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夜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凌。
不管是身后等候的队友阳杰还是路久洺,监控后的梁腾,还是全知全能感知一切的系统精卫,所有人和系统都捏了把汗。
他们还真是从未见过有人敢在沈慈夜面前如此放肆。
沈慈夜这人是有很多毛病的,刚愎自用固执己见,但因为实力太多强大,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也没人敢在他开口之后敢拂他的面子。
真是大事不好,阳杰大脑飞速运转,在想着一会儿老大发火后怎么善后,怎么把事件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这么多爽眼睛眼巴巴望着冷若冰霜即将发作的特级调查官大人,然后沈慈夜竟然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走了?这就走了?
阳杰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不敢相信:“不是,精卫,你捕捉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没看错吧。他竟然还会深呼吸,这是明明生气但是忍住了啊?他也有忍脾气的时候吗,我的妈这人真的是我那个无知无觉干翻一切的老大吗?”
“哦,我的小阳杰,不要怀疑,是弑神者大人没错。”精卫的声音都带上了深深的狐疑,“怎么说呢,是很反常,但从大人的行为模式分析,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
“我说,你们可以私聊,不要开着公屏讲我的闲话好吗?”冰冷又带着磁性的声音骤然响起,沈慈夜皮笑肉不笑,“阳杰你再不去干活,这个月所有津贴就都扣光了。”
阳杰背后竖起了一片的汗毛,三两下冲入了人群,开始带队处理后续的麻烦。
两个嵌套式的异空间是比较少见的,好在发现比较及时,第二个异空间生长的并不成熟,再加上沈慈夜在场,局面被控制的很快,后果也不严重。一想到这,17区调查局长梁腾觉的项上人头又稳稳的回到自己的脖子上了呢。
连带着看傻不拉几的江凌都慈爱很多,甚至愿意为了讨好沈慈夜多跟他说几句话:“这位小兄弟,你是哪个部门的?”
江凌一愣,心道对方把自己也当成调查员了吗,还是当成沈慈夜的手下了?
他挺坦诚:“我是白夜街口蓝蓝酒馆的送货员。这位先生,我朋友的情况很危险,可以先给我一支基因稳定剂吗?非常抱歉,我可能得按揭支付。”
最便宜的基因稳定剂大概也得十一二万左右,江凌想,先保住阿明的命比较重要,钱可以慢慢还。
梁腾没有过多为难他,安排人去找药,继续试探他的深浅:“是白夜街的小兄弟啊,那里我视察时去过的,虽说环境有待加强,但民风还是很淳朴的。但是你是怎么认识调查官大人的呢?”
怪不得能当上这么大的局长,可真是会说话啊,最荒芜破败的白夜街在他嘴里竟然还能算得上有待提高。江凌暗自摇头,只好回答的模棱两可:“只是巧合,当时我遇到了危险,刚好被调查官先生所救。所以我认定他是个善良且高尚的人。”
阳杰带人冲上来收容泣不成声的人鱼小姐,中间不停地打量着江凌。
她实在太好奇了,这是哪里蹦出来的愣头青,敢冲到老大面前叭叭叭的,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不是重点,老大的反应才是最微妙的。
虽说这个青年长相的是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至于让老大一见钟情吧?难道真的铁树开花发了神经了不成?
“喂,你叫什么?”阳杰又掏出一块口香糖塞进嘴里,“你哪个学院毕业的?之前看你在监控里有两分手段,能在那么简陋的条件下分离出催化药物假装沸腾,又能用那么快的速度打开安全室密码锁。不简单啊小子。”
无怪乎阳杰能问出这种问题,在她眼里江凌肯定是上过学的,不然在知识被垄断的今天,即使一个人再有天赋,靠自学几乎是不可能获得一定的成就。
“很抱歉,我没上过学,我支付不起学费。”说到这种话题,江凌竟然很坦荡,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他刚醒来时,也跟安妮和蓝老爹提过上学接受教育的事情,当时他看到老爹面露难色,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查了念书的价格,他这才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
由于这个时代的人非常早熟,大学前的所有教育都被压缩成了七年,之后便是大学筛选。没有什么全民高考这种东西,都是所有大学自己组织自己的招生考试,因此这些大学拥有最大决定权。
如果是贵族或者财阀的后代,推荐信或者赞助费都可以让他们很容易就入学。如果是能力格外超群的学神,极少数或许也可以免学费入学。
但大部分普通人想要入学,就要支付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的学费,没有这笔钱就去贷款,然后毕业后进财阀打工还一辈子。
江凌研究过一个离17区最近的学校,学费一年25万,每年考核,不通过就会被退学,学费不退。最后毕业也是考核一旦不通过,就会一直不给毕业,还要继续交钱。
这又未尝不是一种知识垄断和学位绑架呢?
