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刺杀

药贩跪在沈忘悦面前,声泪俱下地为自己辩解,“公子!世子之死从头到尾和我半点关系没有,一切都是她在暗中指点!我哪有胆子害世子爷啊!”

“云郎,你在说什么?”萧姨娘被人胁制,原不肯屈服,此时却停了挣扎,眼中的狠厉尽数转换为哀伤。

“对!”药贩指向她,脸上的表情显得狰狞扭曲,哪里有半点旧情,“当初是她说想吃桃子糖,还说小世子也喜欢。我也是为了讨世子爷欢心,将制出来的糖给了世子爷,可我哪里知道他与桃相克,吃不了!”

“可你把糖交给世子的时候,分明说的是杏子糖。”沈忘悦淡淡道,看着这二位有情人,心中生不出半分怜悯。

药贩战战兢兢地抬眼看着他,望见沈忘悦肩上攀着的那只小白花蛇,不免打了个冷战。

那蛇毒诡异,让他无法说出半句谎言来,光是看沈忘悦一眼,他就觉得心中充满了恐惧,忙不迭地把头低下,被某种来自血脉中的威压给制服,只想俯身在这位红衣公子的脚下,做个卑贱的奴隶。

“云郎,当初我在街上救下你,是你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你说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萧姨娘满目皆是悲痛,凄凄切切地流下眼泪。

哪知药贩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一个劲地求沈忘悦放过。

“公子!我把什么都交代了,世子之死全是她和傅三公子所为,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深闺怨妇,与丈夫离心,与儿子离心,困于高墙宅院之中,年华易逝,忽遇有情郎,原本已如死水一般的心突然激荡起来,以为抓住了春意,便要把春心全部付诸,殊不知是把脆弱的稻草当成活命的工具,把毒药当成了解药。

一个落难到此的流民,长得一副好样貌,又懂几句诗词,自然能随随便便把一个苦情女子的心抓住。一开始不知道对方是王府的姬妾,等知道以后,却已经享受了女人带给他的富贵,不肯收手了。

等到被傅三抓包,这药贩以为自己要死,却不知道傅三打算利用他除掉世子,还许诺给他想要的一切。

沈忘悦想,这傅三倒是用了好手段,辗转借了几人之手除掉世子。加上出关抵御外族侵扰之时,战场上情况多变,世子死于什么原因根本不得而知,遑论世子本就不善骑射,在战场上意外落下马匹,得了个呛水而死的孬种称号,让王爷震怒羞愧,压根不愿细查。

只是不该留下此二人,毕竟姨娘身份低微,这药贩就更不用说,这两人死了,世界上压根就不会有人在乎。

换了自己,恐怕会早些除掉这二人。

要说傅三将他们留下的目的,若真是为了日后再借他们之手除掉小世子,恐怕有些站不住脚。

除非,是王爷心中并非对这个姨娘全无感情。

他看着萧姨娘那张已经被毁掉的脸,不知为何,心中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萧姨娘苦笑了声,“云郎,我不怪你。”

她突然挣脱出来,想借先前那把刀给自己了解,不曾想殷萍韵突然走上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望见世子妃,萧姨娘顿时愣住了,眼眶中盈着泪水,若非脸上的刀伤,恐怕是令人怜惜的模样。

殷萍韵握紧了拳头,丧夫之痛让她在数月间消瘦下来,原本丰腴的模样此时却看得到皮下的骨头,“世子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他!”

萧姨娘垂下头,低低讪笑了两声。

“是,世子对我很好。”

殷萍韵突然跪在她面前,瘦削的肩已然撑不起主母制式的衣裳,平日从未弯下的脊梁此时却稍稍弯了下去,哽咽着道:“姨娘,我知道您有苦衷,此事却非您一人所为!傅三渴望世子之位已经疯了!如今他派人来害沈先生,无非就是希望我儿应验了那五岁的诅咒!”

萧姨娘闭口不言,只是流泪。

“他以往从未叫过您一声母亲,为何你非得维护着他,还要为他扫清阻碍?!”

