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侍卫的马车碾过盛京西街的积雪,静淑指尖抚过袖中骨雕小马——那截温热的骨雕紧贴掌心,像一颗搏动的心脏。她望着车帘外掠过的朱红宫墙,想起临行前柳枝攥着她的手说:“姑娘,我等你回来。”
马车停在豫亲王府侧门。侍卫引她穿过抄手游廊,青砖地上落着几片枯叶,被靴底碾碎时发出细响。正厅传来瓷器碎裂声,夹杂着男子压抑的咳嗽。
“爷旧伤复发,太医刚走。”侍卫掀开药庐的棉帘,“姑娘只管诊脉,其余的……不必多言。”
多铎斜倚在紫檀榻上,玄色衣襟散着,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疤痕。他抬眼时,静书看见他眸底翻涌的血丝——那不是病痛的虚弱,而是某种更锋利的东西。
“听说你会治跌打损伤?”他声音沙哑,像钝刀磨过青石。
静淑垂眸上前,指尖搭上他腕间脉搏。气血淤堵,肝火亢盛,果然是旧伤顽疾。她从药篓取出自制的活血膏,松针气息漫开时,多铎忽然轻笑:“安济院的罪婢,倒有几分本事。”
“贝勒爷召我来,不止为诊病。”静书揭开封膏,露出底下暗红淤血,“提调官掘地三尺时,您在城楼上看得很清楚。”
多铎眸光一凝。窗外雪光映进来,照亮他半边冷峻侧脸:“本王要你种的草,能在盛京活?”
“能。”静淑从怀中取出油纸包,几粒褐色种子滚在掌心,“血竭草,耐寒,根系扎进冻土三寸便不死。只是……”
“说。”
“需借王府药庐一隅。”她直视他眼睛,“种子发芽前,我哪儿也不去。”
多铎忽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却在他皱眉瞬间松开:“好。”他转身从博古架取下个青瓷花盆,“种进去,活了,药铺开在王府后街。”
静淑将种子埋进瓷盆。雪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沾着泥土的指尖——那骨雕小马被她插在盆边,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夜深人静时,静淑蹲在药庐炭盆旁烘烤药材。窗外传来脚步声,多铎披着狐裘立在雪地里,手里拎着个食盒:“本王的晚饭,赏你了。”
食盒掀开,是热腾腾的鹿肉和粳米饭。多铎坐在她对面,忽然道:“战场上,我见过这种草。”他指尖抚过瓷盆边缘,“长在炮坑里,炮火炸断根,第二天又冒出新芽。”
静淑抬头,看见他眼底映着炭火的光。那光像雪地里的火种,冷冽又滚烫。
“所以它能活。”她轻声说。
多铎没说话。他抓起一把雪揉进头发,水珠顺着鬓角流进衣领——静淑忽然发现,他锁骨下的疤痕在雪光里泛着青紫,像一条冬眠的蛇。
“明天开始,”他起身走向门口,“药庐归你管。本王要的药,按时熬。”
门帘落下时,静淑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瓷盆里湿润的泥土。种子在黑暗中沉默着,却已顶开了第一层硬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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