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绝色画师

瑾羽在季都最繁华的十里奉安街盘下一间医馆,左靠聚贤居,右邻季都城最大的赌场—云集赌坊。

草球一直夸他家公子选的地段极佳,万一聚贤居里有哪位食客吃到不该吃的东西上吐下泻了,赌坊里哪个不要命的赌徒欠钱被人卸胳膊卸腿了老板定是第一时间把人抬到瑾羽这处医治,既能救人还能收取不菲的费用,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地段。

医馆还在筹备开业的几天,瑾羽不是在招募药童,就是在监工医馆的装修,馆里馆外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无暇带着我去寻家人。

人已在季城,阮苾也不急于一时回家,便在瑾羽的医馆里寻了一间房间安心地住下,空闲时让敏歆教她如何插花,好用于开业当天摆在医馆各处增添几分喜庆的气氛。

插花,阮苾原以为就是简单地把几种或十几种花草零零碎碎的插在一个花瓶中,花中多多少少插几朵鲜红的花就是顶好看了。

可听敏歆像夫子般一连串地给阮苾讲解插花时的各种细节,要先选什么类型的花作为主花,每个花枝要怎么剪……

阮苾听了顿时石化了,似懂非懂地胡插一通。

敏歆检查完阮苾的作品,手中花枝和剪刀气得同时掉了下来,听到剪刀落地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断断续续地说:“不生气,不生气,是你太笨不是我没有教好。”

敏歆抢走阮苾手中的剪刀,再也不让阮苾陪她插花了,说是心疼这些花,本就生命短暂还被人糟蹋……

被敏歆赶出房间的阮苾一直在医馆后院闲逛。

医馆的后院虽不大,比起阮府五进五出的院子真是天壤之别,但瑾羽几天之内就将这儿收拾的干干净净,眼下正值春季,小小的院落容纳了整个大好时节。

长廊处布满了紫藤花藤,半方小池里游鱼戏水,石阶上青苔茵茵。

瑾羽命人在院落里修建了一座凉亭,在凉亭四周种满了梨树苗,他说用不了不久梨花满院,到时候到处都是洁白一片,花瓣片片,如雪漫天。

原来瑾羽喜欢冬季里白色的雪花,他在亭中放置了一方石桌和两张石凳。在他心里这亭子里只能容纳两人,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是他心中所念之人。

“谁是瑾羽心中之人呢?”阮苾坐在亭中趴在桌上遐想,“难道是草球?”

“你在发什么呆?”敏歆不知何时走到阮苾面前,以为阮苾在为不她插花正在生闷气,连忙把藏在背后的东西塞到阮苾面前,讨好阮苾。

敏歆递给阮苾的是一把胭脂花,花瓣鲜红如血,香气弥漫一看就是刚刚摘下。

阮苾看到这一捧花甚是喜爱,摘下一朵戴在敏歆的发髻上。到底是尊贵的公主,如今头上只稍稍添了一朵花,整个人变得更是妩媚妖娆。

在嵩石山时,阮苾与敏歆生活不能自理,也没有件大家闺秀该有的着装,两人随随便便打理一下成了世人眼中的丫鬟。

如今寄住在瑾羽的医馆,瑾羽给她俩各分配了一个丫鬟,为她们梳洗打扮,虽没有锦衣玉食,但至少现在吃穿用度不愁,算是走上了曾经快乐生活的正轨。

见阮苾没有生气,敏歆趁机将她的小盘算讲给她听:“插花的活儿我全干完了,其他的活儿我们也帮不上忙,奉安街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和你出去逛逛如何?”

其实阮苾也是早有此意,毕竟医馆其他的活儿瑾羽和草球都不让她与敏歆碰。

大前天,阮苾帮医馆擦瓷器,没过多久医馆中大大小小的瓷器被我砸的所剩无几。

那些瓷器都是瑾羽还未到季国时,花重金从北夷桑国购得。好在瑾羽视金钱如粪土,并没有对阮苾发火。

前天,敏歆收药时把晾晒的名贵药材撒在地上,捡起来觉得脏便用水将药材洗了一遍,气得瑾羽直捶心。

昨天,天还未放亮,敏歆觉得有愧于瑾羽便邀阮苾到药库把剩下的药搬出来晒一晒,手忙脚乱中,她们打翻了库房燃烧的烛台,烧光了医馆里所有的药材。

……

看到忙着救火的工人们和被火熏黑的阮苾与敏歆,瑾羽摸着额头,捶着胸,无奈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草球一边指挥着救火,一边数落着阮苾她们:“尽是帮倒忙的,要不是我家公子,你们早就被我扔大街上被那个专抓女孩的妖怪吃掉!”