殷萍韵握住她的手,恳切地哀求道:“你与我去见王爷,将其中来龙去脉说清楚,兴许王爷还能放您……”

“诅咒。”萧姨娘骤然喃喃道,她眼中迷离,似是想起什么悲伤的往事,“当年若是我非得嫁入王府做妾,哪能落到如此地步?终日困在高墙之中,盼他来,又怕他来。一切,终是应了姐姐的诅咒。”

她闭上眼睛,已然失去了求生的**。

陆丰此时走上前,在沈忘悦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沈忘悦看着地上躺倒的暗卫,这些不是王府的人,甚至不是北境的人,身上的刺青透露着诡异的味道,让他想起这刺青与傅裴英那把业火弓上的纹路有些许相似。

原以为这些是傅三派给萧姨娘的人。

如今看来,这位姨娘的身份,颇有些故事。

“你说诅咒,是什么意思?”沈忘悦冷声问。

萧姨娘看向他,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坚定,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小世子的病无药可医,你身为医圣弟子,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世间能救他的,唯有我族法门,你将云郎的命换给他,就当他还了世子的命。”

沈忘悦心中微怔,救小世子的方法他甚至没有告诉过傅裴英,更别提萧姨娘直接说了换命二字,他看着那张脸,突然明白为何会熟悉了。

药贩子正欲说什么,沈忘悦浅浅道了声闭嘴,他便只能徒劳的睁大双目,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如今正是外族频繁进犯的时候,就算我咬死三公子与世子之死有关,苦于没有证据,王爷不会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撤掉一员悍将。”萧姨娘缓缓说道。

殷萍韵想到这一点,也不免心生苦涩,毕竟对于北境来说,边关才是要事,姨娘的一面之言,兴许并不能撼动傅三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但我有一个办法,能让王爷与他彻底离心。”

沈忘悦使了个眼色,让人将她放开。

萧姨娘拾起地上的刀,抬起双手,“我会去刺杀王爷。”

·

此时校场之中,风声萧萧,傅裴英反手持刀,长兵相接,随着马声嘶鸣,他小臂上暴起青筋,将长|枪猛压下去,傅嘉运始料未及,不曾想他居然能使出那样大的力气,兵器差点脱手。

周围响起呐喊声,鼓声越发急促。

“九公子当真是天生猛将,之前被困于京城,简直可惜了。”葛户不免感叹。

傅三仗着王爷偏爱,又确有军功,在营中便是飞扬跋扈,丝毫没把他们这些将领放在眼里,有时还对他们冷嘲热讽。虽说武艺上的本事比不过,可他们也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资历甚老,那忍得了这口气。

只是平常压根没人比得过傅三的本事,因此心中那点不爽无处抒发,不想忍也只能忍了。

如今傅裴英让他吃了苦头,在众将士面前丢了脸,葛户别提心里有多高兴,饶是这九公子与他们没有太多交际,但最近几次接触,对方也算得上是彬彬有礼,身为京中派来的大官,在他们面前丝毫派头也没有。

与某人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还想起之前找傅裴英问起过,毕竟京中传闻,都说傅裴英是个野狼崽子,半点规矩也没有,在京中横行霸道的事迹传到了大江南北,如今一见,怎么不像那回事。

傅裴英倒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淡然一笑,“心上人不喜欢,就改了。”

当时葛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个北境的糙老爷们,听到这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鸡皮疙瘩差点没掉一地。

敢情这还是个情种!

校场上几十个来回,傅嘉运累得喘气,手臂已经酸痛了,可他看傅裴英,仿佛还有使不完的力气,横刀立马,恍惚间甚至有战神之姿。

脑子里不觉生出了怯意,他赶紧甩甩脑袋,绝不肯在父亲面前败下阵。

“九弟好功夫,看来京城的水不仅养纨绔,也养地了武夫。”他换了只手握枪,眼底泛起猩红的血丝,大喝道:“再来!”

傅裴英亦换手拿刀,他像个刚刚才疏通筋骨的斗士,一直找不到机会舒舒服服地打一场,如今出了一身汗,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兴奋至极,如饿虎扑食般迎上去,再战!

他躲过一记突刺,立马挥刀砍去,傅三明显反应慢了,刀刃在金丝软甲上擦出火花,他心头一惊,注意到傅裴英居然用的是刀背,若是刀刃,此时金丝软甲若不定已经破了。

虽说那把刀不似凡物,但此举无疑是对他的侮辱,傅三脸色煞白。

“三哥若是累了!不如歇会再来!”傅裴英挽了个刀花,大笑着御马缓行,回头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表情。

傅三顿时暴怒,“胜负未分,歇什么歇!”

“好!”傅裴英将刀刃亮了出来,打算真正战个高低。

二人再一对上,手中兵器交接数十次,傅三再露疲态,傅裴英乘胜追击,欲将他彻底打服。

突然,傅三看向营中,大叫一声,“父亲小心!”

