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今日的操练免了,北境军营里忙忙碌碌,各营帐之间,三两将士围在一起聊今天校场上的事。

“上回谁说都指挥使是个怂蛋来着?”

几个战士竞相推诿,不肯承认。

“都说九公子去了京城,整日沉迷酒色,享尽荣华富贵,谁知道他竟有一身好功夫,居然能和三公子打成平局,那套拳法着实不一般。”

“这下好了,原以为皇帝要派个蠢货来找麻烦,结果派来派去,还是咱们北境的人。咱们家九公子一表人才,力大过人,这是又给北境添了一员悍将啊。”

“喂喂喂!快别聚着了!九公子在校场和三公子比射术呢!”

今日虽未下雪,然校场风大,北境旗帜发出猛烈的颤响,在这种情况下比试射术,别说射中靶心,就连不脱靶都是极为困难的。

军中一参将,举弓发一矢,不仅射脱了靶子,还射中旁边的小吏,致其小臂受伤,吓得腿都软了。

“真是个饭桶,赶紧给我滚下去!”副将葛户怒目走上去,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眼见风大,最后比的又是王府的公子小姐,葛户怕再出差错,欲上前请示,“王爷,今日实在不适合比武,不然改日再……”

“葛叔叔岂不是太小瞧我们傅家子弟了?”傅瑶挽弓上阵,从看台后边一跃而出,“不过,叔叔手下的人着实是该练练,万一上了战场,赤铁部落那些蛮子可不会管你今日的风大不大!”

她此人胜负欲极强,平日里最喜欢拉着营中将领到处比试,毕竟是军中少有的女儿,又是自家王爷嫡女,受尽偏宠,性子被骄纵惯了。

傅瑶拈弓搭箭,此时寒风烈烈吹起身后长发,雄姿英发,不输男儿,却听弓鸣冲天,指松而箭发,虽稍有偏差,但却只与靶心相差毫厘。

校场两侧将士皆响起呐喊声。

“瑶将军好样的!”

葛户不自觉鼓掌助威,高兴地差点蹦起来,一时不知失礼,等到反应过来,看到王爷脸上并未露出半分喜色,眼底甚至泛出些冷意来。

“这样你就满足了?”王爷冷声道,挥手将他赶下去,对着身侧道:“老三,你去试试。”

傅嘉运勾起唇角,起身拱手,“是,父亲。”

听到这话,傅瑶难掩脸上的不快,又见傅嘉运得意洋洋地搭箭,却不换靶,一箭射出,分毫不差,直中靶心。

“好!”傅王爷这才面露喜色。

见此情形,傅瑶气冲冲地扔了弓,走回了营帐。

葛户见状,心疼极了,想去宽慰几句,却被傅三拦在身前。

“六妹妹此等箭术,已比常人不知好到哪去了,换了人来,别说是中靶,指不定连弓都握不稳。”傅嘉运假惺惺地上前安慰。

这话在旁人耳朵里,以为说的是先前那位闹了笑话的参将,可在傅瑶耳朵里,听的就是自己那位已然过世的大哥。她气得咬牙切齿,一拳重重砸在营中木柱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赢了一箭,下回上了战场,那才是比的真本事!”

傅嘉运自然不怵,将弓递给下属,“那是自然,赤铁部落的蛮子可不会管风大不大。”

二人唇枪舌剑,傅瑶技不如人,又被人暗地里骂了亲大哥,气得脸上涨红。她见父亲依旧坐在看台上,见骨肉争执却无动于衷,眼中不觉有了泪意,心想父亲如今当真是偏心傅三到了极致,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嫡女受辱,居然半点护着自己的意思也没有。

如今大哥尸骨未寒,傅三一个庶子却已经踩在他们头上拉屎了,要说她技不如人,她也认,只是记恨父亲偏心,当着众将士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如此一来,她心头最后那点希望也破灭了,喉间酸涩,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忽听箭矢破风之声音,一袭巨风席卷,像是要把旗杆折断,校场上飞沙走石,叫人看不清靶子,更看不清刚才那身箭鸣从何而来,但又听一侧擂鼓阵阵,京中考核射术乃有听鼓声而连发的环节,这鼓声急急切切,三声箭鸣随之连射发出。

鼓停风歇,傅裴英甚至站在远离定点的地方,立于营帐之中,穿着粗布短服,身材匀称修长,手持一把业火弓,弓弦之上还搭有最后三支箭,急急射出,有如风鸣。

小吏疾步向前,傅裴英脸上波澜不惊,那几箭仿佛没花他多少力气,更像是随手射出,对于结果自信到了极点,分毫也不担心,甚至接过一旁封川递来的茶,转背不视箭靶,仰头一饮而尽。

果不其然,小吏查看箭靶,敲下锣鼓,号呼:“全中!”

傅嘉运脸色顿时一变,叫人前去查看,待那人回来之后,神色更是慌乱,瞥了眼席上的北境王,低低道:“确实全中,并且箭矢全部穿透箭靶。”

“九弟好箭术!”傅瑶顿时大笑起来,故意从傅三身前撞过,“京中传闻,傅大人箭术了得,非常人可比,更有百里穿石的说辞,以前当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文弱公子吹嘘的,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傅裴英微微挑眉,放了弓道:“姊姊谬赞。”

“千万别谦虚!”傅瑶拍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咬牙道:“今日给我好好治一治这狗娘养的,老子早他妈看他不爽了,有什么事,姐姐给你撑腰!”

她再高声道:“不像某人!不过是中了一箭,就在那里得意地狗叫!让别人听去,还当咱们北境军营内连支箭都射不准!”

