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站在博物馆的玻璃穹顶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鎏金怀表。黑雨倾盆,墨色水珠撞击玻璃的声响密集如万鬼哭嚎。他低头看了眼防护手套上被腐蚀出的焦痕,耳麦中传来沈昭戏谑的声音:“江老师,酸雨pH值0.3——这数据够你发十篇SCI了。”
“闭嘴。”他冷声回应,目光却死死盯着窗外广场。
雨水在青砖地上蜿蜒成蛇形纹路,仿佛某种古老的诅咒符文。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突然扑向垃圾桶,抓起腐烂的残渣疯狂吞咽,塑料碎片割破他的喉管,鲜血混着黑雨喷溅在玻璃上,又迅速被腐蚀成腥臭的泡沫。
江临的右眼骤然刺痛,双生瞳不受控制地裂开鎏金轮印。视野中,那些被黑雨淋湿的人体内盘踞着半透明的蛞蝓状生物,正顺着神经突触分泌黑色黏液。它们贪婪地啃噬宿主的七情六欲,将活人化作饥饿的傀儡。
“饕餮蛊。”沈昭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江临猛地转身,黑色迈巴赫撞碎博物馆围栏的瞬间,沈昭单手控方向盘漂移甩尾,副驾车窗降下,露出他溅满血渍的脸:“上车,还是等着被啃成骨头架子?”
轮胎摩擦地砖发出刺耳尖啸,江临踉跄着跌进副驾。后视镜里映出地狱图景——便利店老板用碎玻璃剖开顾客的肚腹,抓起滑腻的肠子塞入口中,嘴角咧到耳根。
“镜蚀污染比预计快三倍。”江临攥紧安全带,指节泛白,“龙纹镜的镇压范围需要扩大到——”
“省省学术报告。”沈昭猛打方向盘碾过绿化带,后视镜里他的笑容淬着疯劲,“你祖父的族谱上写着,月蚀之夜要用活人血祭。”
车顶突然传来重击声。
感染者四肢反折如蜘蛛,黏腻的黑雨从他眼眶滴落,腐蚀得车漆滋滋作响。沈昭单手掏枪上膛,子弹穿透挡风玻璃正中其眉心。爆开的却不是脑浆,而是一团荧光蓝的雾气。
“闭眼!”沈昭突然扑过来捂住他口鼻。
江临在黑暗中听见血肉融化的声响,鼻腔充斥着铁锈与冷檀香交织的气息。沈昭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左胸心跳快得异常——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在恐惧。
博物馆地库的八卦阵中央,战国龙纹镜泛着幽冷青光。江临的指尖抚过饕餮纹路,镜缘残留的铜锈突然割破手套。鲜血滴落的刹那,鎏金怀表迸出强光,表盘裂纹诡异地蔓延成二十八宿图,与镜背的云雷纹严丝合缝。
“需要月光折射角度62.8度。”他快速心算经纬度,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但云层覆盖率89%……”
沈昭扯开防弹玻璃展柜,碎渣在脸颊划出血痕:“让开。”他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出血符,蛇戒吞下血珠后幻化成银蛇,缠绕镜缘发出高频嘶鸣。
地库穹顶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黑雨如瀑布灌入,饕餮蛊凝聚成三米高的巨兽形态,口器裂成四瓣,每一片都布满倒刺。沈昭甩出银鞭缠住承重柱借力跃起,风衣内衬的符咒燃起幽蓝火焰:“书呆子!调角度!”
江临的右眼灼痛到几乎失明,双生瞳却精准捕捉到云层裂隙。月光如银色长矛刺破黑暗时,他旋动龙纹镜折射光线——
镜面映出的不是现实,而是千年前的古战场。披甲将士在月光下化为白骨,饕餮巨兽被青铜锁链拖入镜中。当最后一道光斑落在阵眼时,沈昭的银鞭洞穿蛊核,爆开的荧光蓝液体将他半张脸腐蚀得血肉模糊。
结界成型的刹那,黑雨在光幕外蒸腾成雾。
江临的耳膜嗡嗡作响,他看见沈昭溃烂的皮肉下闪过金属冷光——是齿轮,精密如瑞士钟表的机械零件。
“伤口沾了饕餮蛊的毒液。”江临按住沈昭肩膀,力道大得反常,“你想变成只知道吃的怪物?”
酒精棉擦拭腐肉的声响中,沈昭突然闷笑:“江老师,你手在抖。”
的确在抖。
七岁那夜的火光在记忆深处翻涌,沈昭逆着烈焰走来的画面与此刻重叠。那时的他眼角挂着未愈的伤疤,如今溃烂的面皮下却露出非人的构造。江临的镊子夹住一片齿轮,金属表面刻着微小的篆文——“破茧·丙寅”。
“二十年前……”他喉结滚动,“你到底是谁?”
沈昭的左眼瞳孔骤缩,鎏金轮印如熔岩沸腾。他猛地掐住江临手腕按在八卦阵上,身下血阵突然亮起:“不如先问问,为什么你的细胞再生速度是常人十倍?”
