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家乡,关于故土,关于分别的数以千计的日子。那些各分两地日夜哀叹,困守囚笼不见天日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如今,噶戈尔的月亮是美丽而自由的。
沈忘悦靠在陆丰的肩膀上,他如今也能体味姐姐的心情了,陆丰的肩膀宽阔有力,带着浑身的江湖气息,那对于一个身处宅院里的姑娘来说,这便是属于自由的味道。
“陆丰,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沈忘悦笑着道。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沈忘悦看着月亮,他唇边是怎么都抑制不住的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像个充斥着少年气的傻小子一样快乐了。
陆丰虽看不见了,一条黑布蒙住他的眼睛,可他的表情如沈忘悦一样,他对沈忘悦是宠溺的,从一个兄长的角度来宠溺的,“是的,我也一度以为,自己无法再见到公子了,当年傅大人告诉我你死了,我以为,我辜负了小姐和夫人的嘱托,不过还好,公子还活着。”
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谈论这五年来那些黑暗的日子,就好像他们彼此心里清楚,这五年来一定不是阳光照耀的,既然阳光已经重临大地,那就没有必要在困于过去的黑暗了。
“公子离开后,傅大人的确找到了公子的‘尸体’,不过这没能逃过康盛帝的猜忌。那时候的青灯卫里忧外患,他得不到青灯卫,也得不到皇帝的信任。他很艰难,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不过那时候我觉得他活该,这是对他的最佳惩罚。”
陆丰顿了顿,“他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刽子手的刀就横在他的脖颈后,他一口咬定沈家没有逃出一个活物,好在是,皇帝最终相信了他,不然他没有今天。”
“或许我也没有今天。”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
沈忘悦坐了起来,有些怅惘。
他们从白天聊到了傍晚,沈忘悦看向身旁的白玉龙驹,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陆丰握住他的手,坚定地对他道:“去找他吧,公子。我们今后还需要他,就当是利用他也好。”
像是有块石头落了地。
沈忘悦道了声好。
他跨上白马,马儿温顺地哼了两声,随后他一拉缰绳,离开噶戈尔,冲着西北大营的方向去了。
月色撩人,那几辆装着礼物的马车静悄悄地,孤单地停在营内,可惜没人能陪他喝一杯。几日奔波,大家都累了,一头扎进棉花里呼呼大睡,没人知道傅裴英是睡不着的。
他日夜兼程赶回西北,扑了个空。
一个守卫急匆匆赶来。
“大人。”
傅裴英脸上挂着酒晕,他有些醉了,单只手撑着头,颇有些不耐烦。
“有屁就放!”
守卫躬首道:“启禀大人,营外有一位穿着红衣,骑着白马的公子前来,说是要见大人。”
“见个屁,让他……牵马!”傅裴英立刻是酒醒了。
甚至是来不及等守卫将马牵来,他飞奔朝着营门跑去。末春的空气依旧阴冷,傅裴英跑出了一身薄汗,他看到沈忘悦站在营外,红衣看起来十分单薄,将他整个人都衬地很单薄。
沈忘悦看到他,笑了笑,“九爷。”
傅裴英脱下身上的大氅就往他肩上披去。
“你怎么来了?”他带着责备的口吻,“怎么还穿这样单薄?不怕冻着吗?”
虽说是在责备,眼底却露出道不明的担忧。
沈忘悦低下头,任凭他将大氅披到自己肩上。
“我是来道歉的,今天,是我误会你了,很抱歉。”
很明显,这几个字并没有让傅裴英喜笑颜开,反倒是多了份复杂的情绪,总之看起来不是开心。
守卫终于将马儿牵来了。
火云驹不驯,相比起白玉龙驹,它是很难驯服的品种。
“走吧,我送你回去。”傅裴英道。
道歉并没有什么作用,沈忘悦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没有上马。
“我是专程来表示感谢的,关于陆丰,关于……”他摸了摸马儿,“霓裳。”
傅裴英看了看那匹马,“你给它取的名字?”
