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隆兴

眼看事情不对,桐林驿站里的人散了个干净。封川刚取下他嘴里的布,苏炀便骂骂咧咧地冲他吐了口口水。

“你们给我等着!我兄弟很快就会来救我!若是识趣,我劝你们尽快放了我,要不然……”

傅裴英眼睛也没抬一下,“那你那些兄弟呢?”

只听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声,一个青灯卫走进驿馆,抱手道:“九爷,剩下的那几个已经抓住了,要弄进来吗?”

苏炀脸色骤变,身子立刻软了下去。

他像是只落入陷阱的小兽,后知后觉认识到处境糟糕,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他认出了傅裴英的身份,想到那日山中偶遇,暗地里骂了句该死。

傅裴英对着手下挥挥手,示意道:“既是山匪,就移送给镇长吧,咱们这儿又不是什么衙门。”

“不过……”他眯着眼睛顿了顿,“那些人我可以不管,你伤了我家月牙儿这事,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他嘴角带着笑,而眼神却是狠戾阴冷。苏炀打了个哆嗦,喉结上下滚了滚。

“我苏炀一人做事一人当,陈家的事是我干的,当日也的确是我伤了公子,你将我那些兄弟放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中气十足的说道,大有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小小年纪,居然还能有这等骨气,倒是蛮让人佩服。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预料中的死亡,然而沈忘悦却是叫人替他松了绑。

不仅如此,还挥退了一众侍卫。门也没关,亦无人把手,看上去是破绽百出,随随便便就能逃出去。苏炀心里有些摸不准沈忘悦的意思,当他是小看了自己,于是心里琢磨起了逃跑路线。

“别白费心思了,我能抓你一次,也能抓你第二次。”沈忘悦慢悠悠地说道:“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你走,如何?”

苏炀看着身后的大门,心里有些忐忑,不知为何,在沈忘悦说出这句话后,他便感觉到自己出不了这个大门。这周围看似无人把守,然而却又给人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当真?”

沈忘悦颔首,“山上的捕兽夹出自你手,对吗?”

苏炀:“是。”

“我找人问过,那捕兽夹设计精密,威力巨大,非寻常工匠能造,除非……”他顿了顿,这让苏炀心里不免产生了一阵慌乱,有种被人看穿了的错觉。

“你与神机客是什么关系?”沈忘悦问。

果真是个小孩,苏炀的脸瞬间白了一度,他张了张嘴。

傅裴英两指轻轻用力,咔嚓一声,指间的核桃便碎了,“想好了再说。”

苏炀咬了咬唇,垂首道:“是我父亲。”

一直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时千秋忽然想起今日在集市上听到的那番话,若这苏炀的父亲是神机客,那岂不是,神机客已然死了?

他将此事小声说与沈忘悦,沈忘悦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

“所以,你为何要杀陈老板一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我放过你,你觉得簪花镇会放过你吗?”

面对这个问题,苏炀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挥了挥拳头,往前走上几步。

“那是他该死!他家人为隆兴所杀,他却与隆兴勾结,甚至还要找人追杀我!”

沈忘悦摇摇头,“身为洗髓崖的人,你的家乡为匪帮所占,乡民流离失所,你却上山为匪,与他又有何异?”

“红萍寨与隆兴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我们是好人!”苏炀辩解道。

“好人?”沈忘悦冷笑,“你设陷阱致多人被害,偷我的毒去杀陈家满门,置我于不义。更何况!你为人子,却弑父!”

沈忘悦步步紧逼,让人没想到他那看似柔弱的外表却给人一种强有力的压迫感,苏炀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煞白,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他像是被卸了力气,无法反驳。

“最后一个问题,你承认是你杀了神机客,对吗?”沈忘悦懒懒拾起一枚核桃肉,送进嘴里。

苏炀捏紧了拳头,而后又松开。

沈忘悦很难想象出他这个年纪的少年竟会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不过,他也没这个兴趣去刨根问底,更不在乎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只需要苏炀承认。

苏炀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沈忘悦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炀有些怀疑地看了看他,沈忘悦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在撒谎,他害怕对方反悔,于是便没有多问,转身就朝着大门跑出去。

