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日以为常

荒原的夜,过的很快。

江小鱼还在睡觉,外面牵骆驼,收拾东西的声音已将他吵醒。

朝毯子的另一头去看,没看到花无缺的身影。他莫非又自己走了?江小鱼慌了慌,连忙跳起,追了出去。

挑开门帘同时,他已看到那人。

那白衣人儿远远站在一边,与周围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负着手,眼睛上那根白色的带子,在风中飘动,就像昆仑山头的白雪。

江小鱼的视线,一刻也无法自他身上离开。

“吴鱼,吴鱼。”身后的呼喊,瞬间拉回江小鱼的神识。

江小鱼回头很是无语,“大兄弟,你没朋友了?每次都来找我玩。”

金闵善不好意思的勾勾自己鼻子,笑了笑:“商队准备走了,我过来看看要不要帮你们收拾什么?”

江小鱼冲前路瞧了瞧,问道:“临河驿站还有多远?”

金闵善指着路:“再走个五里路就到了,驿站那边不好驻扎,我们昨晚才在这边睡一晚,今天再继续赶路。”

江小鱼点头道:“既然也不远了,我们就自己过去吧。”

金闵善愣道:“你不和我们一路了?”

江小鱼摇头:“不了,我们有我们需要走的路。”

金闵善面上遗憾,“我们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江小鱼还是摇头:“大概不会,我们这样的中原人,现实中很少见。”

金闵善面上紧了紧,突然转身跑了出去,跑进人群里,他的族人那边。

江小鱼叹息,正要转身走向花无缺,金闵善很快又追了过来。

他追上江小鱼,脸上跑的红扑扑的,手里递过昨天那片金叶子,递给江小鱼:“你的金叶子。”

江小鱼笑道:“你瞧你,跑的满头大汗。金叶子不用给我,它属于你们了。”

金闵善拼命摇头,硬塞到江小鱼手中:“我们不能要你的东西,我跟长老说了,昨天那匹骆驼也给你们……”

“那就多谢了,我们正好缺骆驼。”江小鱼收了金叶子,正准备走,金闵善却红着脸拉着江小鱼的衣服。

“给我的东西,我可不还给你们了。”江小鱼又对他东看看西看看,眨眨眼笑道:“我才发现,你今天比昨天漂亮多了,你若是有个妹妹,我一定要让你带我认识认识。”

金闵善松了江小鱼,眼睛紧紧瞧着他,又看了看远处花无缺的身影,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开口:“那个女孩子,如果不喜欢她,一定,一定要果断拒绝。吴鱼,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对待你的感情。”

江小鱼木头似的呆了,还想说什么,金闵善又咬了下嘴唇,很快转身跑了。

花无缺自远处走来,寻着声音,柔声道:“小鱼儿,该走了么?”

“嗯,我们走吧。”

金闵善坐在前行的骆驼背上,看他们二人身影渐行渐远,苦笑一番,拿下头上发网,一头秀发随风飞扬。

同秀发一起飞扬的,还有三片金叶子,金叶子落到金闵善手中,她的眼却湿润了。

临河驿站是有个大夫,不过,可惜的是,临河驿站的大夫也是个草包。

“只是眼睛看不见,什么叫无药可医?!”江小鱼大吼道:“你医术到底行不行?”

大夫被他拎的抖了两下,摸着手里鼻烟袋道:“老夫三岁摸针,七岁跟着家里长辈看诊,绝不会有错。你,你不信,可以去找别的大夫。”

江小鱼松了他,瞪着他问道:“我问你,你说他的眼睛已消肿,瞳仁与正常大小一样,并无损伤,为何单单视力不见?”

大夫给他解释:“眼盲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瞳仁缺失,后天眼球造成伤害,都是不可逆症状,无法根治。你兄弟眼睛先是一成粉末伤害,未经及时处理,虽然暂时能见,但粉末被皮下吸收,毒素入体,双眼充血水肿之后,见光流泪,视野便慢慢消失,哪怕水肿好了,眼睛虽与正常无异,但也看不见。”

大夫再次强调一遍:“他的眼睛,就是正常眼睛,是因为别的原因才看不见,自然无药可医。”

中毒?中毒!

江小鱼低头咬着指甲,他自然没忘记,江玉郎的父亲,当年也特别擅长找毒制毒,什么样的毒药他都能搞来。

只是毒的话,应该好处理,毕竟移花宫是有能解百毒的仙子香和**丹。

但江小鱼还是气不过,狠狠揍了大夫一顿:“下次不准一边看病,一边摇头!”先头那会,吓得他连忙把花无缺推到外面等着,生怕小花听到什么。

“瞎子瞎,摸鸡冠,摸到庙里敬菩萨。瓦壳煮,筷子夹,分到天上落豆渣。

瞎子盲,摸冲上街,打壶酒,摔个大傻瓜。”

外面忽然响起孩童嘻笑玩闹的声音,江小鱼出了屋就见有几个孩子从他身旁跑过,咧着缺了两颗牙的小嘴很讨人嫌地笑,乌黑的小爪子抓着泥,朝花无缺身上丢。

一边丢,一边唱着。

江小鱼一把拎起其中一孩子的脖领,坏坏一笑,拍拍他脑袋,“小鬼,你爹妈没告诉你,欺负别人是不对的吗?”

