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上的伤哪来的?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儿?”莫哀接连问出一大堆问题,语气里带着焦急。
何过却不急不缓地摇起病床,将莫哀的姿势调整好,让他舒适地躺着。
莫哀扭头看了眼仪器,手指轻触脸颊,摸到了吸氧的鼻导管。他苦笑了一声,情绪复杂。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突然很狂躁,我喊你,叫你的名字,可怎么都叫不醒你。再后来……”何过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流露出未消的恐惧,“你突然就哭了,怎么都不醒。”
莫哀愣了片刻,从何过那双饱含情绪的眼睛里读出了深深的害怕。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何何过总想看着他的眼睛。
他伸手握住何过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然后呢?”
何过的语气尽量平稳,但仍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然后我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了医院。”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可能是艾滋病、情绪波动或药物反应引发的急性心脏衰竭。幸好送得及时,渡过了危险期。”何过的手忽然用力,语气陡然高了些,“医生还说,只要控制好病因,多调理,还是能活十年以上的!”
莫哀垂下眼帘,片刻后抬眸看向何过,手指轻触他的脸,略过他嘴角的破皮处,微微蹙眉:“阻断药吃了吗?”
何过摇头,低声道:“这不怪你。”
莫哀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肯定的质问:“没吃,也没买,对吧?”
何过没有辩解,只是抬手握住莫哀贴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轻唤:“莫哀。”
“何过!”莫哀忽然情绪爆发,吼出他的名字,“特么的,你就这么想跟着我一块下地狱吗?”
他想抽回手,却被何过死死攥住。
莫哀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说道:“姓何的,现在,立刻,马上去买阻断药吃了!不然特么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没有以后!”
用力地抽回手后,他心想,这回绝对是他对何过最暴躁的一次吧。
见如此暴躁的莫哀,何过只轻声回应:“我去买药。”
莫哀的目光紧盯着他,直到何过慢慢起身,走出病房,关门的声音一响,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防线,顷刻间崩塌。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莫哀苦笑了一下。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用上这东西,更没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在医院里待半个月。他还想跟何过去爬山看日出呢。
忧郁的情绪笼罩心头,莫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与何过受伤的地方相对着,有些刺痛。他忽然感到悲喜交加——一边是何过的吻,一边是对自己的自责。
他啧了一声,有些烦躁,索性冲着空无一人的病房破口大骂:“何过,你特么就是个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大蠢蛋!”
突然,病房门被人撞开,何过一手揉着磕到的额头,一手拿着几盒药,走了进来。
看到莫哀刚醒还能骂人,何过苦笑着调侃:“骂我?被我抓包了。”
那小孩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甚至想当面骂:“何过,我是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何过把药盒拆开,一边看说明书一边低声回答:“我想的很简单,我想着那么久没见着的宝贝,还没好好爱上一段时间,他就要离我而去了,特么的还是生死相隔……你叫我怎么活?”
莫哀第一次听见何过说脏话,让他那本就紧绷的心脏,更加闷痛。
他假装不在意,双手交叉地枕着手靠在床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该怎么活怎么活呗。”
何过盯着那瓶药,将它放在了病床旁的柜子上,随即转头看向莫哀。他动作迅猛,单手扣住了莫哀交叉的手指,力道让莫哀微微皱眉。
“你干什么?”莫哀看着何过的脸色不太对劲,眼神中透出的怒意让他警觉。
“干什么?”何过冷笑一声,突然俯身,“干我想干的。”
话音未落,何过猛地吻住了莫哀。
柔软的唇触碰到一起的瞬间,莫哀瞪大了眼睛,身体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可他的手被何过紧扣,身体虚弱根本无法挣脱,随着何过加深这个吻,他的挣扎逐渐停了下来。
突然,莫哀的心头警铃大作,他察觉到何过并未打算浅尝辄止。
一个柔软触感的东西朝他逼近,逐步试探着撬开了他的牙关。
莫哀很想咬下去,但他不能,那样只会流更多的血,危害更大。
何过似乎洞察了他的挣扎和顾虑,肆无忌惮地继续动作。
氧气渐渐稀薄,莫哀的心跳却加快了。他恍惚间感到一丝窒息般的甜蜜,自己竟有些爱上这种感觉。
何过最终放开了莫哀,抬起身子。
温热感顷刻消失殆尽,莫哀心里升起一丝失落。
他趁机深吸一口气,内心五味杂陈。他斜眼瞥向何过,却发现对方正盯着监测仪发呆。
“何警官?”莫哀舔了舔唇,嘲讽道,“怎么不继续强人所难了?”
