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重逢

封川不笑了,他这回笑不出来了。皇帝要赐婚,这对傅裴英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从此他便真真正正地平步青云,深受皇帝信任。如今太子之位空悬五年,皇帝又到了垂暮之年……一切皆有可能。

所有人都等着听傅裴英的回答,这样天大的好事,他们不信会有人拒绝。

傅裴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陛下赐卑职死罪!”

琴瑟歌舞具停,康盛帝的脸沉了下去,那十三公主的母妃也在场,此时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傅裴英此举,无疑是给了她女儿难堪。堂堂公主看上他这个质子,而这个质子居然宁肯去死也不愿娶公主!

简直是皇家的奇耻大辱!

不过皇帝心中,傅裴英的地位不浅,此时忍着一口气问道:“裴英,这是何苦?”

傅裴英犹豫半晌,“不瞒陛下,公主若跟了卑职,恐怕日后会受委屈。”

“哦?说说看?”康盛帝道。

傅裴英假意看了看周围,而后头重重嗑在地上,大声说道:“卑职一直身有隐疾,寻遍名医都说无药可救。此事实在难以启齿,若非为了十三公主,卑职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卑职……不举。”

池塘里传来青蛙的叫声:“咕呱。”

周围变得比先前更加安静。

封川及一应青灯卫:……

康盛帝面色窘迫,压低声音道:“裴英啊,此事还是小声些为好。”

他轻轻咳了几声,“竟有这样的事,那此事就暂且放下,咱们从长计议。莫要跪着了,坐下说话。”

傅裴英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坐下。

康盛帝散了今夜的赏月宴,只将傅裴英给留下了,请了太医来为其诊脉,不过此人是傅裴英安插在宫内的,确认此事不假后,康盛帝的眼神变得同情起来。

傅裴英自进京以来,是在皇帝跟前长大的,那时他正当年幼,北境虽说再三隐瞒傅裴英的身份,可毕竟是个凭空冒出来的孩子,绝不可能天衣无缝。皇帝心里清楚,此子对北境绝不可能有血脉之情。

仇恨是一枚种子,循循善诱,日后将会蓬勃生长。

北境把傅裴英当一只幼小的败犬,京城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一条好狗,狗是养得熟的,谁对它好,它就跟谁,主人让它咬谁,那它就咬谁。

可他们不知道,这是狼。

狼自私贪婪暴虐成性,唯一只对伴侣忠贞不变。

“听闻龚怀若与十三域交往甚密,此事当真?”康盛帝问。

傅裴英道:“卑职略有耳闻,不过龚将军此人颇为节俭,亦有大将之风。”

康盛帝笑了笑,“看来你对他评价颇高。”

继而话锋一转,“西北都是群不开化的刁民,二十几年前朕便见识过了,这些人不能养得太好,只要尝着甜头他们就会贪得无厌。龚怀若此人虽比较顽固不化,可的确是个忠心不二之人,朕放心。你这孩子耳朵最灵,十三域之事,想必已经听说了。”

傅裴英直言不讳,“洗髓崖?”

康盛帝点点头,“你们北境的人,骨子里都流着带兵打仗的血,这次剿匪,你去试试吧,可别让朕失望。”

傅裴英:“遵旨。”

让他领着别人的兵去十三域,这事情若是放在北境头上,傅家这口锅就要炸了,皇帝也就只能捏捏龚将军这颗软柿子。

皇帝虽说老了,可关于这些事,脑子却是清晰的。赐婚,乃是确保他的忠诚,让他心甘情愿为皇家卖命,如今赐不了婚,那便只好打感情牌。他是在皇帝跟前长大的,受尽了恩宠,算得上半个皇子。

当年京城要质子,北境是怕京城拿质子来要挟,送了傅裴英这个弃子去,那就构不成要挟。想来他们也没想到,这却成了个双刃剑,京城确信他的忠诚,可北境摸不清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狼群里头血脉是最重要的,他们觉得家人是最优先级,可傅裴英这个空有血脉没有感情的,那就说不清了。

如今放外人眼里,傅家据守北境,如今皇帝又把傅裴英放到西北去,那傅家就构成了一整个北方的威胁,这样一来,他家想要南下入京,可就谁都拦不住了。

可北境也在想皇帝是如何想的,西北与北境本身不和,放个傅裴英去……看似是恩宠,其实是一种隐隐的制衡。

是忠是孝,全在傅裴英一人身上。

“朕老了,年轻时候争强好胜,干了不少错事。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只能选择一错再错,西北是朕的心魔,此番十三域之行,朕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康盛帝的眼神突然变得凶厉凄冷,“那只蛟龙,究竟死绝了没?”

