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复道行空

皇宫。雕栏玉砌排出整齐而肃穆的景象。复道间,行走过一条粉色的长蛇。

关氏一身桃红色衣裙,梳着飞仙髻,泯然于一队相貌不凡的良家子间,看青石板在自己脚下流动着,面色穆穆,举手投足间尽透着循规蹈矩。

不知走了多久,她注意到眼下的青石板花纹换了图案。

“见过贵妃娘娘!”她随着一队人行礼道。

沈盈月上披绀色缠枝海棠大袖衫,下着石榴裙,万般妩媚尽透在紫衣红裙间。望着身前的一队良家子,她并不叫起。关氏压低着自己的头,避免着让沈盈月注意到自己。

“你叫什么?”沈盈月走至前排一名面容姣好的采女身前,问道。

“我……我……”那名采女结巴着,讲不出一句话来。

“你什么!贵妃娘娘问你话呢!她怎么问你怎么答就是了!”汶儿斥道。

“我……我……”那名采女恐惧起来,说话的语速愈发慢了。

“对本宫该如何自称?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沈盈月倦倦地开口道。

那名采女猛然抬首,正欲辩解两句,却听沈盈月的声音压在自己头顶:“这般没规矩,必定伺候不好陛下,你们还不把这个没规矩的采女拖下去!”

那名采女面上浮现出浮夸的惊诧,未容她辩解,两个内侍已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她的手臂。

众采女凝气屏息,连她们周旁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你叫什么?”沈盈月又指向另一名采女。

“妾身姓岳,”岳采女答得干脆利落,“名叫……”

“大胆!”汶儿喝道,“你可知,你的姓氏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

“妾身的姓氏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贵妃娘娘……难道是要妾身改姓吗?”岳采女弱弱地说,“姓氏乃是祖宗传下来的……”

“本宫给不给你改姓,是本宫的事。”沈盈月微蹲下身,脸庞无限放大在岳采女眼前,“你私自揣度本宫的心思,该当何罪?”

“娘娘!妾身无意揣度娘娘的心思!娘娘明鉴!”岳采女极力辩驳着。

“无意揣度你也已经揣度了!”沈盈月道,“陛下可不喜欢性子桀骜的女子,你这样的性子,日后怕是难得陛下欢心啊,倒不如存着些自知之明,早日远离这□□……”

“妾身谢过娘娘好意!”岳采女咬牙切齿道,“可惜,妾身亦懂得,何为敝帚自珍。”

“你这是和贵妃娘娘说话的语气吗?懂不懂得何为尊卑有别!”汶儿倚着沈盈月的手臂,训斥道。

岳采女这回却收起了适才的凌人盛气,微低下了头。

沈盈月给以身旁的两个内侍一凌厉的眼神,他们立即会意地把岳采女带了下去。

“你呢?你叫什么?”沈盈月又走至一名采女身前。

“妾身……妾身贱名,不堪入贵妃娘娘的耳。”那采女战战兢兢地答道。

“本宫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会吗?”沈盈月微怒道。

“妾身万悦。”未等沈盈月答复,万采女先补救道:“妾身自知名儿犯了贵妃娘娘的忌讳,求贵妃娘娘……”她想着前两位采女的前车之鉴,慌张之中脑子一片空白,竟想不出合适的措辞,最后只吐出“开恩”两个字。

沈盈月哼了一声,竟走开了。

关氏听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将本将呼出的气咽了下去。沈盈月的石榴裙飘作她身前的茜纱。

“妾身关霁,光风霁……是‘复道行空,不霁何虹’之‘霁’。”未等沈盈月开口发问,关氏先答道。

“本宫问你了吗?你急什么?”沈盈月略有不满。

“妾身体恤娘娘辛苦,不忍令娘娘再费口舌。”关氏乖巧道。

沈盈月低眸瞟了她一眼:“起来吧。”

关氏左侧的那名采女缓缓地起了身,环顾四周,见周旁除了关氏以外其他采女尚规规矩矩地蹲着,才知自己犯了大忌讳,一时站着也不是,下蹲也不是,只得尴尬地口呼:“贵妃娘娘恕罪……”