沈忘悦笑着点了点头,这笑意不再像白日那般牵强。他还是应了傅裴英的请求,只是两人是走在回噶戈尔的路上,没有骑马。
“你不必对我道歉,从前也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不用。是我对不起你,无论你心里如何想我,都是有理有据的,是我不应该奢求太多。我本身就是个糟糕透顶的人,习惯了。”唯有在你身上良心未泯,其余时候都在认认真真做一个恶人。
傅裴英攥紧了缰绳,手背上像是攀爬起了青蛇一般的脉络。
这些话说得绝无不对,沈忘悦并不打算给他找借口。
沈忘悦回头看了看西北大营,灯火依然很明亮。在营门口的时候,他听说这个冬天之所以能暖和着过去了,还是因为傅裴英的慷慨解囊,当然了,他也明白傅裴英做这些事情一定是有目的的。可无论怎么说,这好歹算件好事。
这一路上,两人并未说太多话,多是沉默着过来的。傅裴英身上的味道和陆丰身上没有半点相同,陆丰是江湖气的,是快意恩仇的,沈忘悦低头闻到傅裴英的大氅上有北境冰雪和京城锦绣的味道,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注定让他不属于任何一边,他是一个自私且不驯的人。
就像是如今的自己,也同样有着京城的繁华与西北风沙的气息,他们曾拥有一个家,但如今每一个地方都容不下他们。
送到了噶戈尔,傅裴英正要回营。
沈忘悦突然叫住他,“我想,如果我将西北大营的监军大人拐来了噶戈尔,龚将军一定会感谢我的。”
“他的确有些烦我,今天一去,就跑到校场打了几架,那副将的胳膊……”傅裴英突然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微微发怔,“月牙儿说什么?”
沈忘悦侧过身子,远处一片灯光骤然点亮了,那是摘星阁的方向……不,不对,还有一些拔地而起的新建筑,整个噶戈尔在几个月间焕发了新的光彩,俨然一副繁华模样,不再似之前那般死气沉沉了。
沈忘悦看向身后,风吹起来,将他的碎发吹散了,他微微偏过头,“作为噶戈尔的城主,我想邀请监军大人及他的属下,来参观我的城池。”
傅裴英觉得自己听错了,可又看到沈忘悦做出一副邀请的姿态。
“月牙儿,你认真的?”
沈忘悦颔首,神色清冷,“有些事情看起来是过不去的,可也要非过去不可了。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来这个弹丸之地住上几天?海棠居,你的屋子还留着,那棵海棠树,它发芽了,我不太会照顾。”
沈忘悦垂下头,咬了咬唇。原本准备的话并非是这些,他只是想道个歉,以为傅裴英就会开心起来,他原本只是来道个歉的,别无其他,也绝不会主动邀请傅裴英到噶戈尔来。
然而,此时已然是后半夜了,难不成还要让傅裴英回去吗?他做不到。
准确一点来说,今天的噶戈尔有傅裴英的一份功劳,这份成果,他们不能一起享用,但他希望傅裴英能看到。
还有那海棠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莫名其妙地提起了。只是他在看到那颗海棠树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傅裴英,所有人都觉得那棵在冰天雪地里种下的脆弱树苗是不可能存活的,唯有傅裴英坚信不疑。
这番话说得太长了,也太多了。
傅裴英脸上的表情转变实在太过明显,沈忘悦一度以为他会冲上来拥抱自己,幸好,这个男人忍住了。
傅裴英捂住眼笑了几声,“月牙儿,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呢?”
从这里到海棠居的距离并不远,然而他们却同时翻身上了马。
“比一比?”傅裴英挑眉道。
沈忘悦道了声好。
白玉龙驹绝不比火云驹逊色,一白一黑的马儿在夜晚的噶戈尔疾驰而过,就连马蹄也是同时落下然后抬起的。
夜晚跑马的风声烈烈,沈忘悦手上的冻疮被勒地生疼,但他仍旧是不敢放松一点。两匹马儿几乎是同时到了海棠居前,然而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傅裴英提前拉了缰绳。
白玉龙驹率先冲了进去,沈忘悦勒住缰绳,霓裳回头对着火云驹抖了抖鬃毛。
“你赢了。”马背上的傅裴英英姿勃发,看向沈忘悦的目光却是柔情细腻的,这是专属于一个人的柔情,仅此一份,再无其他,他笑着说:“以后你都会赢的,我保证。”
·
白日里的噶戈尔,四处皆是忙忙碌碌的景象,沈忘悦只身走在群鹤街的路上,他的出现总是能很好地抓住别人的眼球,即便不想引人注意,可周围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他来了。
“见过城主,城主是来找掌柜的吗?”