他忽然收兵,傅裴英没能收住攻势,一刀挥在他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柱,然而傅三仿佛没意识到,策马朝着营内奔去。

萧姨娘是拿了王爷特批的令牌前来的,一路畅通,无人阻止,她带着帷帽,遮掩了脸上的不堪。北境王见到她时,略感惊讶,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校场比武中挪开。

“你怎么来了?”他嗓音平稳,低沉浑厚。

透过帷纱,看着面前这个虽露老态,但依旧威武如初见的男人,仿佛一切回到了很多年前。北境的铁骑打到了十三域,与当时逃至十三域的蛟龙叛军大战。

族中所有人都站在蛟龙那头,视新上任的皇帝为虎豹,决意不肯臣服。

她知道,自己不该爱上敌人,她亲眼看着北境铁骑践踏了他们的土地,毁掉了他们的圣坛。亲眼看着傅成鸾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在十三域活埋了十万余人。

可当这个威武的男人将目光投向他们的时候,她依旧心动了。当傅成鸾饱含情愫,温柔如水的目光落在圣女身上的时候,她恨极了那个女人。

黄泉族以女子为尊,圣女面对铁骑的压迫,宁死不屈,饶是傅成鸾承诺,若她嫁入傅家可保族内安稳,圣女宁愿看着族人被一个个杀害,也一定要恪守尊严。

圣女掌握了真正的神权,能与天沟通,甚至能救活已经死了的人,这绝非医术,而是‘巫术’。

“阿九回来了,我来看看。”萧姨娘淡淡道。

傅成鸾微微颔首,“你自然是该看看。”

她瞥向校场,那个校场上的飒爽英姿与记忆中的圣女何其相似,那张脸几乎完美继承了圣女的美貌,只是还多了几分北境的豪情。

“当年圣女披甲上阵,与您对垒之时也是这般。那时候您说她是蚍蜉撼树,不该倾全族之力去打一场绝不可能赢的战争。”

“怎么突然说起她来。”北境王握紧了手中的杯盏,表情凝重。

“圣女被俘,她发誓要一辈子诅咒您,诅咒北境。如今,诅咒的前半部分已经成真了,您的嫡子是孱弱的狼崽,永远支撑不起北境的风雪,后半句是异族肮脏的血脉将彻底征服您的家国。”

姨娘苦笑道:“真是恶毒的诅咒,如今异族血脉的庶子成了北境最凶猛的狼崽,您该怎么选呢?”

“你累了,回去歇着吧,改日本王来看你。”北境王冷声道。

萧姨娘却摇摇头,“不用了,王爷。我再也不想听见您对着我,唤她的名字了。”

她悄悄摸向怀里的刀。

冷光微闪。

傅嘉运从校场中飞速赶至,将手中的枪抛出,精准刺穿了姨娘的胸口。

帷帽落下,那张原本美貌的脸上充满了可怖的伤口,萧姨娘挺直了脊梁,嘴角流出血来。

她用唇形最后说了句什么。

北境王愣在原地,他不是没看到那抹冷光,而是毫不畏惧,可当他看到那张被划花的脸后,他的内心却迸涌出强烈的愤怒。

而在看到傅嘉运拿着□□穿了这幅孱弱的身躯后,内心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像是有人毁掉了他精心珍藏的珍宝,捣毁了他的寄托,让他突然觉得内心藏了那么多年的情愫,此时被人像垃圾一样翻出来狠狠践踏。

“你、做了什么!!”北境王声嘶力竭地吼道,疯了一样地抱住那副身体。

营中一片混乱。

傅嘉运脑子里轰隆一声,他从未见过父亲脸上出现那样可怖的表情,等他细细看向那个女人时,这才认出她的身份。

“她、她要行刺……”

“行刺?”北境王看着姨娘手里的刀,那把刀已经没入了女人的心脏,仅仅是用刀柄对着他。

傅嘉运倒吸了一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按照当朝律法,弑母当诛。

“来人!把这个逆子压入地牢!”

傅裴英望着远处的混乱,军营中的大夫围在一起,试图挽救那个女人,然而一切都太晚了,背后一枪穿透胸口,另一把刀又贯穿心脉。

饶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傅瑶走到他面前,背对着营帐,露出笑意道:“真是有意思,说起来,你是怎么说服你这位姨妈的?”

“姨妈?”傅裴英不解。

傅瑶更显得疑惑了,“怎么?你不知道她是你母亲的妹妹?那张脸,简直和你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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