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依旧像乱哄哄的无头苍蝇，但沈慈夜的出现让所有人都被动冷静了下来。凡是他所到之处，都会像一把利剑刺入人群，不管多大的喧闹都会立刻归于沉寂。

其实在场的人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看到他制服上的肩章上的星星就意识到这个人是荣耀军团的高层，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力。

在几个调查员瞬间上前，用专业手法设置透明隔离墙将苏安和周围人隔离开后，人群逐渐冷静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你第一个想法不是逃跑，还在负隅顽抗，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慈夜声音冰冷，“告诉我，我给你一个痛快。”

苏安的身体一直动的非常不协调，此时黑色的机油混杂着浓绿色的不明物质流了满地，他眨了眨眼好像恢复了一些神智：“噬神者，我没想到来的竟然你这样的大人物。不过也好，既然来的是你，说明我们已经做得很成功了，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成功了。”

沈慈夜挑眉，对方的状态，是典型的沸腾使用过量后出现的迷离状态，这种人几乎已经被教团完全洗脑为工具，不具备任何怀柔或者感化的价值。

于是他沉默着对小队下令：“准备活捉，之后找安夏直接提取记忆拿到情报。”

上次执行任务，小队受伤严重，连沈慈夜自己都休养了三个月，安夏更是提了长假还在休息，这次连他也要启用，众人看出了沈慈夜对这个线索的重视。

似乎感觉到红线位置细微的变化，那道光点从必死的要害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苏安反应非常快，开始冲着光屏大吼道：“别过来，你们这些愚钝无知的蠢货，不知道深渊终将降临，每一片混沌都是神的乐土。你们以为自己很强了吗？肤浅的可笑，你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异病毒了吗，你们根本不懂。”

他疯狂大笑，手心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按钮：“我在皇后大酒店的很多地方给大家准备了惊喜，那些都是尚未孵化的病毒，这座酒店的中央水系和整个17区相连，只要我动动手指，整个17区的病毒就会爆发，如果今天我死在这里，我会让17区每个人跟我一起陪葬。”

梁腾一身的冷汗，没想到这个疯子竟然还留着后手，他快疯了。

他自认自己的能力比较平庸，而且17区情况复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用，因此在搜查异病毒这方便他也不太认真，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忽然蹦出来一个精神病上来就要把整个区炸了，一百个他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这是要把他必逼死啊。

梁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悄悄打量着一旁的特级调查官，看到他表情都没变一下，依旧气定神闲的模样，不仅没从其中感受到安慰，只觉得头皮发麻。

是了，他之前怎么没考虑过最关键的问题，对这些帝都来的大人物而言，17区又算得了什么，根本不是什么不能被舍弃的存在。

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人类的活动范围一再缩小，以前的32个区不也逐渐缩小为目前的18个区和两条中枢通道了

吗？

更何况十八年前寂灭岛大乱，整个十八区沉没于渊海，自那之后只有十七个区了，属于人类的空间越来越少。

苏安没什么见识，作为底层人，他以为毁掉一个17区已经是天大的事了，可是真的上了王庭审判局，一个区区17区的消亡，根本不会给那些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梁腾面色惊恐地望着沈慈夜，现在他比苏安还要紧张。

苏安继续叫嚣：“沈慈夜，他们都管你叫帝国之刃，说你什么噬神者，何其的狂妄啊，一个小小的凡人，也敢给自己冠以这样的名讳，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根本从来都没低下头俯身看过，在那深渊深处的美景，从未有人真正的见过神迹，凡人才如此愚钝无知。”

“别说废话。”沈慈夜冷冷打断他的抒情，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只要你现在答应我的要求，我就立刻自杀，不会让异病毒泄露一点。”流着血泪，苏安的笑容很恐怖，“就算我们只是小虫子，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也会给你这种大人物带来不少烦恼吧，听我说，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立刻践行我的诺言。”

“说来听听。”沈慈夜似笑非笑看着他。

“释放龙恩左使，请立刻释放他，结束你们毫无理由的关押和残害。”苏安大吼，“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位多伟大的科学家，你们只知道一味的关着他，他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当初要不是你们组织了他伟大的实验，他差一点就能得到那一年的闻深奖章，都是因为你们阻止了神迹的再现，科学的发展。”