沈忘悦点点头,他没动自在商会的地盘,这地方依旧处在巷子深处,阴冷潮湿。商会侍从恭恭敬敬领了他进到商会密室,如今这地方归他管,照理不需通报,然沈忘悦还是让人先行说了声。
进到密室的时候,时千秋在捣鼓他那些精巧的旧玩意儿。
“都是老一辈的东西了,神机客不在,如今这些东西坏了也没人修。”时千秋头发蓬松散乱,眼底青淤更甚,一身白衣被灰尘弄脏了,蓬头垢面,不似那个白衣翩翩的逍遥居士。
沈忘悦看了他一看,随后从满室的书架上抽出一本。
这些皆是自在商会多年来搜集到的各类信息,杂乱无章,除了时千秋,恐怕没人能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他翻了本上古传说,是个乱七八糟的故事,故事中的窥天是个真正通灵神明的人,精通所有最强大的阵法,光是看一眼,就能知道人的善恶。
与如今的小九比起,那是大相径庭。
而故事中的神机客也并不比窥天逊色,传闻他精通各类机械木傀之术,还是神兵之父,由他打造的兵器甚至能劈开天地。
沈忘悦合上书,随手又拿了本记载草药的出来。
“你的病,又严重了。”他轻声道。
伴随着他翻书的沙沙声,时千秋捂住嘴不停地咳嗽起来,乍一看,手心里全是血,他随意在地上擦了擦,道了声无妨。
“听闻我失手,商会那边就已经彻底与我斩断联系了,如今完全无法联系到从前的那些线人,我已经尽力了,忘悦。”时千秋虚弱地说。
他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无比灰暗。
“你给我提供了父亲的线索,我是感谢你的。”沈忘悦往后瞥了一眼,“九爷回来了,他带的东西里有你需要的药材。”
时千秋眼睛一亮,翻身坐起来,“此话当真?!”
他本身就身有不治之症,这些年所压制在体内的顽疾在凶魔死后一股脑的全涌出来了,朋友的死是一个要素,更多的是知道自己被从前的主子抛弃了,心中郁结,连日酗酒,导致旧疾复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沈忘悦寻遍医书,最后是在母亲那本手记中找到了能抑制病情的方法,可惜,其中有一味药十分珍贵,他派人寻遍西北,皆无所获。
不成想傅裴英却是从京城带来了。
“这次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果儿已经在着手为你制药了,能多活几年是几年。整个噶戈尔,唯一知道如何通往洗髓崖的人便是你,十三域此行,你可不要错过了。”
沈忘悦看着十三域的地图,残缺不全,而洗髓崖也仅仅是个地名。
“努力活下去吧,兴许以后到了伏羲谷,能找到医圣来医治你的病和我的蛊。”沈忘悦笑了笑,他将书放回架子上,“再说了,落叶是要归根的,我想掌柜的不会想死在噶戈尔。”
他回身出了自在商会,只剩时千秋在里头自顾自地喃喃。
打点好一些杂事,几辆装着礼物的马车进了噶戈尔,海棠居的院子停不下这一阵仗,傅北有条不紊地指挥人将东西全都给搬进来,沈忘悦刚起床,正说去找陆丰一起吃早餐,不成想就看到这乱哄哄的一幕。
“哦哦!”吴果儿惊喜地大叫,“这些是什么啊!”