刚一跨出门槛。

沈忘悦也同时起身往门外走去,束了发,他身上那股魅气便少了许多,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气,如同柳妩一样,单手拿着那柄铜蛇烟杆,慢慢踏入夜色。

夜色昏沉,余光中,苏炀像是被什么人压迫着一步步慢慢退了回来,他脸上的恐惧比之前更甚,退到门边,他一个不小心,竟摔了下去。

童珠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炀,原本是个神采奕奕的女人,如今却有些苍老的痕迹了,眼中的悲凉与失望交织,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杀人犯,更像在看一个令人头痛的孩子。

“多谢公子。”她招来两个人,一人一边将苏炀架了起来。

苏炀回头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沈忘悦微微挑眉,“我可没骗你,我的确放了你,不是吗?”

如今可以确定,父亲的确如时千秋所说,曾经遭到了绑架,至于绑架他的,大概率是红萍寨。至于父亲被救后去了哪里,他想童珠可以给出这个答案。

只是他想不明白,原本在西北赈灾的父亲,究竟为什么会来十三域,又怎么会来洗髓崖被人给绑架了。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窗户传来轻轻的响动。

一个人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爬进来,沈忘悦感到一阵头疼。

“九爷恐是走错房间了吧?”

分明给门上了锁,这人怎么还不死心!

傅裴英:“……没睡呢?”

沈忘悦坐起来,点燃床头的灯,映着昏暗的烛光看向他,外袍湿了一大截,他按了按眉心。

“去哪了?”

傅裴英关上窗户,“你说要放过那小子,我可没说。”

“他伤了你。”他补充道。

看来是去童珠的住处了,虽说童珠并没挑明为何让他这么做——得知陈家一案乃是苏炀所为,童珠意识到苏炀很可能还没离开簪花镇,于是便拜托他将人抓回来,并问出神机客之死究竟是谁所为。

洗髓崖人人都道是苏炀弑父,她却不信。

“难不成童珠是苏炀的生母?”沈忘悦问。

傅裴英笑了笑,解开腰带,准备将湿掉的外袍脱下来,“你倒是会想,这两人怎么看都没一点相似的地方,不过那童珠似乎对他感情颇深,你猜她所谓的惩戒是什么?”

沈忘悦被他说得有些好奇。

“打屁股。”

他走到烛光下,沈忘悦猛然往床边退去,脸上生出薄薄的浮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朵尖。昏暗的烛光映出傅裴英的上半身,勾勒出或明或暗的线条,他往床上靠过来。

“你疯了吗!”沈忘悦气急败坏地骂道,抓起枕头朝他扔过去,“滚!”

接下枕头重新将其放好,傅裴英接住他欲要挥过来的巴掌,然后背过身坐在床边。烛光映出他的背上又一条深深的伤疤,像是被某种三角形的利器所伤。

“隆兴寨要杀他为陈老板报仇,我原是去找那小子麻烦的,结果在童家与他们撞上。”

沈忘悦轻轻抚着伤口边缘,这伤口可怖,让人光是看都觉得痛。

他原是不想理会这些匪帮之间的斗争,既然童珠答应告诉他父亲的去向,便会在知道后立刻启程。可是如今,他有了另一个想法。

有人太容易受伤了。

自己又怎么放心地下?

“不过你放心,他们来了二十几个人,最多跑了三个,不过也无所谓,让他们回去报信,让那些人洗干净脖子准备受死。我已经给傅北那边发过信了,不日将至,到时候……嘶!”

他蹙眉回过头,“月牙儿,就不能轻点?”

“不能!”沈忘悦用嘴撕下绷带,又一次狠狠将其系紧。

总是这样,京城也好,噶戈尔也好,来了十三域还是这样,总是伤痕累累的。从进了青灯卫那一天起,沈忘悦记忆中他就老是在受伤。

指尖在那些伤痕上滑过,噶戈尔时留下的上已经愈合,只是比本来的皮肤深上一些。

“怎么我受伤,你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心疼我?”傅裴英将衣服穿上,颇为欠揍地又想往床上爬。

沈忘悦一脚将他踢下去,一字一顿道:“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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