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江临的耳膜被尖锐的蜂鸣声刺穿。

鎏金怀表悬浮在两人之间,齿轮咬合的声响像是远古巨兽的磨牙。沈昭的枪口仍抵在他后颈,子弹残留的灼热透过衬衫烙印在皮肤上。地下金库的镜面碎片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重组,琉璃残片拼凑的星图投射在穹顶,将沈昭的瞳孔染成诡谲的靛蓝色。

"解释。"沈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蛇戒卡进扳机发出金属摩擦声,"或者我替你剜了这双招子。"

江临的喉结动了动。镜中倒影里的"自己"仍在狞笑,竖瞳泛着熔金般的光泽——那是完全陌生的表情,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寄生在视网膜深处。他强迫自己盯着怀表表盘,裂纹间渗出的黑水正沿着星图纹路蜿蜒:"你见过烛阴操控的傀儡会流血吗?"

他猛然攥住沈昭持枪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枪管撞上肋骨的闷响中,殷红血迹在白大褂上晕开,像绽放在雪地的红梅。

沈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因果线在两人之间疯狂震颤,鎏金轮印同时在他们眼中亮起。无数画面如暴雨倾泻:二十年前的沈昭站在火场外攥紧琉璃镜,七岁的江临蜷缩在祖父怀中;此刻金库的镜面星图,竟与当年老宅梁柱上烧焦的卦象完全重合。

"这是......记忆共鸣?"江临喘息着抓住展柜边缘。双生瞳的灼痛蔓延到太阳穴,他看到沈昭左肩浮现新的疤痕——形状与自己在火灾中留下的烧伤如出一辙。

沈昭突然冷笑:"江老师该不会要说,我们其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甩开江临的手,银鞭缠住正在聚合的镜兽,"这种狗血戏码,连三流编剧都嫌老套。"

修复室的景象从镜面渗出。

墨绿色墙纸如同活物般蠕动,将金库吞噬成混沌的色块。江临的皮鞋陷入突然软化的地砖,大理石材质的裂缝中渗出暗红液体——是血,带着铁锈味的温热血液。

"莫比乌斯回廊。"沈昭的银鞭在虚空划出幽蓝轨迹,"镜蚀引发的空间折叠,不想被永远困在里世界就跟着我。"

江临的指尖擦过墙面,沾到的却不是血液,而是细碎的青铜粉末。显微镜下的记忆突然闪回——战国铜镜背面的"非攻止缘"篆文,正以倒影形态在四周浮现。当他试图触摸时,篆文突然化作锁链缠住手腕。

"别碰因果具象化的东西!"沈昭的鞭梢卷住他腰身拽向右侧。原先站立的位置被青铜箭雨洞穿,箭簇钉入地面的瞬间竟开出曼珠沙华。

江临的学术本能压过恐惧:"《淮南子》记载,黄泉路畔的彼岸花能吞噬记忆......"

"现在是写论文的时候吗!"沈昭扯开领口,心口星图疤痕渗出黑血。那些血液滴落处,曼珠沙华迅速枯萎成灰烬,"看到东北角的青铜鼎了吗?那是空间锚点,我需要三十秒!"

镜兽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涌来。

江临背靠展柜举起防爆盾,飞溅的青铜碎片在盾面刮出刺耳声响。他的右眼因过度使用双生瞳开始渗血,却在血色视野中捕捉到关键细节——每只镜兽额间的古镜碎片,都刻着不同的缘分类别。

"萍水缘......镜花劫......"他喃喃念着篆文,突然拽住沈昭的鞭梢,"攻击'错相逢'镜片!这些镜兽是缘分类别的守护者!"

沈昭的眉梢挑出嘲讽的弧度:"优等生连打架都要分类讨论?"银鞭却精准刺入镜兽额间的碎镜。当"错相逢"三字破碎时,整群镜兽突然僵直,化作青铜液滴落地面。

江临的白大褂下摆已被腐蚀出破洞,露出小腿上蜿蜒的陈旧烫伤。沈昭的视线在那道伤疤停留片刻,突然嗤笑:"司镜使的继承人,居然怕火?"

"彼此。"江临抹去右眼血渍,目光扫过对方被水渍浸透的袖口,"破茧组织的叛徒,不也在躲避什么?"

空气突然凝滞。

沈昭的蛇戒擦过江临颈侧,在皮肤上勒出红痕:"好奇心害死猫,江老师。"他的虎牙抵着下唇,笑容淬着毒,"尤其是......当你知道的比该活着的分量多的时候。"

青铜鼎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沈昭将染血的银鞭插入鼎耳,古老铭文逐一亮起。江临的考古学知识自动解析出甲骨文内容——这是商周时期的祭器,曾用来镇压"孽镜台"的恶缘。当最后一道铭文点亮时,鼎腹突然裂开黑洞,强劲吸力将两人扯入时空漩涡。

失重感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

江临在坠落中看到记忆碎片如流星划过:穿长衫的沈昭在民国雨巷扣动扳机,弹道轨迹竟是条发光的因果线;戴青铜面具的自己站在祭坛,手中火把点燃了刻满"镜花劫"的古镜;还有西装革履的两人在镜廊持剑相向,剑锋交汇处爆出星图般的火花。

"抓紧!"沈昭的吼声撕开混沌。他们砸进某个柔软平面时,江临嗅到熟悉的冷檀香——沈昭用身体当了肉垫。

修复室的景象在眼前重组,却处处透着诡异。挂在墙面的《考工记》插图变成会动的皮影戏,展示柜里的文物正在互相吞噬。最可怕的是门窗位置每秒都在变换,形成永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

"时空坐标紊乱。"江临的怀表指针疯狂旋转,"我们现在处于量子叠加态?"

