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盆里的血竭草终于顶开泥土,钻出两片紫红色的嫩芽。静淑指尖沾着露水,轻轻拂去叶片上的浮土——这是她入府第七日,嫩芽破土的时刻,和她在安济院药圃种下的第一株草一样。
“姑娘好本事。”小丫鬟端着铜盆进来,瞥见瓷盆里的嫩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贝勒爷的旧伤,太医都说难根治,您这膏药才贴三日,爷今早竟没咳。”
静淑没应声。她知道多铎的伤不在肺腑,而在心脉。那夜雪中,他锁骨下疤痕泛着青紫,像一条冬眠的蛇,此刻正盘踞在她掌心的脉象里。
药庐门被推开,侍卫拎着个布包进来:“爷吩咐,新采的药材。”布包摊开,是几株带着泥土的血竭草,根须上还沾着盛京西郊的黄土。
“西郊?”静淑指尖抚过草叶,“这土质……不是王府后山的。”
“姑娘好眼力。”侍卫面无表情,“爷说,西郊冻土厚,草药性烈,适合熬制活血散。”
静淑望着窗外。雪光映着抄手游廊的积雪,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提调官的官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响。她想起安济院被掘地三尺的药圃,想起柳枝攥着她的手说:“姑娘,我等你回来。”
“去告诉王爷,”她转身从药柜取出个青瓷瓶,“活血散需配三钱安济院的艾草,否则药性相冲。”
侍卫接过瓷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静淑知道,他在疑惑为何一个罪婢敢对王爷的药材指手画脚。但她更知道,多铎会懂——那夜雪中,他说:“本王要的药,按时熬。”
夜深人静时,静淑蹲在药庐炭盆旁烘烤药材。窗外传来脚步声,多铎披着狐裘立在雪地里,手里拎着个食盒:“本王的晚饭,赏你了。”
食盒掀开,是热腾腾的鹿肉和粳米饭。多铎坐在她对面,忽然道:“朝鲜战场上,我见过这种草。”他指尖抚过瓷盆边缘,“长在炮坑里,炮火炸断根,第二天又冒出新芽。”
静淑抬头,看见他眼底映着炭火的光。那光像雪地里的火种,冷冽又滚烫。
“所以它能活。”她轻声说。
多铎没说话。他抓起一把雪揉进头发,水珠顺着鬓角流进衣领——静淑忽然发现,他锁骨下的疤痕在雪光里泛着青紫,像一条冬眠的蛇。
“王爷,”静淑忽然开口,“安济院的柳枝,懂药性,会炮制。药庐缺人手,可否让她来打下手?”
多铎转身,目光落在她紧张的脸上。炭盆里的火光跳动,映亮他眼底的深意:“准了。”他转身对侍卫道,“去安济院,把人带来。”
风雪拍打着药庐的窗棂,静淑望着瓷盆里的嫩芽。种子活了,柳枝要来了,药庐的炭火正旺——这一切,像雪地里的火种,冷冽又滚烫。
“药铺,”多铎声音低沉,“开在王府后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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