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人工科技的产物，人鱼小姐的美貌几乎是人类想象的极限。

因此江凌每次有幸路过皇后大酒店时一定会多看几眼人鱼，她海藻般深绿色的头发，恬静温柔的表情，与世无争的姿态。大概过于文静，她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沉在水池深处。

当初她也曾风光过，是女娃科技当季的最新品，耗资巨大，售价昂贵，酒店的幕后老板也是为了撑场面才把他们买回来。

高科技创造出来的人鱼基因与人造人基因的混合物，空有美貌，智力也就相当于七八岁的小孩子，既不违反基因保护条例，又可以用来攫取最大的利益。

人鱼小姐承受着鲜花和人们的喜爱，老板也很喜欢她，每天都来看她，给她喂食，陪她说话。

但是好久不长，最开始是老板的逐渐冷淡，这位财阀阔少后来迷恋上了娱乐圈新出的小猫人偶像团体，为了给她们打榜花了很多钱。但人鱼小姐的智力并不足以了解这些。

她只是觉得越来越寂寞，专程来看她的观众也少了，食物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充足和丰富。

脑子太小，她思考不了过于复杂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酒店负责喂食的服务生们讨论一条生病的人鱼。

他们说要把他拉走卖掉。

然后呢？

然后做成刺身，会有有钱的老板喜欢这种特别又新颖的食物。

“什么叫刺身呢？”人鱼小姐询问总是来看她的机械眼医生。

医生愣住了，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那只完好的眼睛中充斥着不可思议和愤怒，他说：“你等着我，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我会帮你和你的伙伴们。”

“可是为什么呢，先生，这里很好啊，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碧绿瞳孔的人鱼疑惑地看着他，“水族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

医生无奈：“你不懂什么是幸福。”

人鱼反问：“那你懂吗？”

医生再一次沉默，他当然也不懂。

但无妨，他说：“人鱼小姐，你不该思考这么复杂的东西，他们设计你的基因时难道给你匹配了这么高的智商吗？”

“医生，是你太狭隘了，我在进化啊，一直都在进化。”这时她的眼睛已经越来越绿，墨绿色浓重的宛如旋涡。

没错，因为整个酒店的自动水循环系统，所有的水都会融合到一起。

角斗场选手们使用的进化液和废弃品被日复一日投入培养池，他们的血肉都是异种核的养料，同时也在不知不觉间滋养了一只沉默无声的小人鱼。

她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本该是感恩与陶醉的，但那些选手的绝望和愤恨，痛苦和折磨逐渐影响了她。渐渐地，她和异种核拥有了同一种心跳的频率，并且同时感受到深渊中神明的召唤。

看着眼前娇弱可怜的小人鱼，嘴里还在喊疼，大约没有人会忍心下手。

但沈慈夜不是人，他只是帝国培养出来的人形兵器。

面对这样让人动容的美人，他的声音更冷了：“提灯人，装什么娇弱呢，你这只纤纤玉手，轻轻一挥动能杀死半个酒店的人。”

银白丝线交错，小人鱼已经完全不能动，藏在身后的那只手被提了起来，带着蹼的五根手指已经变成了锋利的刀刃形状，浓绿色的剧毒液体闪烁着寒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指望你的后援了。”调查官继续说道，“我的人刚才已经成功封锁了城市中所有水道，你猜猜水族箱里其他人鱼能不能逃得出去？”

小人鱼浑身剧烈震颤，她难以置信望着对方：“不愧是弑神者，苏安还以为成功拖延了时间，其实反而中了你的计策，给了你们时间去反应。是我大意了。”

戴着银白色手套的路久洺推开后门走出来，开心地对自己的队友摆了摆手。

他只用了三分钟，帮助精卫加速控制了系统1对17区原本的掌控，同时查出了老旧水道节点分布图，并且在第一时间投下粒子追踪器并且物理关闭大部分对外的节点，只留下沈慈夜故意留下的陷阱。

现在那些人鱼正被困在水道中不知所措，他们智力有限，根本应付不了这种突发情况，人鱼小姐没有给他们指示。

“但是我不明白，到底哪一步出了错。”人鱼小姐头发微微扬起，带着些愤怒的意味，“从第一个异空间开始，小丑出现必然会为我吸引走大部分的目光，他不该失败的那么快，你做了什么？”

