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已经宣布开席,王室众成员也都按照尊卑顺序依次落座,独不见敏歆的身影。
众人拜谢王恩后,舞姬们身着艳丽的舞裙从后台翩翩而至,随着琴声的响起,和着歌声跳起曼妙的舞姿。王公大臣们也不再拘谨,纷纷端起酒杯相互敬酒,联络感情。
大王高坐俯瞰于下,见底下一幅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甚是欣慰,也想和他的臣子一起不醉不归,但碍于自己是一国的王上,要守住帝王的威严,不便与他们走得太过亲近,只能高坐不动,与自己的王后嫔妃们相互敬酒。中间偶有一些官员也会端着斟满酒的杯子向大王敬酒,大王也乐意与他们共饮一番。
王室宴会上的菜肴果真与他处不同,山珍海味无不聚于此,那些见过的或是没有见过的美食都呈现在眼前。我也不看瑾羽对我的态度,只管自顾自的大吃大喝,偶尔给站在后面“服侍”我与瑾羽的袭阳夹几道菜给他解馋。
“你们两个再胡闹也要分清场合!”瑾羽从我手中抢过筷子,袭阳刚想下口就被瑾羽夺了去,“尤其是你老八,多大的人了,这些你又不是没吃过,以前不是对这些都不屑一顾么,现在居然开始在乎这些吃食!”
趁瑾羽转身同人打招呼的时候,我与袭阳背着他吐了吐舌头,顺便翻了个白眼。
“父王恕罪,女儿来迟了。敏乐与敏妍两个妹妹一连几日缠着女儿给她们讲故事,今日一时讲得精彩竟忘了宴会的时辰,实在不该。”
众人皆已酒过三巡,敏歆才匆匆拉着两个小妹妹来到宴会,大王见了他的三个面若桃花的女儿,满眼含着父亲对女儿的慈爱,自然不会真的处罚她们,只是稍微提点了几句就让她们坐回席中。
则生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我的旁边,我心中顿生不安,这么重要的宴会场合是不允许身携利器入宴,所有入席人员都是季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士兵不便搜身,大家也都会主动将自己的佩剑交予宴会厅外的士兵保管。
如今则生剑突然出现,倘若被人察觉,我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解释不出原因,偷偷将剑藏于桌下。
敏歆刚端坐在席上,向我们对视一眼,朝着我们的方向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我们敬酒。我见敏歆显然已经注意到我,朝她欢快地招手,敏歆给我投来一抹淡淡的微笑,旁人察觉不出我们的关系,只看到我一个人在一旁不知缘故地手舞足蹈。
我拉了拉瑾羽的衣襟问道:“你说敏歆到底有没有看到我们?怎么她都没有反应?”
“她当然看到了,现在是什么场合,也只有你一个人不管不顾的,你的脑子是不是还没有好?”
“你……”
我转过头,不打算再理瑾羽,他一脸的冷漠宛如冰窖,触碰他的人立马会变成冰柱子,我还是托着下巴欣赏眼前的歌舞。
“父王,今日宴会女儿特意为您准备了礼物,不知父王现在是否有兴趣一看?”听到敏歆说话时,她已经走到宴厅当中,屏退了所有跳舞的舞姬,台后歌姬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在场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期待着公主接下来献给大王的礼物。
宴厅一侧的帘幕突然拉开,一绿衣女子从帘幕中走出,面带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暗藏着杀戮的光芒,手里捧着一盆罕见的盆景,大约这个就是敏歆送给大王的礼物,大家尽可能的伸长脖子一睹真容。
“芸儿!”宰相大人和二夫人几乎同时认出了那个绿衣女子的身份。她,竟是阮芸!此时她是应该在东郊嵩石山上闭门思过么,怎么也会来到王宫?
瑾羽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抓着,我从他紧绷的肌肉里感知,马上就会有大事发生了,会是什么,就要看阮芸接下来的反应。
“哦,这不是阮相家的二小姐吗,年年都会参加此等宴会,今年寡人倒是没有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大王捋了捋胡须,眯着眼说道。被自己的老婆儿子和臣子相继灌下数斤酒,大王再好的酒量现在也已经微醉。
阮芸跪在大殿之中,不语。
敏歆连忙起身替她答道:“回禀父王,女儿曾经被风苇鸟从西郊猎场扇到了东郊的嵩石山时,多亏法禅观的道士收留,那时女儿就许诺,一旦平安回到父王母后的身边,我便会亲自上山为道观供奉香火。真是无巧不成书,那日我在观中偶遇在此为家人祈福的芸小姐,我又与她的姐姐情同姐妹,索性同她一道回了季都。”
听到此处,家主夫人想起身与大王摊牌出阮芸去观中的真实原因,被宰相大人低声呵斥住。
宰相大人不想在此隆重的场合向全天下提及家中的丑闻,也想往后看看阮芸接下来的动作,揣度她出现在此处的目的。
“父王,芸小姐她擅长种植一些花花草草,听说她府中园内种满了奇花异草。今日我们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献给您,现在只能借芸小姐的花,送给您这尊佛啦!”
“哈哈哈……”
敏歆一番俏皮又不失拍马的一段话惹得大王心花怒放,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阮芸献给他的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阮芸将花盆置于地上,四周众人方才看清这怪草的真实面目。我也凑过去定睛一瞧,不过是一株矮草,只有两片叶子,只是叶子边生长着锋利的锯齿,叶片也比一般叶子要大,要厚实。
看完有些不屑一顾,阮芸从小到大种的一些花花草草我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这盆草同那些比起来也太普通不过了。
“啊!”我抽开瑾羽抓住的手,轻声说道:“干嘛掐我那么疼!”
