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顶级香氛

白虚室房里原本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面书架,几本医书在架子上立得整整齐齐,总共就这么点东西,一眼望去一览无余,桌子和床都是非常基础单调的样式,完全没有雕花。现在摆上了祝由台,台子上又摆满了东西,台下是缠绕的绳子铃铛,还有废弃的残破黄符,书架上也多了一堆写着古文,画着奇异符号的书,大小不一,一些书页历尽沧桑,挂在装订线上已经岌岌可危了。这些东西能看出是归纳整齐了的,就是零碎物件太多,有的又太破,如何归置都显得杂乱。

白虚室抬腿一跨,站进了红线围成的圈里,他朝圈外的姜蔚琬伸手,姜蔚琬犹豫了一下,解读着他的意思,继而便将手搭了上来,白虚室顺利将他拉进了圈里。奇怪的是,这样并不宽敞的一个圈,站进来两个人,他却并不觉得局促,而是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安宁。

白虚室开始施行祝由之术,姜蔚琬听不懂那些咒语,但能一直听到白虚室的声音,很好听,还有一股气息在慢慢散开,有淡淡的皂角味,药草的味道,还有灯芯燃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环绕着他。

这样的声音和气味让他安心,什么都不想,甚至站着也逐渐昏昏欲睡,直到那声音在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姜蔚琬?”

姜蔚琬抬起眼眸看他。白虚室递给他一碗符水。

“我试过,你可以放心喝。”

姜蔚琬从他手里接过,分作几口喝完。要说喝汤药,姜蔚琬自小便喝的,早就惯了,符水还是第一次。

白虚室走出圈子,姜蔚琬随即也跨了出来,跨的时候脚不慎勾到了线上,惹得铃铛一阵乱响,方才安宁了片刻的心,被搅乱了几分。

当初,姜葫芦把姜蔚琬关在房间里,同时姜蔚琬也关上了自己世界的大门,没有人再能走的进去。姜蔚琬强迫自己活在只有他和哥哥的世界里,以保证他对哥哥爱的纯粹,姜葫芦死后,就剩他独自在那个世界里逃窜碰撞,没想到白虚室却让他能获得片刻的安宁。他实在太想要这种安宁了,有一种强烈的**告诉他想要,有想要的东西,说明他还活着,即使他没有什么生的**。但现在,他想要安宁的生,或者安宁的死。

姜蔚琬回去以后,凭着记忆抓了一把皂角粉,又在药材库翻找,丁香、艾草、白芷、苍术、川芎、辛夷花.....各抓一把,一定有这些的药材的味道。他把这些都混在一起,又点了一根蜡烛在旁边燃着,他靠近嗅了嗅,却是不对,缺了什么。可是缺了什么呢?每味药材的味道他都很清楚,就连价值千金的奇珍异草他从前也闻过,不至于有什么他分辨不出来的,何况那些都是常见的药材味。他耐下性子,仔细回想了一遍,调整了各味药材的分量,仍是不对。

姜蔚琬索性抓着一包皂角粉和一把蜡烛钻进了药材库,一个一个闻过来,一次一次调配,屡试屡败让他开始癫狂,皂角粉在他手里颤抖不止,毫无规律的漏了一地。

“不对,不对!为什么就是不对啊!”他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对自己一遍遍的急切地低语。

直到夜色黑透,最后一根蜡烛也燃尽了,也配不出那个让他安心的味道。

姜蔚琬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他的死亡在等待着墓地的宣判,在判决书抵达以前,他短暂的尝到了灵丹妙药,然后转瞬即逝。

蜡烛的灯芯倒在了蜡油里,药材库里的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姜蔚琬气愤地把药材摔了一地,沙哑的嗓子发出难听的吼叫,摔完捡起来再摔,药材崩了个四分五裂,他要弄得地上一片狼藉了才好,让目之所及全都混乱,全都破碎掉!要像他自己一样混乱不堪,被裹在麻线团里死命扯也扯不开!

姜蔚琬发泄完了就沮丧的躺在地上,最后抓起的一把皂角粉举在眼前,婆娑的泪眼看着粉末从他的指缝里漏了个干净....他又变得懒了,懒得将皂角粉握紧,懒得从冰凉的地上起来,他一动也不想动。

突然,他的脏器开始疼起来,不是哪一个,而是多个脏器交替着疼!绞着疼!好疼!姜蔚琬在地上缩成一团,两只手死死地按着腹部,企图让里面的器官消停点,可显然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听他的,都在叫嚣着,像是要把他活活疼死。疼啊!太疼了!

好疼,实在是,太疼了....

“十七!十七!”

“十七,你在哪啊?”

外面一众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向做甩手掌柜的孙保光的声音也在其中,晚饭时候没见到姜蔚琬人,互相一问才发现已经半天没有人见过他了,姜蔚琬平时吃的少,但一直都是按时吃饭,不来实属反常。

他们整个医馆前堂后院全翻了个遍,就差这间药材库了。王小满跑得快,像只仓鼠似的到处乱窜,给房门挨个全打开了。这边刚一打开药材库的门,就看见姜蔚琬蜷缩在地上。王小满立即回头朝那三个人大喊:“在这呢!在这呢!快过来!”一瞬间三个人齐齐聚了过来。

王小满饭都没吃好,满世界找他,累的哼哧哼哧,眼下正气得叉腰抱怨道:“十七啊!你是哑巴了又不是聋了,我们这么多人喊你,你都听不见吗!我嗓子都喊累了,还在这睡,睡得香吗!我的糖醋排骨都凉透了!都怪你!啊!”

