话。伪装成“已被标记的顺从Omega”，是他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第一步。他默默走进厨房，找到一支标注着“Omega基础营养液”的银色软管。味道寡淡得像稀释过的淀粉糊，勉强压下胃里的空虚感。

回到客厅，黎晚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递给他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贴片：“贴在后颈腺体上。它能实时监测你的信息素水平和情绪波动。”

温砚依言贴上，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

“第一步，控制信息素外泄。”黎晚示意他坐到房间中央的椅子上，“普通Omega，尤其是未被完全标记的，情绪激动或遇到陌生Alpha时，信息素很容易失控。这对你来说尤其危险，因为你本身的信息素……”她顿了顿，“非常纯粹，对Alpha的吸引力是普通Omega的数倍。一旦暴露，方圆百米内的Alpha都可能被刺激进入易感状态。”

温砚心头一凛。原著中炮灰林小禾的信息素似乎平平无奇，看来又是世界对他的“特殊关照”。

“现在，闭上眼睛，感受你的腺体。”黎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引导的韵律，“想象它是一扇门。平时，这扇门是虚掩的，气息自然流淌。你需要做的，是学会在必要时，把它关紧。”

温砚依言闭眼，将意识沉入后颈。那是一种奇异的体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微小的器官，它像一个微型的能量源，散发着温暖而甜美的波动。他尝试着用意念去“推”那扇无形的门。

“太用力了！”小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放松点哥，你信息素水平在飙升！屏幕上都快爆表了！”

温砚睁开眼，看到黎晚面前的屏幕上，代表他信息素水平的曲线正剧烈地向上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这次更加柔和，想象着水流被缓缓截断。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黎晚紧盯着屏幕，“维持这个状态五分钟。”

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极其耗费心神。温砚感觉像是在进行一场高强度的脑力劳动，额角渗出细汗。五分钟过去，他几乎虚脱。

“还不错，第一次能做到这样。”黎晚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但实战中你需要瞬间完成。接下来，模拟遇到Alpha挑衅。”

黎晚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一股强烈的Alpha信息素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辛辣、霸道、充满侵略性，如同燃烧的松木和硝烟。

“呃！”温砚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后颈腺体像被针扎般刺痛。屏幕上代表他情绪和生理反应的曲线再次剧烈波动。更糟糕的是，他感到一股源自本能的、想要臣服和逃避的冲动涌了上来。

“控制住！”黎晚厉声道，“记住那扇门！压制你的本能反应！想象你是岩石，是冰山！”

温砚咬紧牙关，对抗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冲击。他死死盯着黎晚的眼睛，努力回想自己是谁——他不是这个世界的驯服Omega，他是温砚，一个拥有独立意志的人！那股想要跪下的冲动被强硬的意志力死死摁住。

“很好！”黎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抵抗度很高。换下一级。”

信息素的浓度和压迫感再次提升。温砚的眼前甚至开始发花，汗水浸透了后背。就在他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黎晚终于关掉了模拟器。

“可以了。”她递给他一杯水，“休息五分钟。你的意志力……很强。这很少见，尤其是对于你这种‘特殊’腺体的Omega。通常，腺体越优秀，对Alpha信息素的天然服从性反而越强。”

温砚大口喘着气，接过水一饮而尽。“为什么？”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如果我是被‘设计’出来的，难道不应该更……‘听话’吗？”

黎晚和小桃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黎晚坐到他面前，“你的存在，可能颠覆了某些人的计划。这也是为什么周行衍，或者说周家，如此迫切地想抓到你。他们可能以为你只是个意外的实验成果，或者……”她压低声音，“他们知道你的真正价值。”

“真正价值？”温砚追问。

“比如，成为解开其他实验体枷锁的钥匙。”小桃插话道，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或者，找到对抗那种控制成分的天然抗体！晚姐，分析结果出来了！”

小桃将一台平板电脑转向他们。屏幕上并列着两组复杂的分子结构图。

“左边是普通Omega腺体受体与S-711结合的模型，结合后受体结构会被‘锁死’，对特定Alpha信息素产生依赖路径。”小桃指着右边，“而温砚哥的受体结构……看这里！S-711分子根本无法嵌入！它就像……就像一块光滑的钻石，那些控制成分只能滑过去，无法停留！而且他的腺体细胞会主动分泌一种分解酶，快速代谢掉入侵物！”

黎晚的眼神亮得惊人：“天然的免疫者……不，这更像是‘净化者’！温砚，你的身体本身就是对抗他们控制手段的武器！”

这个消息让温砚心潮澎湃，但同时也带来了更深的忧虑。他的价值越大，意味着追捕他的力量也会越强。

下午的训练转向了“模仿标记反应”。黎晚拿出一个仪器，模拟不同Alpha信息素的刺激，训练温彦在受到“标记他的Alpha”信息素影响时应有的生理反应——比如腺体轻微发热、信息素出现顺从性波动、眼神的微妙变化等。

“记住，你脖子上这个环释放的是‘周明宇’的信息素。”黎晚操作着仪器，“周家旁系的一个Alpha，性格懦弱但家世尚可，是个很好的伪装对象。遇到盘查，你就说你是他的契约Omega。”

一股与黎晚之前模拟的霸道信息素截然不同的气味弥漫开来——更温和，带着点书卷气的松木香，但依旧有着Alpha信息素的本质压迫感。温砚努力调动腺体，试图模拟出那种被标记Omega应有的、带着依赖和顺从的微弱信息素回应。