傅裴英躬首道:“卑职明白。”

康盛帝拍了拍他的肩,“今夜月色颇为好看,听闻那日你在街上打了个洋人,此人是你父亲以北境之名献来的,画技是不错,就是放肆了些,可惜了。”

灵公公在一旁尖声道:“起驾回宫!”

傅裴英:“卑职恭送皇上!”

末了,封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皇帝离开的方向。

“公主啊,不可惜吗?”他摇了摇头,“那画师回了住处,要怎么做?”

傅裴英垂眼想了想,他抬手看了看掌心。

“你知道吗?狼的求爱期是很长很长的,得多积德行善,血污太多,要不得。”他放下手,抬头看了看月光,想起皇帝之前说起这月色很美。

他觉得,的确很美。

只是比起西北的月,多少还是逊色了些。

“星河斗转,美之至,使得吾心忘悦。”

他深吸了一口这夜色的清亮,对封川道:“走吧,派个人去六姐那儿。那画师,是父亲的,还是三哥的,就说不定了。”

当夜,一个青灯卫守在那宫廷画师的住处旁,没过多久,傅瑶领着一群穿着北境甲胄的人闯了进去,半晌过后,匆匆离去。

一个青灯卫开门进去,发现满室皆是血污,墨盘内墨迹未干,像是才画过画。

青灯卫衙门内,傅裴英又在涮锅子,烛光颤动,他仔细端详着面前一副画。画中男子一袭红衣,凭栏听雨,他手中铜蛇烟杆徐徐冒着白蛇似的雾气,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让看的人心都乱了。

门外传来声音。

傅裴英抬起筷子,目光依旧落在画上,“进来。”

“属下参见大人。”

封川打头,一旁还有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男人,男人眼底泛着青紫,一脸凶恶之相,不过在傅裴英面前,却是形态恭敬,眼中隐隐流露出某种近似痴迷的敬佩。

此人原是一个死囚,被傅裴英看中,提上来进了青灯卫。性格阴狠毒辣,比起傅裴英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过去几年凭借傅裴英的赏识当了同知,乃是个对他崇拜到了疯狂之人。

“程迟,来。”傅裴英给他递了杯酒。

程迟恭恭敬敬地走上来,端起那杯酒的时候手微微颤抖,“谢大人。”

随后小口地饮进嘴里,当是回味无穷。

“封川的性格过于优柔寡断,这回我准备把他一起带走。你不一样,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喜欢和我一样的人,指挥使这个位置,你想要不想要?”傅裴英笑了笑。

程迟像是被触动了,神色激动道:“谢大人赏识!”

“京城是我的后盾,今后,你就是我的盾了。在其位,忠其事,该做些什么,怎么做,你心里明白,莫要让我失望。”

“属下定不负大人厚望!”程迟红着眼道。

傅裴英嗯了一声,对他挥了挥。

“属下告退!”程迟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待到他走后,傅裴英慢吞吞地夹着菜吃。

“人呢?”他问。

封川往身后看了一眼,随后,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眼睛上绑着一条黑布,想来是看不见的。然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黑暗,行动自如,丝毫看不出不便。

男人与青灯卫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同,他有一身江湖气,面对傅裴英似也丝毫不露怯,更是不跪。

封川微微蹙眉,正要训斥,却被傅裴英抬手阻止。

“这些年,你知道我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五年前身不由己,我有我的苦衷。”傅裴英冷冷道。

男人突然道:“求大人赐小人一死!”

只听啪地一声,傅裴英的筷子狠狠拍在桌上。

“陆丰!你……”他顿了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目光继续看向面前那副画,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若你还看得见,就会知道这张画有多美。”

他的指尖轻轻放在画上,如蜻蜓点水般,像是怕将画弄脏了。

“你以为,这五年来我好过吗?我又何尝不是,日夜噩梦困扰,每每想起他那晚最后看我的眼神,我就心如刀绞。”傅裴英的手落了下来,慢慢攥紧了。

陆丰不卑不亢,依旧道:“大人的苦衷小人都明白,但小人只求一死。”

“你明白,你明白个屁!你们这些江湖客就是脑子有病!知不知道你自己几斤几两,老子真要你死,你已经死了一千遍一万遍了!”