傅嘉运气得咬牙切齿,颤颤往父亲看去一眼。此时的北境王正襟危坐,只是朝着傅裴英的方向虚虚投去一眼,乍看是古井无波,细看确实对那人的赞许。

他心中顿时掀起一股惊涛骇浪,要知道父亲以前从未对除自己外的任何人露出这样的神情。

今早他与傅裴英比过一场拳法,期间傅裴英多显颓势,就像之前肩胛受的伤还未好全,于是他让了三分,打了个平手,还以为接下来的几场比试,自己必定百战百胜。

如今一看,傅裴英恐怕是故意让他以为伤还没好,使他放松了警惕。

想到这,他紧紧攥起了拳头,低喝道:

“这算什么!九弟,上马比比!”

校场中擂鼓激昂,傅嘉运身穿软甲,气昂昂地驾马疾驰于校场当中,手拿长弓,仿佛一只好斗的狼,两眼虎视眈眈地盯着傅裴英。

“今日你未免也太低调了些,人家连金丝软甲都穿上了。”封川将马给他牵来,低下头梳着马鬃,“我看这傅三不像是个好种,你须得小心些,谨防他使诈。”

兵法,诡道也。

昨夜月牙儿在他耳边提及的这句话,此时在他脑海中回想起来,他不觉眼含笑意,纵身上马。

无妨,他可是答应过绝不再输的。

“驾——”

两匹骏马在校场当中驰骋,激起阵阵飞沙,两侧将士的呐喊声震天,无不是来看这傅家二将谁更胜一筹的,赢这一局,既赢了名声,又赢了将士们信服,在北境别的不管用,唯有拳头够硬,那才是真本事。

看台中,一直缩在角落的傅老八颤颤巍巍凑去姐姐面前。

望着校场当中,箭矢一一发出,这一场比的是骑射,将士们抛出飞禽充当靶子,谁射下来的多,这局谁胜。

傅三先下一城,射中一只鸽子。

“六姐,这傅裴英既然做了都指挥使,何必再粗布衣裳,穿得像个兵痞似的,还来跟咱们这些人比武?你说,如今就连父亲见了他,不都得叫一声大人吗?”

傅瑶狠狠睨了弟弟一眼,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给我闭嘴!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叫你今日来练练,好让父亲对你改观,你倒是躲在这里,连头都不敢冒一个”

傅八被揪住耳朵,哭唧唧地喊疼,“姐姐!姐姐!下手轻些!你也不是不知道,外人都说,王妃的肚子里生不出会骑马的儿子,咱们家有你就够了嘛,我才不想去和三哥争,争输了是死,争赢了还是死,我还不如待在家里养我的鸡呢!我给你说哦姐姐,前几天父亲还夸我的鸡养地好呢!”

他最近爱上了斗鸡,天天待在鸡圈不肯出来。

只是傅瑶一听这话,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争输了是死,争赢了还是死?”

傅老八猛地打了下嘴,心虚地缩回自己的位置,“哪有啊,姐姐你听错了吧,我是说争输争赢,父亲都不会高看我一眼。”

傅瑶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他,可看自家亲弟弟那副窝囊样,自己却又拿他没办法。这个弟弟是养废了,还好,沈神医有法治好她那位体虚的侄儿,那还是块璞玉,还有的教。

但愿,那位医圣弟子真能治好她大侄子。

校场上,共放出的八只飞禽被二人均分,最后一只放出的是鸿雁,傅裴英先是微怔,那头傅三已然搭弓。他目光微凝,拈箭射出,却见此箭并未直冲鸿雁飞去,而是击中了傅三的箭矢,两箭并中,穿透了鸿雁的翅膀。

此局平。

傅嘉运驾马朝他冲了过去,途中,一旁的属下暗中给傅三递去长|枪,长|枪到手,朝着傅裴英横扫而去。

四周传来惊呼。

傅裴英提弓去顶,幸而手中业火弓不似凡物,当傅三一杆子朝他扫来的时候,他的手臂都被震地微麻了一下,业火弓与之相抵,放出金鸣声,若是换了别的弓,此时已然弓毁,甚至将他挥落马下了。

“父亲!”傅瑶忙不迭地站起来,“傅三这是无耻行径!简直丢您的脸!”

北境王却依旧不为所动,淡淡道:“兵不厌诈,能赢就好。”

傅瑶倒吸一口气,往后跌了一步,狠狠咬住下唇。

此时傅裴英顶弓向上,伴随着兵器相交的铮铮响声,他往后仰去,得以从傅三的压势下退避开,急令身下马匹往校场边缘而去。

“大人!”封川将忘川刀向他抛去。

将弓扔出去的那一瞬间,他一把握住刀柄。

铮——

只见刀身当中镶有沈忘悦脊骨的部分,在校场风沙中溢出鬼气森森的杀意,仿佛有见此刀者,必将成为白骨的寓意。他再一抬眼,眼底尽是阴恻恻的寒凉,分毫不再带有保留,手中缰绳一挥,马声嘶鸣,他长身如弓,如脱了弦般,以箭发之势朝着傅三袭去。

而此时北境城中,殷萍韵收到信后快速奔向小巷,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正巧撞见飞琼挥刀斩下一个暗卫头颅的情形,血溅四壁。

她惊呼一声,又见院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挥刀向沈忘悦扑去——

萧姨娘手持利刃,脸上伤口可怖,沈忘悦却面色无惧,神色冷淡地望向面前的刀尖,在刀尖逼近的那一刻,那个本该是被萧姨娘护在身后的药贩子,此时惊恐地扑向她,死死抓住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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