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衣上酒痕

十年蛊毒一朝被解,疯子的神志还在清醒与迷惘之中挣扎游离,他依然不认识身边的人,包括他的父亲,但奇怪的是对于那位妹妹他却认得格外清楚,只不过思维依然停留在十岁时,动辄就要背背妹妹,抱抱妹妹,甚至翻遍幼时玩具,要和妹妹一起放风筝,骑马,摘杏子——也不管这个季节杏子早落了地——总之仿佛要将妹妹遗落的那些快乐童年一次补上。

绝情被这疯子折腾的既开心又难过。

还每天累得一滩泥。

好容易哄的那半疯睡下了,又被绝仇背朝上压在床上,说是要将她背部纹身拓下来,好好研究一下乌恒圣女祭天的祭文。

绝情无力挣扎,咬牙切齿道:“放纵**是懦夫的行径,大师姐啊,你管不管!”

绝仇压着她腰身的一条腿更紧了紧,“这句话你倒记得清楚”手里的活丝毫没有放松。

绝情被她弄得脊背瘙痒难忍,怒道:“师姐的话我哪句记得不清楚?只有些人才当耳旁风!”她希望这句话能刺激那位冷漠观战的美人。

绝尘一副“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默然,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研究乌恒巫术。

告状不成,丫头终于放弃抵抗,不一会儿竟然鼻息均匀安然入睡!

纥石烈子思的疯病基本好转,却新添了一种毛病:无来由的望着他妹妹笑,好像要把绝情小时候黏过他的那些日子一一的要回去,不光是目光粘在她身上拔不下来,就连整个人也整日无所事事的狗皮膏药也似的如影随形。

失而复得,纥石烈泰康一头白发都要重新长出黑发了。从绝情背上拓下来的祭文和图腾印证了父女初见时血浓于水的亲近,可惜邑部圣女纥石烈静渊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祭了天,她的命运随之结束;如今的绝情有她自己的命运轨道,早已偏离了出生所带来的命运轨迹,她注定要为了别人的仇怨而再次与亲人别离。

不知道懵懂无知的疯子子思和满怀惆怅的清醒子思哪个更幸福?他站在山坡上望着早已看不见身影的妹妹——那个即便是他疯癫时唯一记得的人,大有站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另一边,罗旭得到密报,安大人安插在乌恒族的内线死于内斗,与乌恒族的联手也宣告破灭,只好悻悻然返回盟里交差。

南宫昱原本对所谓乌恒鸟族内线不抱什么期待,可那二十几车粮草被烧他却不能不心疼。

还有那屡屡出现的三个少女,其身份至今扑朔迷离。

最令他头疼的是父子三代,除了一点精血,于父子间情分实在不如一张废纸薄厚。

这大约是十几年以来第一次想到他那早已化作尘土的老子吧。

罗旭难得见南宫昱如此神神情落寞,对这对父子间奇妙的相处方式实在不敢置喙。

南宫昱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少主在烧粮草之前与那女子去过一农家小院?”

“养马的,叫李尚。”

南宫昱瞳孔慢慢收缩,沉思片刻道:“抓回来!”

绝尘原本希望小师妹留在乌恒族与她父亲膝下承欢,原本一切恩怨与她无关,她本该与所有她这个年龄一样的女孩有人宠有人爱,过着平静无虞的生活。

哪知抵不过那孩子与父亲及族人十几年失信熬出来的疏离,况且诚如她言“绝尘三剑怎能少一剑”。

纥石烈泰康还没有好好的咂摸出些“爱女失而复得”的幸福来,就又不得不面对分离——好在父女相认,终有再见的一日。

一路之上,绝尘隐隐有些不安,她们烧了南宫昱的粮草,坏了他联盟大计,那日他的人又暗算不成,堂堂武林盟主又岂肯罢休?

师娘与道寻大师罗织的消息网十分严谨隐蔽,料来没有疏漏——不好,李尚!

那日她与暮云明着去见李尚,运粮的消息也正是李尚给的——倒不是她信不过暮云,而是对方既能找到她们落脚的驿馆,又怎会不知她们此前的行踪?

想到此处绝尘手心里不禁出了一层白毛汗。

乌恒族之事需要有人马上告诉道寻师父,尤其是绝情找到了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师傅师娘一定会十分开心。

三人兵分两路,仇情两姐妹去找道寻大师送信,绝尘快马加鞭去见李尚。

近黄昏十分,已远远的望见李尚那所小院,周围十分安静,看起来一切如常。

绝尘将马拴在门口树上,上前轻轻扣门,却久久不见回应,心下狐疑,见周围空无一人,便双脚轻轻一点,飞身落入院内。

只见李尚家那条大狗蜷缩在墙角自己的血泊中——显然已被人身首分离!

只是不见李尚夫妇。

绝尘单手紧握泰阿剑,脚下巡天步瞬间欺身正堂门侧,只见一人手握长剑长身玉立于当地——正是暮云!

乍一相见,两人尽皆吃惊!

暮云低头看一眼脚下李氏夫妇的尸体,大感窘迫,这情形……他恨不能立刻浑身生出千张嘴来好说个明白。

当日罗旭“无意”间说起盟主询问李尚一事,他便情知不妙,当即快马加鞭赶来,谁知还是迟了一步,李尚夫妇已经倒在血泊中,就连那些马匹也都无一幸免横尸草稞。

看上去像极盟里下毒高手白面阎罗的手笔。

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曾想过会是暮云!

那花言巧语巧舌如簧的家伙大约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吓懵了,张口结舌半天没放出一个屁来。

绝尘手中泰阿发出一声凄厉嘶鸣向着暮云直刺过去。

暮云满脑子想的是这逆天误会该如何翻盘,一时呆痴不曾防备,那一剑不偏不倚刺进他左肩——若非对方急急收势,那条臂膀只怕要当场废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云山雾海中劈开一线清明,那痴人如梦方醒的捋直了舌头结巴道:“不……不是我……”

绝尘原本也不信他会是如此狂悖之徒,只是一时悲愤,谁知那痴子竟然不知闪躲还手。

如今看见他肩头血流不止,心中又急又气又痛,只觉得一股巨浪自腹腔深处翻涌而至,近日来一直拥堵于胸的那千万吨极泥沙轰然坍塌,一股血液直冲脑门,她双眼一黑,“哇”的喷出一口血来,手中泰阿“凔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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