傅裴英将杯子砸在地上,情绪极不稳定地走来走去。

封川大气也不敢出,虽然他并不认同傅裴英的话,相比起谁脑子有病,那还是这位更甚一些。

陆丰抬高了声音,又道:“求大人……”

傅裴英一脚将他踹在地上,铮地一声拔出墙上的佩刀,刀刃死死抵在陆丰的脖子上,陆丰形容无畏,倒是流出一丝笑来。

“本大人如你所愿!总之,你在那个人心里早就死了,你们主仆二人能不能再见,根本就不重要,对不对?”

陆丰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终于有了盲人的那种局促感,他颤颤巍巍道:“公子,公子还活着?”

见他如此,傅裴英总算是平静了些,“活着,当然活着,活得好好的,比以前更好看了。就是身边没几个人能帮他,无助得很。西北啊,风沙太大,他看不清前路。”

这点像是触中了陆丰的软肋,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突然跪了下去,“求大人带我去西北!”

“不想死了?”傅裴英调侃道。

陆丰微怔,有些尴尬。

他收了刀,又重新回了座位,看向那幅画,自顾自地道:“他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届时,可要为本大人多多美言几句啊。”

他挥了挥手,“去收拾吧,明日一早启程。”

陆丰狂喜,他声音嘶哑道:“多谢大人!”

封川带着他一路回了住处,陆丰住的地方虽说偏远,但这些年来傅裴英一直对他多有照顾,即便是眼睛瞎了,行动不便,却还是派人来陪他练武。封川没事的时候,常常也会来。

他抱刀倚在门边,看着陆丰坐在床沿发愣。

“瓜娃子。”

陆丰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没什么。”封川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何不留在京城?”

陆丰摇摇头。

“所以说你是瓜娃子喃。”他轻笑一声,“好了,早点睡吧,养足精神再去西北,到时候可别说咱们青灯卫亏待了你。”

翌日一早,傅裴英蹲在马车上细数这次要带的东西,没人能想到那原先备的八辆车竟还是不够,生生又添了一辆。

他穿着锦绣长袍,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有见着的百姓不由得感叹说,这是那家的豪绅?提亲的阵仗可真是大呀!

人未至,信先到,信上歪歪扭扭一首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1]。

沈忘悦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火里,叫人备马,与吴果儿一道出了噶戈尔。

出门的时候,他见着院内的海棠起了新芽。

依旧是一袭红衣,尾发被风吹地有些散,到了那水棚,老头见着他,立刻就来了壶新茶。说这茶乃是京城中某位贵客加急送来的,像是早料到他会来这地方。

既有新茶,沈忘悦却之不恭,坐在准备好的炭盆边烤火,吴果儿则是一直在附近到处转悠,他自出生便没出过噶戈尔,见着什么都新鲜,虽说噶戈尔如今没了出来的限制,可他到底是个胆小的,不敢一个人出门,有时会跟着别人出来,可也没敢到这样远来。

老头脸上带着喜气,也从未问过沈忘悦从何而来,只管续水。

按照信中估计,今日午时,京城的车马就该到了。

新茶入口,清香宜人,随着远处马蹄声传来,远处风沙阵阵,吴果儿跳起来往远处招手,“来了来了!”

沈忘悦眼皮也没抬一下。

“公子真是,明明是你要来的!”吴果儿嘟囔了一句,到底也没敢大声说。

傅裴英骑着火云驹扬鞭疾驰,身后的封川怎么也跟不上,被生生拉开了距离。火云驹近到跟前,抬起马蹄嘶鸣,傅裴英翻身下马,疾步走来。

“月牙儿!”

沈忘悦忙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满脸的沙尘,颇为嫌弃,“脏。”

老头赶紧送了盆热水来,让傅裴英洗了把脸。

“我当你不会来。”傅裴英抑制不住地惊喜,目光在沈忘悦身上扫了扫,“瘦了。”

“喂喂!”吴果儿不满,“怎么就瘦了!我天天给公子养地好好地,就没落下过一碗饭!”

傅裴英压根没精力理他,激动地走上去,“我好想你。”

沈忘悦垂眸又退了几步,冷冷道:“你失约了。”

“什么?”

“说好的两月就回来,这都四月了。”

四月芳菲,还踩着春的尾巴,西北寒气仍留有残余。

傅裴英听了这话,心中满是自责,“抱歉,出了些事,耽搁了。离了京便是日夜兼程,拉货的马都跑死几匹。”

封川累地脸色发紫,这才匆匆赶至,整个人面黄肌瘦气血衰弱,俨然一副将死之像。

“快别说马了,人都快死了。”

他下了马,对沈忘悦拱手道:“沈公子。”

沈忘悦微微诧异,颔首道:“封大人,好久不见。”

“这话该我说才是,五年前城门一别,该有五年了。”封川笑道。

沈忘悦扯了扯唇角,“是,我记得,五年前,城门上,是大人给九爷抵的弓。”

封川一时哑口无言。

沈忘悦没再理他,越过二人朝着随之而来的车马前去。

傅裴英恶狠狠在封川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气急败坏道:“好端端!提什么五年前!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这儿不待见你,滚回京城吧!”

