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团之前有约好，如果是物料突击录制，敲门声会比平时更重一点，所以听到陈裕那跟爆破无二致的大嗓门后，两人身子都一僵。

爆破声响了好一会儿，最终是徐晟先移开目光，迈步去开门。

肖酉安捏了捏眉心，余光瞥见旁边亮着屏的手机，伸手过去暗灭了。

陈裕一行人扯着嗓子大大咧咧涌进房间，身后果然还跟着摄像，肖酉安扯出笑容跟他们打了招呼，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我早就想问了晟哥。”那头陈裕跪在肖酉安床尾，扒着徐晟肩膀看他滑手机，“你消息列表怎么全是空的，聊天记录都不留的吗？”

“占内存啊。”徐晟笑笑，“我一直都有定期删的习惯。”

其他人为此大呼小叫了好一阵，肖酉安靠在床头，懒洋洋一掀眼皮，没说话。

那就很奇怪了，徐晟。

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怎么前几个月录物料时你的手机消息列表是满的呢？

闹腾了快半小时，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录制综艺，众人很快散去，徐晟也不再招惹他，关了灯回到自己床上躺下。

肖酉安在黑暗中里盘算着付己昂给他发的消息，不知过了多久，枕头底下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才缓缓曲起了腿。

他们只在这家酒店停留一晚，明天综艺录完就要再次飞往其他地方赶通告，时间紧迫，如果要查，就只能在今晚。

就算跟徐晟同住一个房间风险极大，他也还是得冒这个险去做。

又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肖酉安缓缓坐起身，等眼睛适应黑暗后看了眼徐晟。

徐晟的作息一向是全团最阳间的，早睡早起，这个点估计已经睡熟了，看过去很安静。

肖酉安轻手轻脚下床，鞋都不穿了，拎在手里直到走进洗手间才重新蹬上，又鬼鬼祟祟地把门反锁，靠在洗手台边点亮了手机。

这酒店洗手间离房间门很近，跟走廊就隔着一堵墙的距离，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比如跟走廊上的人隔空投送。

肖酉安垂眼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隔空投送请求，伸手点了接受，然后开始等进度条，相册里很快就多出了几个视频，看出来都是手机怼着监控屏幕翻录的，时间都不长。

他眼皮跳了跳，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一收到付己昂消息他就花钱找人去查了六个月前自己房间门口走廊的监控视频。但他知道以徐晟的手段，绝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所以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么监控记录已经被彻底销毁，要么关键片段肯定会被刻意剪辑过。

可现在看，他花钱找的线人不仅顺利拿到了视频，甚至那些发来的视频，没点开都能很清楚的认出徐晟的身影。

徐晟没有隐藏这段记录。

肖酉安指尖有些发僵，戳了好几下才点开其中一个视频，看清内容后，心一下坠到了谷底。

徐晟那天手上并没有拿任何东西。

视频录的很清楚，毛豆和他一起进入房间，随后毛豆独自离开，在电梯口遇到了不请自来的徐晟。

两人在电梯口前站着说了会儿话，毛豆便转身，带着徐晟往自己房间走去，用备用房卡刷开了门。

全程，徐晟身上都没带东西。

毛豆的行为可以理解，这人脑子里一直秉持着“大家都是一家人”的道理，就算那天来的不是徐晟而是另外几个队友，毛豆都会带着他们进自己房间。

徐晟的行为……也很正常。

线人很细致，似乎怕有什么遗漏的，又从不同角度不同倍速给他录了几遍。

肖酉安耐着性子看完，熄灭手机，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猜错了。

洗涤剂根本不是徐晟调换的。

这个发现虽然排除了徐晟的嫌疑，却也意味着凶手仍藏在暗处，而他们现在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时间不早了，肖酉安惦记着自己明天录综艺的状态，只得简单收拾思绪，打算硬着头皮先睡一觉。

推开浴室门，他脚步猛的一顿。

房间的灯……竟然是开着的。

他在原地站住了，房间里静得可怕，过了很久，久到他甚至都怀疑灯是故障自己打开的，才听见房间里头传来徐晟微不可闻的轻咳。

肖酉安咬咬牙，一捏手机揣进口袋里，故作镇定走出浴室，

徐晟果然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手机，见他出来，淡淡看了他一眼。

肖酉安不打算跟他说话，沉默着背对他在自己床边坐下，理了理枕头掀起被子。

还没躺下，那头徐晟就开口了：“刚刚有人去查了酒店监控。”

肖酉安动作顿了顿，很快调整回来，若无其事重新躺下：“跟我说干嘛？”

“真的跟你没关系吗？”徐晟的声音刺得他背后发冷，“那个人查的，刚好是绝险录制回来那天下午，你房间门口的监控。”

说到这，徐晟话音一顿，加重了语气：“甚至，只单独截出了我那部分。”

肖酉安闭上眼：“暗恋你吧。”

“酉安，你是有什么东西丢了需要找。”徐晟说，“还是觉得，我拿走了你的什么东西？”

肖酉安老老实实躺了一会儿，最后意识到这件事没法轻易翻篇，暗自吐出口恶气，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他转身，面对着徐晟。

徐晟一愣：“你真觉得是……”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肖酉安沉声打断他。

徐晟不说话了，两人隔着昏暗的灯光对峙，谁都没有再开口。

酒店在闹市，他们住的楼层不高，还能听见楼底下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喧嚣。肖酉安突然很想看看外面的霓虹，目光扫向窗户，却发现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

“如果……我没有这么一直惯着你。”徐晟突然开口，看着他，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肖酉安皱起眉头。