地库剧烈震颤。
结界外,黑雾凝聚成无数人脸。便利店老板的妻女趴在光幕上哭喊,指尖被腐蚀得露出白骨。江临的怀表开始逆向旋转,表盖内侧浮现血色篆文——“破界者,偿因果”。
“选吧,司镜使大人。”沈昭拭去嘴角血渍,银鞭缠住江临的腰,“是守着结界看他们死,还是赌命出去救人?”
江临扯开衬衫,露出心口与沈昭同源的星图疤痕。当两人的血滴入龙纹镜时,饕餮纹路突然活过来,青铜镜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你疯了?!”沈昭的蛇戒勒进他腕骨,“镜廊还没修复,强行召唤会……”
“镜蚀吞噬的是因果。”江临将怀表嵌入镜钮,“那就用我们的因果做锚点。”
结界外的黑雾突然静止。
龙纹镜中伸出青铜锁链,穿透现实与虚幻的界限。被饕餮蛊寄生的人们如提线木偶般悬空,荧光蓝的蛊虫从七窍被生生抽出。江临的右眼开始流血,那些被吞噬的记忆如潮水反灌——
他看见沈昭跪在祭坛上,眼罩男人将篆刀刺入他左眼:“阿昭,要恨就恨你弟弟夺走了命格。”
而襁褓中的婴儿心口,星图疤痕正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记忆最后的画面是熊熊燃烧的江家老宅,祖父将怀表塞入他掌心时,镜中倒映的第三道身影——袖口龙纹与怀表链坠如出一辙。
“原来我们……”江临的嗓音沙哑如砂纸,“是双生子。”
沈昭的银鞭应声断裂。他捂住溃烂的左脸低笑,笑声却比哭更惨烈:“现在知道了?伟大的司镜使继承人,不过是个偷走别人人生的……”
黑雾轰然炸开。
镜廊的108面灵镜虚影在空中闪烁,某面刻着“骨肉劫”的镜子突然龟裂。九姑的传音刺入耳膜:“两个蠢货!饕餮雨是调虎离山,有人动了‘父子纲’灵镜!”
废墟中升起青铜巨门,门环双蛇噬尾的纹路与沈昭的蛇戒共鸣。当门扉开启的刹那,他们看见流浪画家阿七站在镜廊废墟中,画笔正在“父子纲”镜面涂抹血漆。
“终于来了。”阿七转头微笑,嘴角裂到耳根,“烛阴大人向你们问好。”
他的瞳孔没有鎏金轮印,而是纯粹的漆黑——像两面吞噬光的镜子。
沈昭的子弹穿过阿七眉心,爆出的却是镜片碎渣。假身坍塌处,真正的阿七从阴影走出,手中的画板浮现新预言:“戌时三刻,双子殒命”。
九姑的铜钱剑破空而来,将画板钉死在镜面。茶香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她三头六臂的残影在雾气中摇曳:“‘父子纲’镜被篡改,下一个崩坏的是‘兄弟序’。”
江临的怀表突然嵌入沈昭心口疤痕。
双生瞳共鸣的剧痛中,他们听见镜廊深处传来婴儿啼哭——那是被封印在“兄弟序”镜中的,他们真正的命运。
“游戏结束了。”阿七的画笔滴落黑血,地面浮现逆五芒星阵,“烛阴大人要的,可是完整的双子命盘啊……”
沈昭突然拽住江临跃向镜面。
在坠入“兄弟序”镜的瞬间,江临看见无数个时空的碎片——穿长衫的沈昭在雨巷扣动扳机,弹道轨迹竟是发光的因果线;戴青铜面具的自己站在祭坛,火把点燃刻满“镜花劫”的古镜;而最刺目的画面,是西装革履的两人在镜廊持剑相向,剑锋交汇处爆出星图般的火花。
“抓紧!”沈昭的吼声撕开裂帛。
他们砸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眼前是高达百丈的“兄弟序”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两条纠缠的DNA链——每条碱基对都刻着篆文,记载着三百年来司镜使双子的宿命。
阿七的狂笑从镜中传来:“看看真相吧!你们不过是镜廊养的蛊!”
镜面突然浮现江临七岁时的画面:火场中的祖父被焦黑手臂拖入深渊前,将怀表塞给真正的继承人——那个眼角带疤的少年,才是本该成为司镜使的沈昭。
江临的怀表骤然发烫,表链化作锁链缠住沈昭的脖颈。九姑的铜钱剑突然转向,剑尖抵住他咽喉:“说,七岁那夜除了沈昭,还有谁进过火场?”
镜中映出的答案让沈昭瞳孔骤缩——火光中分明站着第三个身影,袖口龙纹与江临的怀表如出一辙。
沈昭:江老师,偷窥别人记忆是另外的价钱。(擦拭脸上渗出的齿轮润滑油)
江临:……这是必要的学术观察。(在实验日志写下“研究对象出现机械化特征”)
饕餮蛊: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其次,谁家好人用DNA链当密码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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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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