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凤在一旁媚眼娇笑,十分喜闻乐见。
怜儿奉命替他拔除花刺,乘机将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南宫昱伏着身子,偷偷将纸条塞进嘴里,借着解手,方才拿出来展看。
只见上面写着:“你服我药乃悲情酥之解药,若想活命,合力除赛凤。”
南宫昱将那张纸条嚼碎咽了下去。
怜儿再来时低着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南宫昱很想问问她究竟如何“合力”,但见她神情十分莫然,不敢造次,只好乖乖跟着她。他以为又是去“侍寝”,谁知是将他带到了大厅里。赛凤坐在中间虎皮椅上,一只手轻轻敲着椅背。
南宫昱立于阶下,怜儿则跪于一旁。地下一水儿跪着七八个红衣丫头。
赛凤开金口,吐玉珠指着南宫昱道:“你老实,是谁给你吃的解药,说出来,我这么疼你,不会怪罪与你,否则……”话未说完,左手轻轻一扬,一粒蚕豆大小的珠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巧击中最边上一女子,那女子惨叫一声,额头上一个铜钱大小的洞,血水和着脑浆不分彼此的争先恐后冒出来。
南宫昱后背立刻起了一层白毛汗,一时想到只有怜儿可救自己,若然连她也死了,自己恐怕只有像其他男人一样变作脸色惨白的骷髅,最后被遗弃在暗不见天的地洞里,与老鼠蟑螂为伍。
当下顾不得害怕,扑上去抱住那脑浆子糊脸的丫头,痛哭失声:“姐姐,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你一时心软决计不致害你丢了性命。”姐姐长姐姐短自顾自地哭个不停。
赛凤秀眉微蹙,怒道:“拉开他。”
怜儿起身去扶南宫昱,顺手将一粒丹药丢进他嘴里,南宫昱直觉辛辣难吃,强忍着咽了下去,突然觉得满屋子弥漫着一股怪味,混合着那丫头的血腥气,简直令人作呕。
南宫昱偷眼去看赛风,只见她一只纤纤玉手捂住口鼻,显然不似做伪;心下狐疑,不知怜儿给他吃了什么——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心中正有无数个吊桶七上八下,只见怜儿扑的倒地,口鼻流出黑血。 南宫昱大惊失色,心中叫苦不迭:“苦也,救星去了。”
他心中正自怨自艾不了,谁知身边跪着的几个丫头相继倒地,也似怜儿口鼻黑血冒出。
赛凤离得远,坐得高,正要起身看发生了什么事,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虎皮椅中,双脚蹬直,怒目瞪视南宫昱。
她自然得疑心南宫昱,这大厅之中只有他一个外人。
南宫昱见众人各个口鼻流血,有入的气没出的气,眼看就要吹灯拔蜡,方才下去的一脑门冷汗又赶潮似的涌上来。正不知所措时,却听身后一人哈哈大笑,南宫昱猛一回头,不是怜儿更有谁?她伸出两根手指划过嘴角,厚厚的嘴唇边留下两道黑红色的血路,像两条张牙舞爪的蜈蚣趴在那张娇俏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不知是赛风的狼狈还是南宫昱的懦弱激起了她的兴奋,那女人将带血的手指伸进嘴里慢慢吮吸,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南宫昱,盯得他如芒在背!
赛风大约致死都不知道这个对她百依百顺的贴心侍女才是一朵狼毒花。
南宫昱怕赛风,那女人是个狂虐的疯子,但他更怕怜儿——相比于獠牙外漏的敌人,那笑中藏刀的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有一点他却知道,对于一个多情的女人,英俊的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永远是她们的克星。
而南宫昱正是这样的人。
怜儿命令将那些尸体丢进后山喂狼,同时将那些面首们统统锁进石屋,将赛凤住过的卧室统好好休整一番,她要和南宫昱双栖双宿过好日子。
想当初她与赛凤本是同门师姐妹,两人从小一起跟随师父习武。姐姐赛凤是聪慧,师父所教一学就会,而师妹赛金却生性乖巧,伺候师父无微不至,因此二人深得师父疼爱。两姐妹本也关系甚密,直到有一天,两人到山间玩耍,发现了一种奇花,此花小如指甲,色粉,但味道极浓。二人贪玩,便摘了一些,谁知一会儿便觉全身酥软,燥热难当,姐妹二人情窦初开,尚未亲近过男子,遇到如此之境都不知如何是好。实在难以忍受,便彼此相拥相抱,这样竟也奇迹般地解去了花毒,二人尝到期中乐趣,便偷跑下山,从此以悲情酥为引,以二人美色为饵,诱使众多好色之徒上钩。未免被人察觉,便干脆修了这座地下宝殿。
直到有一天,赛凤认识了一书生,二人情投意合难舍难分。
那书生颇解风情,谁知赛金也偏偏喜欢上了此人人,一日两人趁赛凤外出之机,在赛凤房中偷情,被赛凤撞个正着。