什么叫“惯着”？徐晟把自己当他爹了？

徐晟笑着扭回头，轻轻叹了口气：“……是吗？”

叹完气，低头看着被子：“这酒店是徐氏旗下的。”

肖酉安一愣。

你大爷的，打人家老巢来了啊。

“工作人员突然来找几个月前的录像本来就不多见，还特意截了我的片段。”徐晟说，“太反常了，所以主管汇报给了我。”

肖酉安心中暗骂了一声。

“所以，你确实丢了东西。”徐晟开口，语气莫名带了些希冀，“而且在怀疑我，所以这段时间对我的态度才这么差，是吗？”

“不是。”肖酉安看他，“什么原因你心里清楚，徐晟。”

徐晟眼神暗了暗。

“你的洗涤剂，被调包了。”徐晟轻声道，“你觉得是我干的。”

肖酉安抓起旁边的手机站起身，冷笑一声：“能别装吗？”

“你怎么能怀疑我？”徐晟声音突然有些发颤，“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肖酉安没理他，转身推门离开房间。

这个时间点，全团只有作息规律的徐晟会睡觉，其他人肯定都还醒着。

他跑到孟归房间门口砸了几下门，孟归便不出所料地跑出来把门打开了：“你咋来了？”

孟归脸上正敷着块黑面膜，给肖酉安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才骂骂咧咧地把他推进房间，顺手把门锁上了。

“聊聊。”肖酉安大步走进房间。这次孟归分到了单人间，大床上散乱地摆着他的衣服，肖酉安拨到一边在床头坐下。

“有病啊？”孟归抹了抹面膜看着他，“大半夜你聊什么聊？”

“你对徐晟什么想法？”肖酉安单刀直入打断他。

和徐晟的关系已经无法挽回，这个团迟早要散，他必须在分崩离析前摸清每个人的立场。

孟归这下是真愣了，连面膜都忘了抹，站在原地直勾勾看了他好一会儿。

半晌，举起双手：“哥，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我不喜欢男的。”

肖酉安咬牙切齿抓起身边枕头猛地砸过去：“放你大爷的心，我没看上他。”

孟归往右边走了几步接住枕头，重新砸了回来，又愣愣地开始抹面膜。

“啥意思？”孟归说，“你想问什么？”

肖酉安伸手捏了捏枕头，咬了半天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万一孟归站在徐晟那边怎么办？

万一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怎么办？

那头孟归沉默了一瞬，突然开口：“你跟晟哥，为什么关系变这么差了？”

肖酉安抬头看他。

“话也不说，一开口就是在呛嘴。”孟归走到他面前，结果一低头面膜就要掉，只好手忙脚乱地抓住面膜，仰头对着天花板，“真的很明显，我感觉你们俩要决裂了……你现在过来，也是不想跟他一间房吧？”

肖酉安压着声音：“他……”

喜欢我。

不行，不能这么说，太蠢了。

肖酉安咬咬牙：“他……想害我。”

“啊？”孟归重新低下头。

两人这么对视半晌，肖酉安活生生给对视出一身冷汗。

你有病吧。

他等着孟归说出这句话。

你有病吧？

说吧。

说啊！

但孟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怪不得……”

这回轮到肖酉安震惊了。

“怪不得他一直在截你的个人外务。”孟归道。

“什……”肖酉安张了张嘴。

“我经常撞见晟哥打电话……虽然他好像也没想过避开我。”孟归说，“每通电话都是在推掉某个人的个人行程，其他人的照常安排。”

“我一开始还以为推掉的是……比较低番的那俩孩子。”孟归又抹了抹面膜，“直到有一次，听到了你的名字……我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对啊，你人气这么高，综艺感也强，怎么个人外务数量跟我们差不多，不应该比我们多的多吗？”

“不是……”肖酉安愣住了，“他……他……我本来是有外务的？”

一直以来他所有的外务都由团经纪人统一对接，团活不少，但个人外务寥寥无几，他还以为是自己性格不够讨喜，综艺效果不好，所以没什么节目愿意约他。

他妈的，所以……是徐晟？

他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孟归撕下面膜面膜走进浴室都没回过神。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没有管，直到震动开始连绵不断，他才被拉回思绪，意识到是电话响了。

掏出手机，看清付己昂的名字，肖酉安下意识又扫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

快凌晨三点了，付己昂为什么不睡觉？

“喂？”肖酉安看了眼在浴室哗啦啦开水洗脸的孟归，走到窗边，谨慎地开口试探道，“付前辈，什么事？”

“嗯？没什么，找你问点问题。”付己昂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跟平时一样冷冷淡淡的。

“宝宝，大半夜怎么不睡觉？”肖酉安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绑架了。”

付己昂那头诡异地沉默了，半晌才听见他反常地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额……咳，我就是问一下，你还记不记得……咳，你被调包之前的洗涤剂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肖酉安愣了愣，犹豫道：“特征？”

“嗯。”付己昂又咳了两声，“比如瓶口缺个角或者瓶身有划痕什么的。”

肖酉安捏着手机，明白了付己昂这么大半夜不睡觉，是在帮他解决洗涤剂的问题。

他莫名就有些不好受，硬逼着自己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没什么印象。”话落又叹气，“还没产生什么印象就被换走了。”

“行。”付己昂那头似乎叹了口气，“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付。”肖酉安放轻声音，“……你又在背着我忙什么？”

付己昂没理他，哇啦哇啦几句敷衍过去，没等肖酉安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

身后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了，孟归边擦着脸边走出来，远远冲他一张胳膊：“来吧，跟我睡吧，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肖酉安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揣进口袋，面无表情转身走回孟归身边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