“可是早上瑾羽公子还吩咐过我们不要轻易地出门,那个专吃姑娘的妖怪还在外面抓人。”阮苾虽然很想出去看看但念及之前闯下的祸事实在不敢再惹了。

“哎呀,只要我们天黑之前回来就没事的。”没等我再作反应,敏歆拉着阮苾直往外走。

阮苾还在考虑要不要和瑾羽知会一声时,敏歆已经把我拉出了医馆。

大街上除了少了年轻貌美的姑娘,其他来往的行人还是不少,街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生意也没有因为姑娘们不敢出门而生意惨淡。

水粉铺子前围着的都是些年轻小伙,趁着闹妖怪买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上杆子讨好自己心仪的姑娘。

此时出门的确不是正确的选择,一路上的行人商贩依然帮阮苾与敏歆当成瘟神般躲得远远的,没有一家商铺愿意做她们的生意。

官府公示栏处寻找公主的皇榜还贴在上面,旁边多了一幅阮苾的画像。

阮苾刚要指给敏歆看,谁知敏歆自己早就发现了她的画像,慌慌张张地从袖口掏出一面手帕遮住了半边脸。

画像中的她与她本人十成十的相似,尤其是眉眼间的神情更是传神,敏歆站在她的画像前堪比照着一面镜子。不愧是宫廷画师的手笔,画技非同寻常。

阮苾暗自赞叹。

阮苾回头再看看自己的画像,心中大呼:“爹爹,画像张贴的时候您怎么不把把关?您哪有长成这样的女儿?”。

这天壤之别的容貌怕是现在阮苾站在这里大呼:“大家快来看,我就是阮家大小姐阮苾!”估计也未有人会信,说不定顺便给她安个冒充世家小姐的罪名。

街上无所事事的闲逛,阮苾实在寻不出什么乐子,无论到哪里,哪里的人群一见她们便哄散而去。

阮苾摇摇敏歆的手,让她一同回医馆,在医馆里至少可以在后院里找点不闯祸的乐子,可是阮苾自己一个人不识路。

敏歆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是总要干点什么,否则太对不起自己的两条腿。可见身为公主的敏歆平时是不轻易用双脚走路的,走动坐轿撵,打猎时骑宝马,想到这里阮苾可以理解她的不情愿。

还在考虑到哪处玩耍之际,她们又遇到了那个入城时苦口婆心的张捕头和他的小跟班。

幸亏阮苾和敏歆再也不是灰头土脸的丫鬟,张捕头没有认出她们。倒是见我们这种被妖怪盯上的对象又是好一顿教育,尤其的重点的加特别的教育了我:“小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不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吗?你爹娘没说过近期季都发生的事情吗?你就不害怕吗?你……”

张捕头又指了一下敏歆,敏歆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他接着又说:“这个姑娘倒还有些安全意识,懂得用帕子遮住脸。你长得这般模样就是妖怪盯着对象,还敞着脸在外面瞎溜达。”

说完了阮苾,张捕头又照例训起了徒弟:“是不是因为你的宣传没有到位?我的要求是传播妖怪袭击少女事件的册子每家每户都发到,你肯定遗漏了!回去再沿街发一遍!”

小衙役受不了长官的嘶吼声,还未等张捕头说完便溜得没影了。

做了多年的官差,张捕头办过的案子大到杀人越货,小到偷鸡摸狗,经过他手的林林总总不多说也有几百起。他见阮苾和敏歆相貌出众,担心那妖怪拦路抢人一路看着我们进了医馆的大门才放心地离去。

敏歆哪肯甘心,趁张捕头转身离开的一刻又将阮苾拉出来,此时她也开始害怕妖怪,但更害怕公主的身份被当众戳穿。

阮苾看敏歆左右为难的样子,便提议去隔壁聚贤居吃饭看戏,路不仅近,而且又能满足逛街吃喝玩乐的一切需求。

第一次去吃饭时,聚贤居的东家刘林邈便对瑾羽映像深刻,本想发展瑾羽成为他那里流觞曲水戏剧里的名角,奈何瑾羽毫无此意一心学医。

后来瑾羽将医馆开在聚贤居的隔壁,刘老板很是开心,又是亲自登门道贺,又是让饭馆中的伙计帮忙收拾药铺,像是瑾羽变相的成为他招揽顾客的戏角。

所谓爱屋及乌,刘老板对阮苾与敏歆也很是客气,见阮苾和敏歆站在门口徘徊着思虑要不要进去时赶紧地跑出来将她们迎进了倚夏堂,并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的招呼。

倚夏堂内此时正是一番盛夏时节,堂坐间繁花似毯,绿荫绕梁,堂内用炭火增加了夏季的炙热。静坐冥想,似能听到树上的戚戚蝉声。

跑堂小二端来一盆冰镇什锦水果,瓦盆内装满了碎冰,将各种水果切片置于冰上,既能保持水果的新鲜又能增加水果的口感。置身于炎热的丛林,来一口冰凉的水果,那滋味别提有多爽快。

敏歆说连王宫里都没有这般滋味,她决定要把这些好东西都享受一遍再回去让宫中的能工巧匠都将它们做出来好让父王母后、兄弟姐妹们享受一下。她那颗打算回王宫的心又往后推迟到不知何年何月……

期间,小二又相继端来了冷干面、清颜汤、醋溜山药拌鸡丝……不一会儿这些菜就被阮苾与敏歆吃到见底。

最后一道菜是饭馆内刚刚出的新菜名叫千丝万缕,由各种夏季时令的蔬菜切成丝条混合搅拌,浇上提前准备的酱汁,清甜可口。

见阮苾与敏歆吃得尽兴,刘掌柜满脸堆笑的走过来关切地询问:“二位姑娘对这里的饭食可还满意?”

