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秦聿皮肤白皙,稍有一点红色就会格外明显。

楼兰落后他两步的距离,不需要开口,秦聿就已经停下脚步等楼兰跟上来。

走到门厅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民宿老板,她正引着一群年轻人进来,这是除了楼兰秦聿之外的第二波住客。

穿过回环曲折的石板巷子,各色美食的连排小店映入眼帘。

酱鸭腿、萝卜丝饼、山笋猪肉春卷……一路逛逛吃吃,两人也几乎饱腹。

秦聿记挂着楼兰想吃的小馄饨,早在民宿就提前查询了店面的位置,不知不觉就到了西栅有名的馄饨店。

热腾腾的馄饨上桌,汤汁鲜亮色美味香,在饱腹之后美食更能激发被遗忘的幸福感。楼兰托着下巴看店外三两游人,难得在冬日的景区独享此刻静谧。

“在这样的晚上,一碗馄饨就胜过很多东西了。”秦聿回忆着说:“高中下晚自习,又困又饿的时候我就喜欢吃一碗馄饨,上面撒上紫菜和香油,特别好吃。”

这是第一次秦聿提起年少时期的过往,楼兰好奇着问:“路边摊吗?”

她很难想象,以秦家的身家背景会允许秦聿在外面吃路边摊吗?大概生活管家会跟在后面连连劝慰,叛逆少爷不听劝阻,然后回家跪在蒲团上背祖训吧?

秦聿打了个响指打断楼兰不着边际的联想,失笑道:“我读的一直是公立学校,本科、研究生也是在国内,没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

楼兰说:“确实有点难想象,就比如说现在,按照大部分剧情设定,你应该带我去空中餐厅品尝当日空运原材料的新鲜美食。”

秦聿挑眉,想起前几日楼兰带自己去吃的胡同里的大排档,问:“那天你带我去大排档,是想试探我吗?”

楼兰摇头:“或许可以再过分一点。”

秦聿问:“什么?”

楼兰托着下巴笑道:“我在激将啊。”

……那一天在秦聿问楼兰在哪的时候,说:“我要见你。”

楼兰彼时刚到大排档,菜单还没拿下去,她身在暖融融的室内看窗外一冬冰冷。

她最擅长拒绝,本有千百种方式切断对话,却还是在电话那头说:“大排档,要来吗?”

……

秦聿后知后觉,自己竟在没察觉的时候闯过了一关。

也是最重要的一关。

楼兰说:“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与我有云泥之别的天之骄子,口口声声想要走进我的生活,实际上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秦聿不无庆幸地说:“还好没错过。”仿若劫后余生,秦聿不敢想象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到大排档,现在是不是已经被楼兰全方位拉黑了联系方式。

楼兰肯定了他的猜测:“凡事不讲感觉,只看性价比。这一盘棋里你没让我亏本,这就是我允许你和我同路旅行的原因。”

秦聿不觉得这话惨淡伤人,接受度良好地点了点头:“我喜欢跟着感觉走,这是生命赋予的浪漫。你看,我们很互补。”

楼兰看着他,“嗯”了一声。尾音上扬,秦聿知道楼兰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他也不急着解释。

两人都已经吃饱,秦聿便提议出去转转。

月上柳梢,楼兰把下巴缩进围巾里,听秦聿在一旁轻声哼着她没听过的曲子。

“我喜欢在晚上出来走走,京海的夜晚很闹,上津也是,只能在深夜。”秦聿指着天上的月亮说,“这里的月亮和京海、上津的都不一样,下一个目的地的月亮跟乌镇的肯定也不一样。每一个地方不同的月亮,都让我难忘。”

秦聿又轻声哼起了婉转的曲调,除了楼兰别人也听不清,当然,此时的西栅巷子里也只他们还在外面逗留。

楼兰忽然问:“可李白诗云「今月曾经照古人」,既然月亮都能跨越古今,不同地域的月亮又会有什么不同?”

秦聿朝楼兰伸出手,楼兰疑惑地看向他。秦聿又抬抬下巴,说:“把手放上来。”

楼兰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两只手叠在一起,手心相抵。

秦聿说:“你看地上,记住这个影子。”

楼兰低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秦聿说:“现在的影子跟刚才的影子有不一样吗?”

楼兰摇头:“没有。”

秦聿问:“什么变了?”

楼兰抬眸看他:“你的手松开了。”

在楼兰盯着影子看的时候,原本两只手心相抵的手动了。秦聿往下挪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虽然影子没变,楼兰却能瞬间感知属于秦聿的温度离开了。

无需秦聿再说,楼兰已经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如果不成为秦总,你也会是个很好的老师。”楼兰说。

秦聿眼睛瞬间亮了,他认真地说:“我很喜欢这句称赞。”

两人踩着石板路慢慢走着,在巷子里兜兜转转。无知无觉中,消食也是散心。

-

两人回到民宿的时候刚过晚上九点,之前进门的那波客人正在大厅聊天。

暖黄灯光下是热闹的谈笑声,坐在桌前的都是二十左右的青年。

最边上的女孩子打招呼说:“美女姐姐,老板说后院有自唱小吧台,还能观影,要不要一起?”