沈昭擦拭嘴角血渍,突然将枪管塞进他掌心:"会开枪吗?"

"我是学者,不是......"

"现在你是了。"沈昭握着他的手扣动扳机,子弹穿透正在异变的青铜戈,"看准文物上的缘分类别铭文,打碎'生死契'和'父子纲'的物件!"

镜蚀污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汉代陶俑的眼眶里钻出藤蔓状因果线,明代青花瓷瓶正在吞噬自己的花纹。江临的子弹击碎"父子纲"漆盒时,整个展柜突然喷出黑色粘液。那些液体落地即化作婴孩手掌,抓着他们的脚踝往墙里拖拽。

"低头!"沈昭的银鞭擦着江临发梢掠过,将扑来的青铜剑劈成两半。鞭梢燃起的幽蓝火焰映亮他侧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旧疤正在渗血——像是被利爪撕裂的伤痕。

江临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看清沈昭的面容。玩世不恭的假面下,每个伤疤都在诉说被岁月掩埋的真相。当对方转身格挡镜兽袭击时,他瞥见沈昭后颈若隐若现的刺青——逆五芒星中央嵌着破碎的镜面。

"发什么呆!"沈昭拽着他扑向解剖台。台面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江临的白大褂被腐蚀出破洞,沈昭却仿佛早有预料,风衣内衬的符咒泛起金光。

"你早知道这里有机关?"

"二十年前我来过。"沈昭的冷笑混着血腥气,"和你祖父做过笔交易。"

血池中突然升起石柱,顶端摆放着江临修复过的战国铜镜。此刻镜面完好如初,"非攻止缘"四字正渗出金色液体。江临的怀表突然脱手飞出,与铜镜产生共鸣震颤。

"终于来了。"沈昭的瞳孔缩成竖线,"江老爷子藏在镜中的秘密。"

镜中浮现的画面让江临窒息。

七岁那年的火海在镜中重燃,祖父被焦黑手臂拖入镜廊的瞬间,他看清了阴影中的脸——与沈昭有七分相似,只是左眼戴着青铜眼罩。更惊悚的是,年幼的自己怀中抱着个襁褓,婴儿额间赫然是双生瞳的鎏金轮印。

"这是......"江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双生子。"沈昭的蛇戒深深陷入掌心,"司镜使每代只会诞下双子,一个守镜,一个焚镜。"

镜面突然映出祭坛场景:二十年前的沈昭被铁链锁在石柱上,眼罩男人举起篆刀:"阿昭,要怪就怪你弟弟命太好。"利刃刺入左眼的瞬间,现实中的沈昭突然踉跄跪地。

江临本能地扶住他,却发现对方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整——火灾那夜救自己的少年,眼角还挂着剜眼留下的血痕。

"为什么......要改换身份?"江临的声音发涩。

沈昭扯开衬衫,心口星图疤痕竟与镜中婴儿的胎记重合:"因为本该成为司镜使的,是你这个被调包的冒牌货。"

整座修复室开始崩塌。

镜中伸出的因果线缠住江临脚踝,要将他拖入轮回镜廊。沈昭的银鞭燃起前所未有的炽焰,却在斩断因果线的瞬间被反噬。鲜血从他爆裂的虎口喷涌,在地面绘出诡异的河图洛书图案。

"用怀表......打开'错相逢'镜......"沈昭的喘息支离破碎,"那是唯一能......斩断宿命的......"

江临的指尖触及铜镜瞬间,鎏金轮印突然蔓延全身。他看到两个时空在眼前重叠:现代修复室正在被火海吞噬,而镜中的古装自己正举起铸镜锤。当锤头砸下的刹那,现实与虚幻的界限轰然破碎。

沈昭突然扑过来抱住他。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在颤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记住,不管看到什么,我永远不会......"

未尽的话语被爆炸声吞没。

江临在刺目白光中睁开眼。

莫比乌斯回廊已经消失,修复室恢复平静,仿佛方才的生死搏杀只是幻觉。若不是满地狼藉的青铜碎片和沈昭留下的血迹,他几乎要相信这是场噩梦。

怀表安静地躺在掌心,裂纹间渗出金色液体。江临鬼使神差地舔舐,尝到的却是沈昭血液的味道——冷檀香混着铁锈的腥甜。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显示着西郊乱葬岗的坐标。随信附带的照片让江临浑身血液凝固:泛黄的旧报纸上,七岁男孩的讣告旁印着沈昭的侧脸——摄于二十年前的同一天。

"原来我们......"他的指尖抚过报纸上并排的日期,"从来就没有相遇的缘分。"

窗外传来乌鸦嘶鸣,月光将怀表投影在墙面。本该静止的鎏金指针突然转动,在斑驳墙皮上刻出新的话:

「戌时三刻,镜蚀吞月」

沈昭:江老师,偷窥别人记忆是另外的价钱(擦枪)

江临:......这是学术研究需要。

镜兽:你们清高!你们拿我的碎片当密码本!(镜片暴雨梨花式乱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