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灵池的水，是天界最纯净的灵泉所聚。

玄真抱着那团雪白的幼狼踏入池畔时，水光映着他玄色的战甲，将那抹刺目的猩红洗去了几分，却洗不掉周身那股尚未散尽的杀伐之气。池面泛着细碎的金光，是蕴含其中的仙力在流转，神圣得近乎冰冷，像极了天宫里亘古不变的规矩。

“殿下，这幼狼伤得太重了。”随侍的仙医跪在地上，额角渗着冷汗，看着玄真掌心那团微弱的生命，声音发颤，“经脉尽断，灵核破碎，寻常仙法根本无法修补……”

玄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幼狼。小家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是一双纯粹的冰蓝色，像极了极北之地的冰川，此刻正茫然地望着他，没有恐惧，也没有依赖，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空洞。刚才在魔域感受到的那丝微澜，此刻仿佛被这池水冻住了，沉寂无声。

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幼狼的鼻尖。小家伙抖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只是微弱地呜咽了一声，像是在诉说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它体内有天界仙力残留，与自身妖力相斥，寻常疗法只会加重反噬。”玄真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就像水火，本就不容。”

仙医脸色更白：“那……那便是无解了吗？银月狼族本就属至阴之体，又遭至阳仙力重创，除非……”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闭了嘴，眼神惊恐地看向玄真，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玄真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龙族龙骨，乃天地间至阳至纯之物，蕴含着龙族最本源的生命力。若能以龙骨为引，或许能强行修补幼狼破碎的根基，甚至能中和它体内的仙力反噬。

可龙骨对于龙族而言，是神魂的延伸，是力量的根基。剥离一截龙骨，无异于剜心剔骨，那种剧痛，即便是神，也难以承受。更何况，玄真身为天界储君，龙骨受损，不仅会影响修为，更可能动摇他未来执掌三界的根基。

“你们都退下。”玄真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殿下！万万不可！”仙医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哀求，“为一只罪族余孽，损伤您的龙骨，不值得啊！这有违天规，更有损您的圣体……”

“退下。”玄真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仙医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临渊用眼色制止了。临渊对着仙医摇了摇头，示意他遵令。仙医无奈，只能重重叩首，带着其他侍从退了下去。

清灵池畔，瞬间只剩下玄真和那只幼狼。

池水的金光依旧在流转，映着玄真棱角分明的侧脸，将他金眸中的情绪藏得极深。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幼狼，小家伙似乎耗尽了力气，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为什么要救它？

玄真问自己。

是因为在魔域那瞬间的触动？还是因为那双冰蓝色眼睛里的空洞，像极了自己偶尔在铜镜中看到的影子？亦或是，仅仅因为那句“苍生皆苦”？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看到这团生命在自己掌心一点点流逝时，心中那片万年冰封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危险，像极了父亲曾经警告过的“动情”的苗头。

天帝曾说，神，不能有弱点。而“情”，就是最大的弱点。

玄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异样。他抬手，解开了玄色战甲的系带。战甲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内衫。他走到池边，将幼狼轻轻放在岸边的玉石台上，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左手成爪，猛地探向自己的胸口。

“噗嗤——”

一声轻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玄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疼痛并非来自自身。

金光从他胸口溢出，伴随着点点血珠。他右手伸出，精准地接住了那截被剥离的龙骨。那是一截指节长短的骨头，通体金黄，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龙纹，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正是他心脏附近最关键的一截肋骨。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撕裂。玄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滴落在池水中，瞬间被那圣洁的金光吞噬。

他强忍着剧痛，指尖颤抖着，将那截龙骨轻轻放在幼狼的心口。

龙骨刚一接触到幼狼的身体，就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那金光顺着幼狼的皮毛渗入体内，所过之处，原本断裂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破碎的灵核也重新凝聚成形。

幼狼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冰蓝色的眼睛猛地睁开，里面充满了痛苦，却也多了一丝生机。它看着玄真，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呜咽声，像是在回应着他的痛苦。

玄真看着它，眼神依旧平静，只是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他扶着玉石台，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内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轮廓。

就在这时，池水中突然升起一块冰晶。

那冰晶通体透明，形状不规则，却散发着一股极淡的、带着悲伤的气息。它缓缓飘到玄真面前，与他胸口溢出的金光相触，瞬间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

玄真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一个穿着金色龙袍的男子，站在云端，望着下方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眼中充满了不舍和痛苦。女子似乎在哭泣，声音凄厉，却听不真切。然后，男子转身，走入一片黑暗，留下一串金色的泪珠，落地成冰。

画面快得像一场幻觉，玄真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消失了。他晃了晃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刚才那瞬间的画面，像是刻在了他的潜意识里，留下了一种莫名的、对“分离”的抗拒。

他不知道，那冰晶，是初代天君的情泪所化，藏着天界最古老的秘密。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是初代天君与爱人分离的瞬间。

“嗡——”

龙骨彻底融入了幼狼体内，金光渐渐散去。幼狼的呼吸平稳了许多，冰蓝色的眼睛里也多了一丝神采。它看着玄真，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而是多了一丝依赖和亲近。

玄真看着它，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从今往后，你便叫昊晨吧。”他轻声道，声音因为失血而有些虚弱，“望你如朝阳破晓，不被阴霾蔽。”

昊晨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一声温顺的呜咽。

玄真的心，又一次被那微弱的触碰击中了。这一次，那丝微澜没有稍纵即逝，而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知道，自己这截龙骨，不仅仅是给了昊晨新生，也在自己的神魂深处，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名为“期待”的种子，期待着这只幼狼能真的如朝阳般，照亮他这万载孤寂的神生。

他小心翼翼地将昊晨抱起，转身向池畔的宫殿走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给那冰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那场剜心剔骨的牺牲。

可他看着怀中熟睡的幼狼，感受着那平稳的呼吸，心中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或许，这场“无我”的牺牲，并非全无意义。

临渊和仙医等在殿外，看到玄真出来，连忙上前。当看到玄真苍白的脸色和胸口的血迹时，临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却终究只是躬身行礼：“殿下。”

“好生照看它。”玄真将昊晨递给临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清灵池的水，每日换一次。”

“是。”临渊接过昊晨，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玄真转身，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寝殿。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却又在孤寂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牵挂。

他不知道，这场以龙骨为代价的新生，将会是他与昊晨之间，一场跨越生死的羁绊的开始。更不知道，那枚初代天君的情泪冰晶，已经在他的潜意识里，埋下了一颗反抗宿命的种子。

清灵池的水，依旧在静静流淌，金光璀璨，映照着天宫的繁华与冰冷。而那池水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龙血的气息，与幼狼新生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预示着一段被命运缠绕的未来。

萌新，大家多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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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龙骨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