楼兰也被这青春洋溢的情绪感染,笑着应道:“好啊。”

她转头看秦聿,秦聿也正好看过来,问:“我也能参与一份吗?”

楼兰笑他:“怎么突然这个腔调?”

她对女孩子说:“我要先洗个澡换身更舒服的衣服。”

“好!我叫秦筝。”女孩子挥了挥手,“我们也都回房间收拾一下,待会儿见。”

等到秦聿和楼兰各自回房间换衣服,秦筝他们已经开始低声尖叫了——

“啊啊啊啊贵公子和牡丹花!好配好配!”

“也不知道他们在乌镇待几天,看美女帅哥就是精神享受!”

“筝姐你啥时候变社牛了?”

“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

热水澡赶走一身寒气,楼兰换了身柔软的蓝色珊瑚绒睡衣,头发吹得半干,不滴水后楼兰就走出了房间。

微信上躺着秦聿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秦聿】:【我先去占位置。】

“这用占什么位置啊?”楼兰失笑,秦聿这地气接得也太实在了,连占座都会了。

楼兰到后院的时候,才发现这民宿后面别有洞天。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单独的一条甬道,从民宿后门直达独门独户的二层小楼,一层是自唱小酒吧,二层是观影娱乐室。

桌子上摆好了果切零食和气泡酒,秦聿坐在双人沙发的一侧,身边的空位用一只玩偶抱枕压着,显然是给她占的座位。楼兰走过去坐下,闻到了身侧传来的同样的沐浴露香。

“姐姐你来啦!”秦筝跑过来,她刚才在研究这里的k歌设备,“来吧,相遇就是缘分,咱们能在旅游淡季入住同一家民宿,成为这里唯二的两拨客人,就是更大的缘分!为了这个缘分,咱们来个破冰游戏好不好?”

“好啊好啊,怎么玩?”一群人拿着手摇铃和拨浪鼓纷纷应和,叮呤咣啷地响作一团。

“击鼓传花怎么样?轮到谁,谁就自我介绍外加表演节目。”秦筝说,“我唱歌跑调,就我来敲鼓吧。”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笑道:“筝姐你明明是麦霸!”

第一轮,刚才最捧场的瘦瘦高高的男生中招:“我叫原琅,此情此景,给大家唱个《小拜年》吧。”

第二轮,一个漂亮甜妹站出来:“我叫程小米,给大家打个家乡的快板!”

第三轮,楼兰被选中,她站起来说:“我叫楼兰,很高兴认识你们。”

秦筝小迷妹似的给楼兰递上了话筒,然后到点歌台前操作。

「当我看到你眼底的伤……」①

呢喃絮语般的女声从话筒传出,众人屏息,瞬间被楼兰的情绪代入,秦聿眼中晦暗不明,专注地看向不远处闭着眼睛低吟浅唱的楼兰。

「若没有翅膀,就徒步这流浪

孱弱的肩膀,筑起温柔的避风港

当我迷惘当我下降

撑住我的手掌……」②

渐入尾声时,楼兰抬眸,隔着三五人群和秦聿视线相交,唱出了最后一句。

「我想谢谢,你的善良」③

“哇啊啊啊太好听了!”这回不止秦筝,她的伙伴们也都疯狂鼓掌,“兰兰姐,你这嗓音太好了,简直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

能当主持人,嗓音自然是优越的。楼兰入行以来听过很多次对她声音的赞美,唯有这一次,楼兰此刻只是楼兰,他们是在纯粹地夸奖她的声音。

“谢谢。”楼兰端起一杯气泡酒,粲然一笑,宛如牡丹盛开。

第四轮,之前一直在角落里窝着的男生自我介绍道:“我叫刘黎安,他们都叫我榴莲。”

楼兰问:“你是冬天出生的吗?”

刘黎安点头。其他人纷纷侧目,好奇地问:“兰兰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已作丰年兆,黎民意尽安。」”楼兰说,“这句诗出自李中的《和彭正字喜雪见寄》,以前碰巧读到过。”

楼兰解释完又得到了一众人的钦佩声,秦聿在她身侧凝眸看着,眼中是满溢的欣赏与骄傲——纵然不在舞台上,楼兰也自会闪光。

现在就只剩下秦聿没被击鼓传花选中过,他主动走向角落的钢琴,试音后说:“我叫秦聿,单名笔之初文。”

注:①②③为歌词,出自《晚安吧,太阳》(金玟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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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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