阳杰听他这么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竟然和善了一些:“那是怪不容易的,我见过好多这样的男大学生,都蛮辛苦的,每次我都会忍不住帮助他们。哎呀,不如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她点了点耳朵上浅蓝色的心型悬浮耳钉,那是她的终端系统,直接链接主系统精卫。
“抱歉,我没有你这个型号的终端,只有一个老旧品种。”江凌拿出了手机形状的老旧终端,有几分不好意思。
“没关系,先加上,以后等你换了正经的终端再联系。”阳杰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他,“我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她就打赌老大一定会跟这个腼腆爱脸红的男青年有点什么,毕竟他老人家今天实在太失态了,绝对有猫腻。
江凌带着稳定下来的阿明回到蓝蓝酒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这个时间酒馆正在歇业。
大约还是看在沈慈夜的面子,平常走路横着走的17区调查员们竟然主动给他送回了白夜街,一路上还非常客气。
咕噜咕噜,安妮听到动静,转动着轮椅走出来时眼圈都红了。
“江凌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快担心死了。”她看着昏迷的阿明,反应很快,“阿明怎么这么烫,他脸上的纹路是怎么回事,他进化变异了吗?”
用了大概半小时,江凌才跟她说明白昨晚的惊心动魄,说的两个人都十分后怕。
中间还抽空叫来了阿明的母亲玛丽,玛丽看着阿明泣不成声:“早就劝过他不要去做角斗士了,他非不听啊。安妮,你有空帮我劝劝他吧,或许你说话他还能听进去。”
待二人走了之后,安妮这才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对不起江凌哥,都是因为,爸爸是因为我,阿明也是因为我,我真的是个灾星吗?”
她一边哭,一边轻轻掀开裙子的下摆,那是两双完全石化的小腿,看起来就像是古希腊的纯白大理石雕塑,和人体肌肤接触的地方衔接的很粗暴,血肉逐渐干枯萎靡,最终变成另外一种材质。
石化显然还在继续蔓延,已经逐渐到膝盖的位置了。
“才一周过去,怎么又严重了?”江凌皱起眉头。
安妮的石化病,一直是蓝老爹的心病。按理来说他一个空间猎人,身手不错,还独自经营一家酒馆,收入已经不算低了,但是这些年为了给安妮治病,买特效药,几乎已经掏空了家底。
在科技发达的如今,依旧也有一些疾病无法根治,因为它们不光是作用在肌体上,还涉及到精神、甚至灵魂。连异病毒带来的伤病迄今为止都很难治愈,何况一些基因疾病呢。
安妮的石化症非常少见,很难治疗,也无法更换器械肢体,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之前的十几年,靠一些走私来的特效药还能控制病情,但是这半年来,随着全世界环境愈发恶劣,黑渊教团到处活动,异空间出现频繁,她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
蓝老爹心中一直抱着一个希望,都城王庭的医生或者女娲科技这种顶级财阀一定能有办法治疗,所以他一直在默默攒钱,希望带女儿治病。
但是来不及了,上个月起他就发现安妮的石化反应在加速,为了更快凑到钱,他这才铤而走险,跟着一伙身份不明的空间猎人违规突破封锁线,去了未知的沦陷区异空间赚钱。
阿明暗恋安妮多年,大约也是察觉到了什么,着急赚钱,才会答应老板的邀请,为了二十万成为了角斗场上的牺牲品,差一点就丢掉了性命。
这些认知让安妮心如刀绞,她时常会做梦,梦中有个声音恶狠狠地诅咒她,你就是个生来就带着霉运的人,所有靠近你的人都会遭遇不幸,为什么你还不去死去呢?
她一直自欺欺人,直到今天,连江凌哥哥这样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他只是送个酒就遭遇了两个异空间差点没命,她再也不能装作无事发生过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大家,如果我死了就好了。”她喃喃自语,右手戴着的机械加工臂慢慢悬了起来,瞄准了自己的心脏,趁着江凌不不注意,骤然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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