“我倒是没做什么。”大约是胜券在握，这个时候的沈慈夜格外有绅士风度，“小丑原名李虎，绰号剑齿虎，是17区地下角斗场的角斗士，其实在进入异空间之前我还不能完全确认他的身份，只是有所怀疑，好在有人帮我确认了他究竟是谁，这为我节省了一些世间。”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一点小技巧。”说到这里，调查官先生的表情竟然温柔了一些。

他想起那晚的江凌，明明一片混乱十分害怕，还是冷静的分析了情况，并且给出了建议和策略。

“调查官先生，我有办法测试出小丑的身份，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我想救阿明。”江凌的表情中带着恳求也带着坚决，那时沈慈夜就坚信他能成功。

他胆子很大，也真的赌赢了。

“小丑会守在这里，无非为了沸腾。”江凌分析，“而调查官先生意外来到这里，肯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接头人不敢轻易出现，小丑心里也很慌张，如果这时我们到处散播沸腾，惊慌之下小丑肯定会来查看，那时候我们就可以采取措施。”

“是个好办法，但我们没有沸腾，这东西是被完全管制的，只有帝国黎明大学的实验室里有，我出门不可能带着这种东西，太危险了。”沈慈夜好脾气的解释。

“如果没有，我们为什么不自己提取一些。”江凌做出了最让沈慈夜惊讶的举动。“过量的薄荷烟，不受控的基因药，我认为这些物质中都混合了沸腾的成分，沸腾也就相当于某种催化剂，能够无限放大这些药里原本的药效。换句话说，不管我们提取出什么，都可以当作沸腾来使用。”

沈慈夜眼前一亮：“你懂提取？”

“我只会简单的步骤，有些环节还请调查官先生帮助我。”江凌脸红，“另外请你出门把他放在走廊尽头，那里是中央空调所在的位置，能够确保气味传递到酒店每个角落，拜托了。”

最终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没过几个小时剑齿虎就出现了，他几乎用一种自杀式的，不要命的方法冲向陷阱，最终死在沈慈夜手上。

“李虎，异种癌晚期，哪怕医疗技术发展到今天，有关异病毒引起了疾病依旧是无法治疗的。”沈慈夜看着人鱼小姐，“但患病之后他还多活了三年，我相信这里少不了黑渊教团的帮助，所以他才会对你们那么死心塌地。又因为自己命不久矣，他自然可以豁出命来帮你转移注意力，苏安同理。”

人鱼小姐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竟然是因为这样小小的疏漏，我输了我认。但调查官先生，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然而沈慈夜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已经打算转身离去。

苏安已经死了，真正藏着第二块异种核的人鱼小姐也被抓获，第二个异空间还没发育完全，不成气候，成功收容人鱼后这里的封锁即刻可以解除，他不太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等一等，沈慈夜，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独立探索深渊，你想摆脱女皇的掌控。”高智商的人鱼小姐知道，再不拿出杀手锏来，她根本无法打动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不得已，情急之下她只能拿出自己最后的倚仗：“我知道关于洄游之路的秘密，只要你放了水道里的人鱼，我就愿意跟你们回去。不然我立刻死在你面前，什么信息也不会让你得到的。”

“我看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沈慈夜终于回头，表情却充满了讥讽，“你没听说过吗？我不跟黑渊教团的人做交易，不管你的砝码是什么。即使你现在死在这里，我也有办法通过你的生物信息提取你生前大脑中存在的所有有用的内容。听懂了吗？”

生物信息提取技术，人鱼小姐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她怎么忘了这茬呢，发明这项技术的人貌似就是荣耀军团的医生，那么完了，她确实没筹码了。

眼泪无声的落入水中，珍珠一样璀璨，充满了绝望的凄美。

可是这里没人会在意美与浪漫，他们都是亡命徒，为了明天奔波徒劳。

突然，地上的珍珠被人捡了起来，那双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整齐，带着一种生命力。

“人鱼小姐，别哭了。调查关先生不是那么残酷的人，他是愿意帮助无辜者的。”不知什么时候，背着包的外卖小哥靠近了水族箱，那些诡异肃杀的丝线并未阻止他的脚步，任由他闯进不属于自己的领地。

人鱼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弑神者沈慈夜是多么心狠手辣又残忍无常的一个人。

但那青年却自顾自说道：“虽然偶尔会有点凶，但调查官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很好，还很讲道理。他帮了我和我的朋友，不会多人鱼小姐那么残忍。我是说，如果你犯了罪，他会抓你进监狱。但其他人鱼没有，先生就不会为难他们。这也并非是什么交易，这是调查官先生的仁慈和高尚的品格。”

江凌转过头，忐忑不安地看着沈慈夜：“先生，您觉得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