何过沉默了,他刚刚无意间瞥见心率监测仪上的数值变化,心中一紧。
莫哀见状,忽然挥拳打向何过的脸,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的头偏向一侧。
“你是不是有病!”莫哀瞪着他,但那眼神里的愤怒却似乎藏着几分不忍。他咬了咬牙,忽然一把揽住何过的脖子,靠近了他的脸,却停在距离唇边不到半寸的地方。
“姓何的,想亲嘴啊?”莫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却低头在何过被打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浅吻,“可惜,你没机会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何过瞳孔微缩,刚想开口,莫哀却退了回去。他声音里透着疲惫,像是在自我了断,“何过,我不是那种非谈恋爱不可的人。我喜欢你,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少活几十年。要不我们……分了吧。”
何过立刻偏过头,语气坚决:“不可能,这事你想都别想了!”
莫哀顿觉疲惫,半松开何过的手随后将被子搭过头顶,低声道:“随你。”
“宝贝,别这样,求你了。”何过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握住了莫哀的手腕,不肯松开。
莫哀感到心脏隐隐作痛,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他闭上眼睛,努力克制住涌上眼眶的酸涩。可他脑海中却反复问着自己:
他该怎么办才好?
何过有些受伤,他仿佛体会到上一次,他开口提分手时,莫哀受到的伤害,他继续恳求道:“别这样,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未经你同意,亲你。”
被子下的莫哀也很痛苦,违心说话竟会让自己如此难过。
他身体轻颤,像是在与内心的某种情绪抗争。良久,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还有,记得好好吃药。”
何过愣了片刻,连忙点头:“好,我答应你。”
“还有,带我出去玩。”
“好”
“还有……我想早点出院。”
“这个得问医生。”
莫哀:“……”
何过轻轻地将被子从莫哀头顶拉下,放在他颈处,蹙眉哄道:“别那样盖被子。”
他看着莫哀把被子盖过头顶的那一刻,心头一阵酸楚,更夹杂着一丝深深的恐惧。何过下意识地伸手想扯下被子,却在对上那双倔强而疲惫的眼睛时停住了动作。
“好,我答应你。”莫哀低声说道,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却透着一丝勉强的妥协。
何过松了口气,目光转向桌上的药。他皱了皱眉,拿起阻断药,倒了一杯热水,在莫哀的注视下缓缓咽了下去。
莫哀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明明该是何过担心自己,可现在却是他比何过还在意那药的效果。28天的药程,每一刻都像是在挑战他的神经。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贴上何过的脸,勉强笑了笑:“乖乖吃药,听到没?”
何过握住那只手,低下头在手背上印下一吻,认真地答道:“好。”
……
午餐时间,何过去找了医生,详细询问莫哀的情况。医生的表情平静,语气也不算严肃:“病人的病毒载量低于五万,CD4指数在安全范围内。如果能保持这种状态,增强免疫力,未来健康生活的概率是很高的。”
何过听得不是很明白,只是牢牢记住了一点:让莫哀按时吃药,适量锻炼。他知道,这些都是莫哀生活中必须遵守的铁律。
中午,他带着饭回到病房,将从医生那里听来的内容复述给莫哀听。他讲得认真,语气也有点严厉,但莫哀却显得心不在焉,低头专注于打开手中的保温盒。
“小孩,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医生说要好好锻炼!”
“听到了,听到了。”莫哀随口应道,目光落在盒里的鸡汤上,笑着问:“这汤哪买的?挺香的。”
何过:“……”
何过愣住,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莫哀靠在枕头上,懒洋洋地笑着,他板起脸,却掩不住眼中的一丝心疼。
莫哀见状,伸手拉过何过的衣袖,把他扯到床边坐下,安抚道:“这些医嘱,我听了六年了,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何过,安下心吧。”
说完,他舀起一勺鸡汤,递到何过嘴边,调皮地笑道:“帮我吹吹,太烫了。”
何过无奈,只得照做,叹道:“真是惯坏你了。”
莫哀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其实我还以为要待半个月才能离开,现在听说七天就能出院,感觉还不错。”
“我倒希望你能多待几天。”何过佯装生气,伸手轻轻捏了一把莫哀的脸。
莫哀抿嘴一笑,语气难得认真:“何过,医院真的很无聊,每天都有哭声。你真希望我在这种环境恢复?”
听到这话,何过手中的汤勺顿了顿,片刻后,他将汤勺递到莫哀嘴边,柔声说道:“可是这里有仪器,七天,很快就过去了,拜托你,再坚持一下。”
莫哀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再反驳,点点头,低头自然地喝下汤。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心底掠过一丝无声的叹息。如果生命真的有限,他不希望自己最后的时光耗在医院里。况且,医生也没说他三年内必死无疑。
莫哀转头看向何过,目光柔和,却带着坚定,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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