孩子圆溜溜的小眼眨巴两下,歪着脑袋看他,嘴一咧,“略略略”扮了鬼脸。

“我教你们玩一个更好玩的。”

江小鱼两手抓着孩子的手和腿,随着一声“飞吧,小鬼。”孩子就飞了上去,“呼”的一声,像炮弹般直冲上天。

其他孩子都吓傻了,直勾勾盯着他们。

这时候孩子才落下来。

江小鱼又伸手,轻轻的将他接住,轻轻的放在地上。孩子已吓的两眼发直,连□□都湿了。

一瘪嘴,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娘——娘——”

江小鱼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道:“没关系,我小时候就常常被大人这样抛上去。”

“这样可以练胆子。”

其他孩子做鸟兽散,掉头就跑。

“这些小鬼头。”江小鱼拍拍手,走向花无缺。

花无缺面转了过来,寻着声音,缓缓笑道:“不过一群孩子。”

“欺软怕硬,这样的道理我三岁就知道了。”江小鱼盯着他身上那处脏泥,眉头紧锁,弯腰轻柔的给他掸了掸。

花无缺道:“但你如今已不是三岁,想法行为也与小时不同。孩童与大人最大的区别,便是心性,当他们真正懂得世间黑白曲直,也就不会再做这个事了。”

江小鱼直起腰,抬头看他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说的那样,只要长大就会变好,相反在底层摸滚打爬,第一个学会的本事是便是眼色,欺软怕硬是每个人都刻在骨子里的冷漠,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

花无缺笑道:“所以,我们更应该给孩子包容,正确引导他们。”

“包容只会助纣为虐,有些孩子天生坏种,不是正确引导就能改变的。”

江小鱼有些无语,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花无缺面容含笑,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不堪一击,骨子里又冷漠,又温柔,对女人和孩子总有无尽包容心。

移花宫算是正派吗?教出这么个“正的发邪”的徒弟。

江小鱼沉默很久,摇头道:“花无缺啊花无缺,过去那么多事都没教好你。这事就此打住吧,你的为人我清楚,我的为人你也知道。”

江小鱼又叹了口气,“你是真正的君子,而我却只是个……”

花无缺打断他的话,道:“我们不过是有些想法不同,你又何必贬低自己。”

江小鱼苦笑一番,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些什么,连忙拉扯花无缺躲去墙角。

“小鱼儿……”花无缺被这突然的一下,抵靠到墙面,后背有些轻微被撞。

“嘘。”江小鱼按住他的肩膀,眼角余光留意外面,轻声说道:“是仇皇殿的人。”

城外扬起满天沉沙,密鼓般的马蹄声,四五匹快马首尾相连,箭一般冲入长街。

缰绳骤然拉起,马儿一阵长嘶,从马背上下来一伙人,黑袍面具正是仇皇殿标志。

他们手里拿着通缉令,一张张贴到墙上。

“仇皇殿有令,如遇这两人,告知行踪者,赏银万两!”

街上人们都吓傻了,眼睛看的发直。

眼瞅他们要经过这边,江小鱼又往身边人靠了靠,鼻尖已紧贴对方的脖颈,浅浅气息打在那处。

花无缺慢慢握紧拳头,鼻间的呼吸也重了重,他看不到对方,但那炽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子里,令他局促不安。

微弱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开来,江小鱼看那些人慢慢走远,松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却见花无缺已红了脸,紧紧抿着唇。

听燕伯伯说过,花无缺和他们的父亲江枫长的一模一样,父亲也是这般俊美男儿,他江小鱼若非婴儿时被邀月宫主在脸上划了一刀,恐怕也长的这般俊美。

江小鱼思绪万千,无数个念头在心中闪现,久久难以平复。

“他们走了吗?”却是花无缺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

江小鱼拉开与他的距离,见对方脸上潮红退散,他下一刻眼睛一转,嘴角露出坏笑,一手撑在对方一侧。

花无缺的身子瞬间又僵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江小鱼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花无缺动容道:“我想什么?”

江小鱼道:“你在想,仇皇殿的人,真是个大傻瓜!”

花无缺听到这个答案,明显松了一口气,叹道:“为何我会想这个?”

“因为,他们虽然派了人手追杀我们,但他们却根本找不到我们。”江小鱼笑道:“他们发出的通缉令,上面两张画像,必然一个是孙复生,另一个虽然是我,但江湖谁人不知我易容术的厉害。你说,他们拿个这样的通缉令抓我们,不是大傻瓜,又是什么?”

花无缺如今只求江小鱼能离他远一些,不必太远,至少不要像刚刚那样,至少也不要像两年前那样,动不动来撩拨他,让他全不能自已。

“与阁下相比,他们自然不如阁下聪慧,江湖人尽知阁下乃天下第一聪明人。”

江小鱼听了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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