赛凤一铜钱便将骑在赛金身上的书生打死,脑浆撒了赛金一身,赛凤仍不解恨,将赛金吊起,命她脱得精光,残忍的将她的□□挖去。赛金痛苦不已,不想师姐竟无情残暴到如此地步。
赛凤令赛金改名叫怜儿,乃是可怜可恨之意。
赛金从此忠心耿耿的做着好仆从好姐妹,但暗地里却开始研制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可是这个计划必须有人协助,她物色了好久,都不敢贸然下手,直至南宫昱跪地求救,她才如投身黑暗之人忽见曙光。她的毒药是悲情酥加断魂草配制而成,此药只要一见热血,立刻化作青烟,合着血气,剧毒无比,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此毒她时时带在身边,只等时机到来。可巧赛凤发现南宫昱来了许多天了竟不痴不呆,立刻便怀疑有人做了手脚。她当然首先怀疑怜儿,可她毕竟是自己师妹,又因自己一时气愤摧残了她的身子,心中残存一点愧疚,不想因一个男人真坏了姐妹情分——那日也不过是想杀鸡儆猴,叫赛金懂得收敛,若是南宫昱顶不住出卖了她,那自己就卖个顺水人情放了她,也算是还当初摧残她身子的不是。
谁知她无害人之心人有杀她之意——正是这个机会,赛金在扶南宫昱之际给他服下了解药,而那丫头脑袋上正往外冒的热血便是最好的药引子。她顺手就将毒药丢了上去,这一切做的极为隐蔽,就连身边的南宫昱也未察觉。至于她口鼻出血,乃是事先服了回血散,看上去神似中了她尚未取名的奇毒。
南宫昱听着这一切,心中更加惧怕。这女人看似柔弱,却如此精于算计,其毒辣并不比赛风逊色丝毫,自己不定哪一天也会着了她的道。于是一面假意奉承,极尽缠绵之能事,一面酝酿着如何除了这祸害。
情到浓处,二人山盟海誓,互道忠诚。南宫昱终于得到了悲情酥的配方。
一个人把所有的秘密都交给别人,那她自己也便毫无价值了。
第二天清晨,南宫昱站在山洞口,将一坛一坛的酒倒进山洞中,长长地叹了口气,火折子一亮,那个曾经让自己□□的地方便淹没在一场大火之中。
在那张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女子,身上盖着一床鲜红色的被子,盖住了她残缺的身体,却没能盖住她脖子上已然干涸的伤口。在梦中死于情人的剑下,或许对于一个爱做梦的女人来说倒真是一件好事。
她当然不知道,大火中为她陪葬的还有十几个面首和七八个无辜丫头。
谁叫她爱上的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将来武林的继承人,这段羞于启齿的历史若不埋于地下,难道要说与世人听吗?
洞外之人最后看了一眼浓烟滚滚的山洞,转身离去。
这一段经历已长埋地底,只可惜有些东西不是一把火就能灰飞烟灭的,就好像悲情酥之毒是留在血液里的东西,注定要跟随他一生一世。
他上了瘾,爱女人——就如同赛凤不能一日没男人一样,他不能一日无女人。
等到他再次回到那座古城,看着他的女人坐在一所年久失修的屋子前逗着怀中的婴儿。
当晚,他又回来了,用一桶猛火油将那小院变成了一朵惊天烟火,睡梦中被惊醒的女人大声呼叫,一男一女在烟花中呐喊、跳舞,那种感觉使南宫昱想起了在地宫的生活,有一种恶意的快感。
一个穿着白色的睡袍的女人从恶意绽放的烟火里冲了出来,她怀中的婴儿尚不知这人间的善恶,睡的十分香甜。
慕茗定定地注视他片刻,像看着一只来自地底的野鬼,突然平静地道:“火是你放的?”等从他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她突然放声大笑,等笑够了,又哭着道:“你烧死的是你妻儿的恩人哪!”
南宫浩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南宫家的血,但也不能违背师命,便挑了城中一屡试不第的秀才,令其照顾慕茗母子,名为夫妻,实为主仆。
好在秀才娘子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贤惠女子,又有数额不少的银子,总算是为这对母子寻得一个好去处。
可伶秀才娘子怀有身孕,一把火三条性命,前路不可想,后事亦是虚妄,慕茗抱着孩子一头往火堆里扎去。
猛火油一旦烧起来方圆百米之内近身不得,眼看母子二人被大火吞噬,那孩子突然哇的嗷一嗓子,慕茗心中一廪,恩怨情仇与这小儿何干?奋力一抛,将那孩子高高抛起。
南宫昱一把薅了空,没能阻止慕茗,脑袋一片空白,那孩子一声哭泣仿佛给他当头劈开一线清明,他飞身跃起,将那孩子稳稳接在怀中,就在那一刹那间,那所原本就不甚牢固的房子轰然倒塌,慕茗那瘦小的身影烟花一般消失在黑夜里。
一把火证明了一个女人的清白,也葬送了南宫昱爱人的能力与**。他将孩子带到了龙兴寺,借着南宫家族巨额的香油钱,拜在戒嗔大师门下做了俗家弟子。
终究是个没有名分的孩子,对他,对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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