“老八,你带着嫂子先离开这里,我留下观察情形。”瑾羽对着袭阳附耳叮嘱,神色凝重,像是已如临大敌。
趁着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盆草上,袭阳不由分说,拉着我便往外走去。
“苾儿,宴会还没有结束,你怎么就要离开了?”敏歆眼尖,喊住了我,门口的侍卫听到公主的声音也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回公主的话,拙荆那日落崖被救之后心中仍有余悸,每到夜晚都会梦魇,昨夜也不例外,现在有些累又不想扫了大王与众人的兴致,想回府中休息。”
这个瑾羽在任何时候都临危不乱,对谁都能一顿胡说八道,先不谈我每日睡觉有多香,自从成了亲他也没有见过我睡觉的样子。
但瑾羽毕竟是我的夫君,做妻子的也要适当配合,我闭着眼睛,双手不断的揉搓太阳穴,呻/吟道:“哎哟,哎哟,我的头好痛!快要炸开了!”
一旁的袭阳也算是配合,一边扶着我,一边捂着鼻子不断地抽噎,铆足了劲儿表演,像是我真的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回去一定叫刘掌柜收袭阳做他的戏子。
阮芸与在场观看表演的一众冷漠地看着我们的表演,倒是吓坏了阮府众人,娘亲倒在爹爹的怀里早已泣不成声,完全顾不上什么礼节,爹爹与二娘眼里也噙着泪花。
“快,快传太医!”
“别,别,我的夫君就是大夫,我听他的嘱咐回去休息就好了。”
“别呀!我们姐妹好久都没见面,今日就这么分开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敏歆命柠香和檬香搀着我与她坐在一处,“我这儿的位置宽敞,你可以躺着休息,和我聊天说不定你的梦魇就被驱散呢!”
没办法,虽然我知道瑾羽突然脸色骤变,又突然让袭阳带我离开肯定有他的考量,可如今敏歆盛情难却,我又不能拒绝她的邀请,只好顺着敏歆留在了宴会上。
看完我的一番闹腾,所有人又把目光聚集在了阮芸带的那盆草上。
见大家对此草很是好奇,阮芸也不再卖关子,她说道:“回禀大王,这是臣女在法禅寺祈福时,偶然从观主那里得到的一株璇玑草,叶开两瓣,叶刺带有剧毒……”
“大胆,你竟敢带这种有毒的东西献给大王,是不想活命了吗!?”阮芸的话还没有说完,性格暴躁的五皇子参源便跳出来指责她,大概是因为当初他误会我勾引了他的太子哥哥,所以对阮芸的态度也是相当恶劣。
但阮芸并不理会参源的漫骂,见大王没有对此作出反应,坚持将她的话说完。宰相大人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有些佩服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女儿。
“……简而言之,璇玑草对我们普通人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对那些坏事做尽手上沾满鲜血的妖魔鬼怪穷追不舍,直到将他们的魂魄关进璇玑草的叶片中,经过一段时间后,魂魄化作花肥。”
“听你这么一说,这草果然神奇,可不知道怎么才能一试?”瞬间,大王勾起了对璇玑草的兴趣。
“可以一试。”阮芸说得斩钉截铁,“臣女可将花盆置于大厅当中,璇玑草可以凭借自身的感知周边的气息,让潜在我们当中手沾无辜者性命的罪犯无处遁行!”
瑾羽跟我说过他是妖,那么袭阳也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杀过无辜之人,我顿时心中一紧。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傻瓜!”沉鱼的魂魄从我身体中飘出,不似之前那么温和,现在整个人都充满了仇恨,我的脑袋就像自己刚才描述的那般疼痛。
“那个小贱人就是冲你来的!当初我为了救太子,杀过不少的妙龄女子取血,她们都是因我而无辜惨死的。现如今,这璇玑草专门来对付我这样的恶妖,而我的魂魄归附于你,你我早已一体,我曾经做的孽,你也要一并同我偿还!”
那可如何是好?我已经没有可以退却的借口,眼睁睁地看着璇玑草的根茎逐渐伸长吮吸着各方的气息,马上就要闻到自己了!
我绝望地看着瑾羽,他紧盯着璇玑草的活动,手中暗暗生成一团火球,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他会在关键时刻投出火团烧死璇玑草。
很快,璇玑草已经转到我面前,张开硕大无比的叶片,宛若一张绿色的血盆大口马上将我吞噬。阮芸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狰狞地看着我,我仿佛看到面纱下她嘴角冷冷的上扬。
“唰—”一阵刀光剑影,还没有来得及闻我气味的璇玑草被剁成了碎片,原来是则生剑预感到我面临的危险从桌底跑了出来,这才救下了我。
“则生,回来!”
太子轲召回了悬在空中,剑指阮芸的则生剑,阮芸则被突如其来的宝剑吓瘫在地,众人也吓得纷纷离席。
“父王,您看到没有,儿臣就是说这阮大小姐是妖孽,您还不信,现在连璇玑草都发现她的妖气,被她斩杀毁灭证据,您肯相信儿臣的话了吧?”参源又想跳出来烧上一把火,“就凭她私自带兵器赴宴就足可以让她千刀万剐!”
宰相一家受到惊吓,连忙上前跪地大呼冤枉。
“五弟错了,这则生剑本来就是本太子的,今日也是我托苏夫人带来还给我的,谈不上欺君罔上。再者,大家都清楚苏夫人是宰相大人的千金,宰相大人为官几十载,为人何等敏锐,眼前的这位苏夫人是人是妖他还能不晓得?”
太子轲看了瑾羽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对大王请求道:“父王,苏夫人大病未愈今日倒又让她受了惊吓,儿臣恳请让她先行回去休息。”
“准了!苏大夫也一同回去吧,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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