林精卫捏着王小满一只耳朵给他提起来,“你给我少说两句,吵死人了!牙齿漏风了还这么爱讲。”

王小满偏着身子,捂着耳朵叫起来:“人找到了,我说两句怎么了!为了找他我饭都没顾上吃,我这个当师兄还饿着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饭桶!”

这两个人又吵吵嚷嚷的.....孙保光撇撇嘴,往清静的地方挪了几步。

白虚室在闻声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踏进了这间药材库,他俯身上前拍拍姜蔚琬:“十七,醒醒,十七?”

姜蔚琬没有一点反应,不对劲。白虚室将原本侧身躺着的姜蔚琬翻过来,姜蔚琬周身没有一点力气,一翻便整个人歪倒了过来,瘫软得很。他这根本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啊!?白虚室立刻抽出他一条手臂,拉着胳膊探他脉象,还好还算正常,没有大事。

门边上在拌嘴的两个人,此时也发觉了不对劲,都大眼瞪小眼的收了声。白虚室把姜蔚琬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林精卫和王小满两门神从门框上撤了下来,给大师兄让路。

“我送他回房,精卫,把饭热一下好吗?你们和师父先吃饭。”

林精卫不知十七情况怎样了,见此情景有些无措的应道:“嗯,嗯,好。”

白虚室把姜蔚琬放到床上,拍拍他的脸颊,毫无反应。他取出布包里的银针在油灯上燎过,为姜蔚琬针灸刺激穴位。白虚室的手拿针很稳,只有火焰自顾自的跃动不止。三针下去,才过一会儿姜蔚琬便悠悠转醒。

“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看见白虚室,便觉得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姜蔚琬原本已经不会委屈了,不会痛苦了,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今天他觉得自己又会痛了,又有情感了。白虚室就像他手里的银针一样,唤醒了他的神经。可是清醒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他的故乡,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哥哥,他被“囚禁”的两年,甚至对自己是“姜蔚琬”还是“婉婉”,是男是女都没有明确的认知.....他不能清醒的面对这些事,不清醒的时候,可能看起来还比较正常。

姜蔚琬顾不上应他的话,过往的画面也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在脑子里瞬间鲜活了起来,一幕幕的像倍速播放的电影,他根本应接不暇,可是往事全都一个劲儿的往他脑子里挤,充满灰暗的,血腥的,恐怖的,嘶吼的。姜蔚琬锤着脑袋叫出声,他感觉脑袋要炸了,他拼命地叫喊着,扯着嗓子在疯狂的叫嚷,不遗余力的折磨着声带,像是要把喉咙喊破了,喊得撕裂了,喊得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才甘心。

“十七,怎么了?十七?”

姜蔚琬仍是不理他,他是清醒的,亦是狂躁的。

白虚室没办法,只好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在床上,阻止他这种自残式的吼叫。白虚室的手掌完全盖住了他的嘴,不留一丝缝隙,姜蔚琬仍是喊着,却发不出大声响了,他急得手脚并用在床上捶打,床板被他又锤又蹬折磨的砰砰响,好像要把床锤塌了,把骨头锤断了。

“冷静,冷静!别乱动了。”

“姜蔚琬!”

姜蔚琬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白虚室怕他真伤到自己,又去按住他的手脚,可姜蔚琬疯起来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整个人被按着也是乱蹬乱踹,像被捏起后盖还要张牙舞爪的螃蟹,混乱间连白虚室也挨了他好些下捶打。

姜蔚琬踢踹不得,使不上力气,又委屈得哭起来。他拽着白虚室按着自己的胳膊,放声痛哭,哭一阵,捶打一阵,拽着白虚室的胳膊咬下去,咬得越重,越癫狂!那种咬着生肉的感觉有种魔力,让人想连皮带肉撕咬下来。

白虚室吃痛去推他,他反而咬的更紧,白虚室只能生生忍了下来。姜蔚琬多少还存留一些理智,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便松了口。但是心里的郁闷痛苦仍然得不到缓解。白虚室知道,姜蔚琬估计只有把自己折磨的叫嚣不动了,他才能停下来。

等他闹到没力气了,果然就停下了。只是姜蔚琬停下的状态更叫人忧心,他满脸的泪水,像支流河一般细细密密的爬满了全脸,白虚室怎么都擦不干。姜蔚琬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准确来说,更像是眼泪自己流了出来,他没有对泪腺的操控权。姜蔚琬哭干了水分,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就呆呆望着空无一物的墙面,他躺得笔直僵硬,看着了无生气。

此时小满已经吃好饭,被吩咐过来看看情况。他进门便看见十七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锤着床榻,大师兄坐在床边,呼吸微喘,眉头蹙着,衣服和头发都有些乱了,好像跟人打过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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