封川瞠目结舌,看着那要累死的马儿,“过分了吧!”

傅裴英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看着硕长的车队,吴果儿高兴地跳起来,“四不像!四不像!这都是你给我带的礼物吗!”

傅裴英越过他,走到沈忘悦身边,“没你的,都是月牙儿的。”

吴果儿愣了两秒,哇地一声哭起来。

待看到领队的傅北,沈忘悦这才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小北,一路辛苦了。”

傅北下车抱拳,“公子,不辛苦,都是属下分内的事。”

傅裴英冲他使眼神。

傅北立刻叫人牵了匹马来,那马通体雪白,鬃毛柔顺尾巴飘逸,粗看威风,细看却是性情柔和的马儿。

沈忘悦露出点喜色。

“白玉龙驹,知道你喜欢,特地从宫里抢来的,差点就杀头了。”傅裴英将缰绳递到他手上。

沈忘悦眼底带着喜色,细细顺了顺马儿的鬃毛,带着笑意道:“这倒是可惜了。”

傅裴英失笑,又叫了人来报礼单,那人高声一路念下去,沈忘悦像是没听见,只有吴果儿一个劲地兴奋,听到那些名字,他虽不知道都是些啥玩意儿,但觉得肯定都是好东西,后又想到不是自己的,分外难过起来。

“都是京城的好东西,我觉得月牙儿会喜欢,就都带了。月牙儿,要不看看?”傅裴英一脸乞怜,若是有尾巴,早摇起来了。

沈忘悦淡淡瞥了一眼。

“马儿我很喜欢,多谢九爷,其余就不用了吧。”他似笑非笑道:“我想九爷搞错了一件事,无论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彼此的关系,好像都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傅裴英的笑意僵在脸上,略微促狭道:“月牙儿说的是。”

沈忘悦叫上吴果儿,要牵马回噶戈尔。

吴果儿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几大车的东西,觉得甚是可惜,很想说若是公子不要,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代其收下。

不过,沈忘悦心底的确不喜欢这一阵仗,就像是从前哪家下聘,要在聘礼上系上红绸带,找个人来报礼单,让他觉得有所冒犯。

男人总是这样,总觉得,你和他睡过了,你就是他的人了。

多有些自以为是,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在他心里,不过就是睡了一次,该恨的,总是要恨的。

“公子……是你吗?”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沈忘悦浑身一怔,瞳孔像是因为震惊而慢慢缩小了。

“公子?”那个声音像是在试探。

沈忘悦慢慢转过身,眼眶立刻红了。陆丰站在傅裴英身边,依旧是从前那副简单朴素的打扮,一身的江湖气,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他跑了过去,却并没有立刻靠近,像是不相信一般,手指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你是陆丰?”

陆丰听到这声音,立刻确认了,他声音颤抖道:“是,公子,是我。”

“你没死?”沈忘悦终于抬手,指尖碰到他脸上的黑绸带,“你的眼睛……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陆丰笑了笑,口吻轻松地说:“是的,看不见了。”

沈忘悦猛地看向傅裴英,咬着牙道:“是他吗?”

傅裴英吓得一哆嗦,紧张地直咽口水,手足无措地对陆丰喊:“姓陆的!解释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沈忘悦逼近他,眼睛红了一圈,目光里全是憎恨,一如五年前城门回头的那一眼,“不是你,还能是他自己弄的不成!”

陆丰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公子!这真不关傅大人的事,是我自己弄的。”

沈忘悦微怔,略显迟疑地回过头。

只见陆丰面色发窘,局促道:“当年我以为公子没能逃掉,傅大人带我回青灯卫后,将我藏了起来,我不愿苟活,一度想死,是大人救了我。”

沈忘悦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他心虚地看向傅裴英,目光游离,“九爷,我……实在抱歉。”

傅裴英摇摇头,明显低沉下来,“月牙儿不必对我道歉,总之,我在月牙儿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他往后退了两步,冷冷道:“我先告退了,你们聊。”

[1]《凤求凰》司马相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 36 章 重逢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