沈盈月勾唇一笑,不多时,那名采女已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拖至了御花园深处。

“随本宫来吧。”沈盈月对关氏道。

萋萋芳草掩盖着羊肠曲径。

“能得贵妃娘娘抬举,妾身着实不胜惶恐。”关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盈月抬起关氏的下颌,迫使她那张俏丽的脸处于自己视线中央:“会惶恐就好。”

关氏目对径上五颜六色的鹅卵石,躲开了沈盈月似笑似怒的目光。

“你是个聪明人。”沈盈月悠悠开口,“可本宫最怕的,就是聪明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妾身必当唯娘娘马首是瞻!”关氏忙不迭说道。

“你若是唯本宫马首是瞻,本宫也该投桃报李地报答你才是。”沈盈月道,“你说说,你想要些什么?荣华富贵?还是---春恩雨露?”

“妾身……妾身别无他求,惟愿一生安乐。”关氏垂首,伶俐道。

“那你若是替本宫分担了春恩雨露,本宫又该如何回报你呢?”

关氏心头一抖:“娘娘乃是濯濯春庭月,妾身等不过嘒嘒小星,从来只有众星捧月的道理,哪有星星与月争辉?”

“月有阴晴圆缺,待得新月繁星之夜,有几人会舍星赏月?”

关氏一时无言以对。沈盈月却笑了:“你若是安分守己,本宫就是让你做颗烂烂明星又何妨?可你要记得,天边,只能有那一轮明月!”

“妾身……明白了。”关氏轻轻地说。

“殿下。”月华宫。梁公公微微俯身,送上了一沓册子,“此乃新晋采女的名册,奴婢失职,送得晚了,还请殿下恕罪。”

徽瑶翻开了册子第一页:“无妨,近来宫中事务杂多,也是辛苦你了。”

如雁闻言,配合地给梁公公送上一袋钱。

梁公公掂了掂分量,心下感动:“奴婢谢皇后殿下隆恩。”

待梁公公出了月华宫,翠绡“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徽瑶身前:“殿下,此举不妥,梁公公有渎职之嫌,殿下不罚反赏,有失公允,日后也会纵容更多人渎职……”

“他若是真有渎职之行,我自不会轻饶他。”徽瑶笑着摆了摆手,“适才你可有闻到一股脂粉味?”

“是有。”翠绡道,“月华宫的宫女们,在娘娘的管教下,都少着粉饰,梁公公又没再带其他宫女而来,所以……梁公公?”

“他一内侍,因何用起小女儿家的脂粉?只怕是形容憔悴,恐污了贵人的眼,粉妆以掩饰。何况,适才他进门时,扶了一下门框,看来是体力不支,以致视线恍惚。可见,他近来没少辛劳。”徽瑶道,“此时,我若再贬斥他,难免会令他心生不满,倒不如不予计较,送他个人情,日后在宫中,我们也多个帮衬。”

“殿下高见,奴婢不及远矣。”翠绡敬佩道。

“对了,听说沈贵妃贬了几名采女?”徽瑶问道。

“都是些没什么家世的软柿子。”翠绡回答道。

“她也明白,柿子要拣软的捏啊。”徽瑶笑道。

“殿下打算如何?”如雁问。

“如何?随她去吧。几个没什么家世的采女罢了,她们的离去,于后宫、朝堂而言,不过如大木飘一叶,太仓减一粟。”

“可殿下此时若是出面救了那些采女,她们必对殿下感恩戴德,日后也会在陛下面前替殿下美言几句。”如雁道。

翠绡瞥了她一眼,掩饰了眼中的厌烦,又将目光转向徽瑶。

“你这是在叫我争宠?”徽瑶似笑非笑,“可我就算是得了宠又会如何?陛下会提携玉郎?还是会为我抄了沈家?”

如雁默然不语,徽瑶又继续道:“我为何而争宠?为了一份体面,还是为陛下的心?我再如何不得宠,终归是皇后,是小君;后宫三千佳丽都不过是玉笼鹦鹉。至于陛下的心,他的心可不是一直拴在沈盈月那边吗?”

何况,她想要的岂是这些?平芜尽处是春山,她的野心,从来就在春山之外。长孙无虞给不了她,没有人给得了她。

“殿下。”徽瑶思量间,一小宫女来报道,“昭仪娘娘,有喜了!”

徽瑶蓦然抬首,又惊又喜的一双眼睛融化在宫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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