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看到什么都眼睛发光。
傅裴英端着早餐进院子,“你醒了?刚好,来吃点东西。”
沈忘悦看到自己的院子被搞成一团乱,心里顿时后悔那日为何要说那番话。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让他又收回去。
“京城你最喜欢的糕点铺子,桂花糕,雪花酥……”傅裴英一样样端上来,将不大的石桌给摆满了。
除此之外还有西域进贡的血燕,南海盛产的海参,西南的银丝糖,京城本土的杏仁酥,甚至是御膳房最出名的百珍富贵膏。
大清早的,甚至让厨房炖了个鸽子汤,拿着极品的紫砂盅来装的。
筷子是镂空雕花的,碗是七彩琉璃的,碟子是水晶的。
沈忘悦:……
他轻咳了两声,神色复杂地看上去,“这,这些年你都做什么了?”
脑子里瞬间蹦出俩词:贪赃枉法,杀人越货。
“都是皇上赐的,我也用不着,那时候天天住衙门里,皇上赐的宅子都用来当库房了,不知不觉就攒了好些玩意儿。”傅裴英坐下,替他打开血燕的盖子,“那小子说你气血不足,多补补,我看你脸色也是不大好的。”
吴果儿很不服气,说到底是公子底子太虚,怎么补都补不起来,他可是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光敦促公子吃饭了。
沈忘悦拿着筷子左右下不去手,最后想着叫着吴果儿一道吃,没成想又被傅裴英给阻止了。
这才听说这一群的人全早早地吃了早饭,一人一大盆的油泼面,现在还没消食,大家都不饿。这院子里肚子还空着的就只有沈忘悦和状元了。
状元在傅裴英脚下转了几圈,然后就被丢了几条小鱼干,喵的一声就扑上去了。
吴果儿看着这满桌的珍馐菜肴,这才想明白,还说怎么这姓傅的良心发现,大清早地让人做油泼面,原是要把好吃的全留给公子,不让他们抢。
“你这个人真的两面三刀,损人利己,禽兽不如,人神共愤!”吴果儿扑上去就开始大吵大闹,堪堪是让傅北给抓住了,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哄走。
沈忘悦听着不断远去的咒骂声,觉得头疼。
他抬眼看了看傅裴英,又看着满桌的糕点,更头疼了。
“别说你带了一整车糕点来的。”
傅裴英摇摇头,“当然不是。”
他伸出两根手指,“是两车。”
沈忘悦:……
继而又补充道:“其余就是衣服料子首饰、胭脂水粉、琴棋书画、补品药材,总之能带的我都带了。”
他一脸的得意洋洋。
“见色忘义的臭流氓!”吴果儿嘶哑地大喊一声,终于被拽出去了。
好酒糕点补品字画布料什么的,沈忘悦都能理解,他对胭脂水粉这四个字感到了相当大的疑惑。
过去在摘星阁当花魁的时候暂且不论,如今他要胭脂水粉来做什么?
不过几天过去,他也想通了许多,好歹是千里迢迢从京城带回来的,就这么拒绝了,也的确蛮伤害感情。
用过了早膳,沈忘悦叫来人,将胭脂水粉以及那些容易坏的糕点甜点送去噶戈尔各处,再有的就是分给西北的百姓。他执意如此,傅裴英不敢再妄自拒绝,生怕惹了他不高兴。
看着院子一点点空了,傅裴英唉声叹气,只求沈忘悦答应他一件事。
沈忘悦没多想,也没多问,直接就答应了。
“下次莫要再带这些来,家乡的风味是很好,可一旦怀念起来,心里就更空了。西北贫瘠,还不如花些银子给西北的百姓建建善堂。”
“月牙儿说的是,我明天就着人去安排。可这到底是皇帝的子民,就连皇帝自己都不在乎,月牙儿有个心意就好。”傅裴英道。
沈忘悦对此不置可否。
他没想到在皇帝心里,西北竟成了心魔,如今是连赈灾都不肯了,竟还说什么‘吃太饱就容易造反’这样的话。
若西北的百姓、父亲,知道皇帝是这样的态度,想必心寒。
“手给我。”
“什么?”沈忘悦微怔。
傅裴英拿出一个瓷瓶,瓷瓶打开,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膏体呈乳白色,不知是什么功效。
傅裴英没有再说,而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沈忘悦心中一惊,正欲抽出。
“说好的答应我一件事,老老实实,不要动。”傅裴英带着命令的口吻。
他从瓷瓶中剜出一点药膏,药味中带着花香,膏体均匀涂抹在他的手上。手上的冻疮还没完全好,这几日倒春寒,竟又有反复的症状,药膏抹在患处,觉得清清凉凉的,就是被傅裴英的手指化开的时候,他觉得很热。