然而，当那股人造的“周明宇”信息素接触到他的腺体时，异变陡生！

温砚的后颈猛地一抽，不是顺从的发热，而是剧烈的排斥性刺痛！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僵硬。与此同时，监测屏幕上代表他信息素反应的曲线不仅没有出现顺从的波动，反而像受惊的毒蛇般剧烈扭曲、飙升，充满了强烈的抗拒和……敌意？

“怎么回事？！”黎晚立刻关掉仪器，冲到他身边。

“疼……排斥……”温砚捂着后颈，脸色发白。那股温和的信息素此刻在他感知里却像污浊的泥水，让他腺体本能地想要将其驱逐出去。

“这不可能……”小桃盯着屏幕，满脸震惊，“他的腺体在主动攻击模拟信息素！这……这简直像在捍卫自己的领地！只有被深度标记、对标记者极度忠诚的Omega才可能有这种排他性反应！可你根本没被标记过啊！”

黎晚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她迅速从冷藏柜中取出另一个密封小瓶，标签上只有一个手写的数字“7”。她小心翼翼地将瓶中的一滴液体滴在试纸上，凑近温砚的腺体。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深邃冷冽的信息素气息弥漫开来——如同千年寒冰覆盖下的雪松，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压和一丝……奇异的寂寥。

就在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温砚后颈的刺痛感奇迹般地平复了。不仅如此，他的腺体竟然自发地、轻微地鼓动起来，散发出一种柔和而温暖的甜杏气息，主动地、小心翼翼地缠绕向那股冰冷的气息，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呼应？

监测屏幕上的曲线瞬间变得平稳、和谐，甚至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共鸣频率！

“这……”黎晚和小桃都看呆了。

温砚自己也愣住了。那股冰冷的信息素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悸动？

“这是谁的信息素？”温砚的声音有些沙哑。

黎晚迅速收起试纸，脸色异常严肃：“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很多年前的一个实验样本代号‘零号’。”她看着温砚的眼神充满了探究，“你的腺体，只对它产生主动的、积极的回应。这解释了你为什么排斥‘周明宇’的模拟信息素——你的身体，或者你的腺体，认定了那个‘零号’才是唯一有资格标记你的Alpha。”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在温砚心头。他穿进这具身体，竟然还自带一个“命定之番”？而且听起来还是个神秘莫测、甚至可能已经不存在的人？

“代号‘零号’……”温砚喃喃自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个名字，这个气息，与他在那个闪回片段中看到的冰冷实验室，以及那双模糊却充满压迫感的眼睛，瞬间重叠在了一起！那个给他戴上编号牌的人！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安全屋！比昨晚的更加凄厉！

“红色警报！”小桃尖叫起来，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不是周家！是政府的‘清道夫’部队！他们绕过了我们三层防火墙，直接定位到了这里！最多三分钟就会破门！”

屏幕上，十几个身着黑色重型作战服、佩戴骷髅面具的身影正从公寓楼外墙和楼梯间同时快速逼近，他们装备精良，动作迅捷无声，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怎么会？！”黎晚脸色剧变，“‘花园’的屏蔽系统是最高级别的！除非……”

“除非他们用了最新的腺体追踪扫描仪！专门针对特殊信息素信号的！”小桃调出一个能量扫描图，图上一个醒目的红点正与温彦的位置完全重合，“他们锁定的是温砚哥腺体散发的特殊能量信号！该死！我们的屏蔽对这种针对性信号无效！”

“走紧急通道！”黎晚当机立断，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懵的温砚冲向卧室。她猛地推开衣柜，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滑道，“滑下去！到底层车库！小桃，启动‘蒲公英’协议！”

“明白！”小桃立刻扑向主控台。

温砚被黎晚推进滑道，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清醒。失重感传来，他沿着陡峭的滑道急速下坠。在滑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回头望去，正好看到黎晚将一个微型存储器塞进他手里，眼神决绝：

“拿好！里面有‘零号’的部分资料和所有安全屋坐标！去‘灯塔’！找陈雨桐！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的腺体就是指引！”

砰！

卧室门被暴力撞开的声音隐约传来，紧接着是消音武器的闷响和物品碎裂的声音！

温砚的心沉到谷底，身体随着滑道急速下坠，冰冷的空气刮过脸颊。他紧紧攥住黎晚给的存储器，后颈的腺体因为紧张和刚才的异变仍在微微发热。车库的微弱光线在下方出现。

然而，当他的双脚刚踏上冰冷的水泥地，车库深处，几道刺目的车灯猛地亮起，将他完全笼罩！

不是政府部队的装甲车。是几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车头上，周氏家族的双蛇缠绕徽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靠在为首的车门上，黑色风衣的下摆在车库的穿堂风中微微摆动。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炫目的灯光，精准地锁定了滑道出口、孤立无援的温砚。

周行衍。

他比监控画面中更具压迫感，面容冷峻如雕刻，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令人窒息的Alpha威压。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刺向温砚的后颈，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那个隐藏着惊天秘密的腺体。

“钥匙，”周行衍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找到你了。”

前有狼，后有虎。政府“清道夫”的脚步声隐约从头顶的管道传来，越来越近。而眼前，是更加深不可测的周家掌权者。

温砚背靠着冰冷的滑道出口，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黎晚和小桃生死未卜，他孤身一人，被两股最强大的势力堵在了这个绝地。

他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但在这绝望的潮水之下，一股更加灼热的火焰在心底燃起——那是愤怒，是不甘，是绝不屈服的意志。

他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向周行衍那审视猎物般的目光。

“周先生，”温砚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讽刺，“您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一个‘普通’Omega，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