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容(1)

好在深山里经年的枯叶一层层在崖底铺成厚厚的毯子,倒救了几人的命。那辆车撞在崖边巨石上摔得粉碎。

乞儿醒过来,见别的人还都好,只有南宫无法只有入的气没了出的气,身上的伤口也渗出血来。

这可怎没办呢?

此时她早已将天笑当做了主心骨,使劲摇着她:“天笑,天笑你醒醒”

这一路走来,在乞儿的心里,天笑已然是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天笑却没有反应。她急的无计可施。忽见盛水的牛皮袋子掉在红乔身旁,便急忙拿起袋子,含了一口水对准天笑脸上喷出去。天笑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就好”天笑坐起身上下打量着乞儿,再看看周围,其他人都躺在地上。

天笑站起身走过去摸摸妞妞,再摸摸红乔道:“他们没事,只是跌晕了很快就好的。”再摸南宫无法时便皱起了眉头:“我们得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否则……”否则要不冻死要不给野兽当点心。

天笑从红乔身边拿过长剑递给乞儿:“你守着她们,我去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说着又在南宫无法身上摸索半天,摸出一把匕首,一个火石。她将火石交给破衣女孩自己拿着刀向崖底走去。

走了十几步,她突然转身问道:“如果有野兽或者别的……什么,就把枯草点着,记得躲起来”

“知道”,破衣女孩看着她背影答道。

天笑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尖刀,心里念叨着,希望崖底不会有野兽,更别有厉鬼才好。毕竟是孩子,对黑夜的恐惧不由自主。

山崖越来越深,越来越黑,天笑拿出火折子,点燃一支木棒,星星点点的火苗鬼火般在黑暗里一闪一跳,平添了几分诡异。

“眸……”,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牛叫,天笑虽不知声音来自何处,但从这叫声里竟听出悠闲与惬意,她拿出火折子又捡起一大把干柴点着了拿在手里,面前立刻亮了一大片,这一亮倒使她惊得呆了:远处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一间茅屋,透过窗棂有光忽隐忽现。天笑顾不得太多,管他强盗土匪仰或鬼火,小姑娘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循着那昏黄的烛光径直迎了上去。

还没走多远,突然脑后一冷,天笑双眼发黑,脚步一软瘫倒在地。

天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炕上,身上盖着暖暖的虎皮被子,屋子里生着火,灶上一只长嘴的水壶正滋滋的拉着长调,嘴里悠悠的吐着白烟,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兽皮:大到老虎小到兔子应有尽有。天笑‘噌’的一下坐起,“咣当”一声头碰到了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在她头顶摆动。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大串佛珠挂在炕头上。天笑正要伸手去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厉声道:“别动”!天笑本能的缩回了手,好奇的盯着来人:一头花白长发凌乱的飘散着,雪白的胡须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只露出一双不大的但鹰一样的眼睛。上身穿着虎皮衣,下身一条褐蓝色布裤,腰上系着一条虎皮裙,一身猎户打扮。

“老爷爷是您救了我吗?”天笑怯怯的问道。

老人并不回答,却盯着天笑看了片刻,忽然道:“娃儿,你一个人?”

“不,我们五个人。”荒野之中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是神仙吗?女孩子的心里总是有许多幻想。

要不然是鬼?总之肯定不是人,哪有人会躲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与黑暗野兽为伴呢?

不管怎样只要不是人就好。

这世上遇到什么都没有比遇到人更可怕的了!

“哦,那其他人呢?”老人胡子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去坐在火炉边。

“都在前面崖口。”

“这麽说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老人双手笼着火炉悠悠的道。

天笑没说什么,却突然翻身下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仙爷爷,您救救他们吧,他们……他们遭了多少难啊。”天笑原本是要说这句话的,却一激动几乎晕了过去。

老人将她抱上炕,在火头上烤烤手坐了片刻起身离去。

老人的手很轻的为她盖上被子的刹那,天笑的泪水喷涌而出,太久不知哭的感觉了,过去的种种遭遇委屈一时全部涌上心头。

那一年的中秋节,正是丝绸之路上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张学成女儿的十岁生日。张家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当地官员豪绅无不前来为这位小姐庆生。虽然全家上下都知道少奶奶已身怀六甲,要为张家再添新丁了,但小姐的生日仍然是张府头等大事,只因这位老爷乃是远近闻名的妻管严和女儿奴。张家老太爷年轻时只是一个给别人跑船压货的小厮,常年跟着大商人走南闯北慢慢的自己也开始做起了小买卖,谁知买卖越做越大,到了张学成这儿,已经是波斯、新罗诸国都有生意往来的大富商了,老太爷先后娶了四位夫人,谁知个个不争气,吃的一个比一个多,肚子却一个比一个瘪,眼看要后继无人,年近五询的老人家心一狠娶了第五位夫人,这位夫人进门不到半年便传来喜讯,来年,老太爷竟然喜得螟蛉之子,这位小少爷就是张学成。