“我自己可以……”他小声说。
傅裴英不作理会,“听果儿说你不肯用药,就是因为药味难闻,幸好是从京城带的东西多。这款冻疮膏是宫里的太医给那些娘娘调的,好闻,而且功效好。”
他埋着头仔仔细细将膏体涂在每一根手指上,其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之前在噶戈尔,见你常用胭脂,我当你喜欢,就带了,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故意冒犯你的意思。那些糕点,是我特地给你带的,那时候你喜欢,我以为你现在也喜欢。还有些绫罗绸缎,乱七八糟的东西。”
药膏涂好了,傅裴英将他松开。
沈忘悦的手僵了僵,手指微蜷,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收回来。
“文人才子会的那些风花雪月我是一窍不通的。”他悻悻然指着那仅剩的些小东西,神色黯然,“我会的就这些了,抱歉。”
这话说得,让听得人觉得他很委屈,沈忘悦低下头,轻轻将桂花糕含在嘴里,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几天,傅裴英终于是回了西北大营,去找龚怀若安排十三域剿匪之事。龚怀若自然是不乐意的,皇帝此举实在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无意冒犯,毕竟是皇令。”他冲身后挥了挥手,一个颇重的箱子抬了进来,“剿匪也是为了边界安稳,龚将军坐守西北多年,你我各自尽忠职守,为了皇帝,也为了百姓。只是话虽如此,当然也不能亏待了西北的将士。”
他叫人将箱子打开。
狼似的眸子却透着直率和豪爽,正是西北人爱的那种味道。
龚怀若看着那一箱金灿灿的东西,有了这些,他便不必再死皮赖脸找朝廷要军费了。他没想到傅裴英竟能豪爽直接到如此地步,顿时,傅裴英从他这里分走兵权的不快,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傅裴英笑道:“自古人难忠孝两全,西北的存在,可不单单是为了保家卫国,还为了牵制那头匍匐在北境的狼,将军说是不是?”
既要带兵,得让这西北的兵心甘情愿被他带。这西北的状况与其他地方不同,几乎就是靠着龚怀若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求回来的军费,人心都在他这边,仅靠圣旨,分得走权,可分不走人心。
“哦,对了,这是月牙儿送给尊夫人的绸缎,还请将军收下,切莫推辞,要不然,我回去可是要挨骂的。”
龚怀若原本还对这北境的狼崽子心有疑虑,可这沈大人的儿子都站在他那头了,这心里的疑虑也就消散了许多,更何况,他看着那箱子。
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大人第一次带兵,万望小心为上,预祝凯旋。”
趁着傅裴英去西北大营,沈忘悦悄悄跑去了摘星阁。原本青铃与他之间矛盾颇深,甚至到了不肯说话的地步,然这次他还是厚着脸皮跑去了。
他摸到青铃行踪,终于是在摘星阁内拦住了她。
“城主大人有何贵干?”
沈忘悦三缄其口,最终小声道:“前几日,我托人送来了些胭脂水粉,都是京城来的好东西,我一个也没留下。”
青铃冷哼一声,“怎么,送了的东西还想收回去?”
“不不不!”沈忘悦接连摆手,确定海棠居那些人没跟来后,他这才又小声地解释,“我本用不到的,可连日来思来想去,觉得好歹是别人一番心意,我一个也不留下,实在是有些伤他的心了。”
他攥紧了手,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所以,还请姐姐,还一个给我,一个就好!”
暗处传来噗嗤一声,沈忘悦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战战兢兢往高处看去,却见傅裴英蹲在屋顶上,支着下巴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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