阮苾、敏歆嘴里被菜包得严严实实,腾不开嘴回答问题便一个劲儿地点头。

掌柜的见她们狼吞虎咽的吃相喜滋滋地又问:“那以后你们天天过来吃怎么样?我不收你们的钱,毕竟咱们都是邻居。”

阮苾:“……”

敏歆:“……”

阮苾和敏歆没有什么文化可以靠才华一博众彩,让画师画一幅丹青也只能抵一顿饭钱。

天天让甜美去饭馆吃饭,还不收钱,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刘掌柜猜出阮苾的想法,便直说出自己的计划。

原来还是由于季都城接连少女失踪,很多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姑娘都不敢出门更不会来饭馆吃饭。

聚贤楼之所以生意红火,靠的不仅是聚集天下美食和特色的服务,更是因为众多的才子佳人汇聚于此,在这里谈情说爱吟诗作画。

现如今佳人已不敢涉足于此,时间久了,才子们因没有美人的相伴终究也不愿意光吃饭而一挥重金。馆内规矩:只要堂内有一个顾客,此处的戏曲表演等各项服务都不能停止。

如今馆里清一色的大老粗爷们一个两个稀稀拉拉地坐在四季堂各处,又不能安排他们聚集到堂内一处。万一大老粗觉得不高兴就再也不来这里消费了,聚贤楼如果连这些客户都走了离关门大吉真的就不远了。

刘掌柜顾念阮苾她们是隔壁住的邻居,住的很近,妖怪没有抓人的时机。何况阮苾与敏歆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但也算样貌出众,符合饭馆吸引才子的要求。

阮苾一心想着一来今后能天天吃到免费的佳肴,二来瑾羽要是知道她们在隔壁吃饭,也不会不允许她们出来,况且她们自己在医馆内总是闯祸,便一口答应下来。

倒是敏歆开始犹豫,她担心画像中的自己被人认出,但又不愿意拒绝这块免费的馅饼。于是敏歆和掌柜商量:“我最近感染了风寒,怕传染他人,能否我蒙着面纱?”

刘掌柜的见阮苾她们没有拒绝,对敏歆的小要求连连表示同意。

堂内的流觞曲水里的戏剧开始表演,倚夏堂内的故事果然如跑堂小二所述那般有一场热烈圆满的爱情结局。

刚要看到少年与姑娘两人终成眷属拜堂成亲之时,饭馆的画师走到阮苾桌前,未经阮苾与敏歆的允许,顺势与她们同坐。

上次画师为瑾羽画像,阮苾当时只傻站在一旁看着瑾羽的一颦一笑,完全忘记旁边还有一个画师。今日仔细端详这位画师,专门为相貌出众的才子佳人们画像她自己亦是一位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乌亮的头发随意挽起,仅簪一支步摇就已显得气质非凡;面容略施粉黛,便已是绝色;轻轻一笑,不知会倾倒多少少年郎。

瑾羽是不是就已被她的姿色倾倒了呢?否则为什么他宁可花费一个金元宝也要把画师画的那幅丹青买回去。

果然,画师是想来帮我们画像的。她自言自从姑娘们不上饭馆之后已经许久没有为女子画像,每日只能对着后院中的花草描摹,画人的技艺可能要生疏了。

怪不得阮苾刚入馆门口时那些美女画像都撤了下来,换成了梅兰竹菊等植物。

见画师对画那般的如痴如狂,我这个门外汉虽不能理解但表示能帮到她尽量帮助。敏歆也同意了毕竟吃人嘴软,但表示画像上的她依然是个蒙面的神秘女子。

聚贤楼的后院正如画师所描述的一样空无一人,一处长廊走过去许久才得见一丫鬟在花园内采集花瓣,一小童子坐在石桌旁将收集的花瓣捣碎成浆。

那二人见阮苾一行走来,忙放下手头的工作,向画师作揖招呼:“沉鱼姑娘,您要的入画颜料已备好,现在便用吗?”

沉鱼微微点头,二人熟练地筹备画师为阮苾画像所需的各种笔墨颜料。

准备完毕,沉鱼引阮苾与敏歆入画室,嘱咐丫鬟小童二人退下时将门窗关好,并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后院。

阮苾纳闷:“之前为瑾羽画像时不是可以围观吗?”

沉鱼莞尔一笑道:“女子画像被人围观总会露出几分娇羞之色,入画的神情就没有那么自然了。何况我也许久未给女子画像,也不喜别人打扰。”

是这么个道理,阮苾不再说话,静坐在竹榻手握一支红杏凝神闻着桌旁香炉里香味,任沉鱼在宣纸上挥洒,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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