张学成从小好武,一心想做个游侠,可惜家大业大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游侠做不成,眼看一辈子就只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毫无波浪的做他的大富商了,到了十八岁第一次走商路,老太爷不放心,请自己的好友西北武林名宿白落霜派人一路护卫。白大侠有位独女名叫白秋燕,自幼跟随父兄习武,一身豪侠之气不输男儿,其美貌在武林之中更是数一数二的好,故而白家门槛都要被求情的踏破了,谁知这位小姐眼高于顶,管你王公贵族豪商富贾,统统被拒之门外,性格顽劣,一生宏愿便是行侠仗义,绝不做那深宅大院里的少奶奶。白大侠无奈,只好随她去了。

这一耽搁就成了二十过头的大姑娘。这一次听说兄长要去波斯护商,缠住父亲非要一同前往,白大侠原本不同意她去,山高路远的,一个姑娘家,奈何秋燕撒娇耍泼不吃饭各种小手段,不到两天她老子就举手投降。一路之上有惊无险的长途跋涉虽没有给秋燕小姐太多展示武功的好机会,却给了学成少爷足够的时间爱上这位与众不同的姑娘,回来之后便发誓非秋燕小姐不娶。好在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老太爷厚着脸皮辗转无数关系,最终圆了儿子的愿,还没有机会看见小孙女出世便撒手人寰。

婚后这位升任为家主的学成少爷便常常被丫鬟们看见在屋外罚站或者背着媳妇满院子跑,总之要星星绝不给月亮。再一年小姐玉容出生,老爷地位再此下降,从夫人忠实的守护人变成了小姐忠实的老仆人和乖巧的大马,只要在家,他脖子里不是骑着个小女儿就是背着老婆,被这两个女人欺负的——老爷还乐此不疲!

不知是遗传还是什么缘故,在子女这一项上,儿子随了老子,张学成年近四十就一个女儿,夫人怕他诺大个家业将来无人继承,几次劝他纳小,都被老爷怼回去了,说人生得一秋燕便是上天的恩赐,索求太多是贪得无厌,一个人如果不知足就容易受到上天的惩罚。

不知道是不是张老爷不奢求的性格,反而让他福气连连,就在女儿十岁生日前不久,喜事凑对儿的到来——夫人有喜了,上天如此眷顾,张学成自然要好好的庆祝庆祝。

寿星玉容小姐今日桃红色夹衣,外着一袭白衣粉裙,长发从中间挽起两个小髻,两侧两束秀发垂在耳边,身后如漆的秀发瀑布一样垂在腰间,两鬓各别了一朵乳黄色蝴蝶花,展翅欲飞,宛如仙女下凡,初见亭亭玉立之态。玉容母亲白秋燕乃名动江湖的绝色美女,当年二十一岁嫁入张家,如今刚满三十一岁,更添了许多少妇的成熟风韵——虽身怀六甲又只略施粉黛,只让她的美更显得韵味悠长。

豪门大户的喜事往往衍生生意和人情,送礼的、拉关系的把个张府弄得跟互市一般热闹,管家忙了个不亦乐乎,张大人却在一边躲清闲,正斜斜的靠在榻上陪着夫人看玉容小姐演奏古筝名曲《高山流水》,学成两根手指拈起一颗葡萄,剥了皮正要送进夫人嘴里,管家张头张脑站在门首,学成点点头示意他过来,管家先看了夫人一眼,见她专心看女儿弹琴,并没有要不悦的意思,这才扭扭捏捏道:“门外有一个人带了重礼,说一定要见见老爷,小人不知如何打发,请您示下。”说着呈上一张拜帖。张学成一看“武林盟尚兴龙”几个字,眉头微蹙,心里把这个人的名字和自己所见过的人进行了一一比对,却在海量的信息里并没有捞出叫“尚兴龙”的人来,他自认自己这些年做生意对两件事情最为敏感,一是数字,二是人名。生意场上记错人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听过一遍,这个人的名字就会永远留在他的大脑里,如果见过某人一面,那么这个人的脸就永远印在他脑海里,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几乎得益于他家族的强大基因。

至于武林盟——商贾之家或许会与朝廷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但与江湖帮派却从无瓜葛。当然因为夫人的缘故,对江湖中的一些大事他还是偶有听说,比如说武林盟主南宫青云退隐江湖,如今的武林盟由他儿子南宫昱做主,但也仅止于听说而已。

不知对方何至于送如此厚礼?学成对着那封长长的礼单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说对方重礼相见自己当然也不能太过托大。只好向夫人告声假,传管家请那位尚兴龙到客厅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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