不知道哪个词仿佛触碰了沈慈夜身上的开关，他的表情从那种漠不关己的漫不经心变得面无表情，深灰色的眸子仿佛深了几个度。

阳杰深呼吸，她明白这个表情意味着对方踩到了老大的雷区，他要动真火了。

江凌毕竟是个刚到这个世界没几个月的穿越者，对苏安大部分发言听不太懂，但他有个本事，能很敏锐的感觉到氛围的变化。

就比如现在，他看见光屏里神像一般的沈慈夜，知道他应该是不太高兴的。

他不明白这些大人物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最好还是别死人了，他见不得近在迟尺的生命消亡，也不明白什么让苏安如此狂热，这种荒谬感交织，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如果有一天，他有了足够的能力，或许会试着改变一下。

哪怕只改变一点点也是好的。

“苏安，不必再装腔作势了，你根本不是提灯人。”沈慈夜眼神冷漠，背后的手悄悄做了一个动作，阳杰秒懂。

苏安一愣，流着血泪的机械眼通过模糊的视线看着光屏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调查官。

调查军团是个神秘又强大的组织，筛选条件非常严格，即使进了军团，无法通过考核的也大有人在。即便通过考核，也只能被称为调查员，想要升为调查官，必须独立进化六个以上的异空间，这其中险象环生，难度之高让人叹为观止。

而在这中间还会有中级、特级调查官，还会有沈慈夜这种超特级，如果不是因位他对权势并不在意，荣耀军团长也不会另有其人。

来到酒店之前，苏安只知道自己会执行一个伟大的任务，像很多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最终沉眠于神的怀抱中，对于死亡他毫不在意，但是他不想死的没有价值。

但是面对眼前这位，常年在教团内部危险排行榜之首的调查官时，他依旧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和无力。

甚至连声音都产生了一丝颤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所以我在配合你。”沈慈夜竟然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看的苏安不寒而栗，他有一种被深深玩弄得感觉。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你就一直在给真正的提灯人拖延时间逃跑。我也不相信你手里拿的是真正的异病毒，如果真有那么多病毒，黑渊教团早就占领全世界了，还用这些年来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吗？”

没来由的，苏安的心脏被一股巨力裹挟着，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强烈的白光。

高维粒子炮的光晕铺天盖地，在这种中间还夹杂着银白色的丝线，犹如一张巨网将他包裹，机械四肢剧烈挣扎着，却瞬息间化作粒子尘埃，苏安失去意识前还在想着，自己的死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的一生做过很多没意义的事情，今天治好的命人第二天就会死于争斗，或者死于基因改造。那些挨了打的女人今天来哭诉，明天又接着回到打人的男人身边。不管他帮助多少人，好像这些人的境况都不会变好。

直到提灯人的出现，自己真正可以改变她的人生，而她也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最开始，提灯人只是悄悄的把沸腾给他，让他稀释成口服液在白夜街贩卖，那些地下拳手和角斗士很喜欢这东西，他们很快乐。

再后来提灯人让他见到了神存在的世界，那是一个奇迹，是没有痛苦的伊甸园。

如果能为这样的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那自己的人生就不会这么无意义了吧，他想。

随着白光逐渐扩大，苏安的机械化的躯体直接解体，但一切并未停止，以他为原型，十米为直径，周围的一切被感染物都被这样的白光所清理，这种消除一切的净化一直持续到大堂边缘的水族箱。

水族箱中的美丽生物们惊慌失措，纷纷向后躲闪。

哗啦一声，玻璃粉碎，海水倾洒出来。

白光闪过，一条碧绿头发的人鱼被无形的丝线控制住了动作。

“别动，人鱼小姐。”沈慈夜瞬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宛如神兵天降，“听我说，乱动会碎掉的。”

这条人鱼曾是皇后大酒店的镇店之宝，当初花了老板的大价钱，后来才逐渐不流行。她是最早女娲科技追求一味的美丽所创造出来的品种，因此产品设置上就是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花瓶角色。

一张呆呆傻傻我见犹怜的面孔，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化成了晶莹的珍珠，落在了鱼尾上。实在是一副柔弱又好欺负的模样，任谁也不能把她和教团大名鼎鼎的提灯人相提并论。

人鱼小姐嘤咛一下，轻启朱唇，小声委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