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行歪歪扭扭的血字，寇拉的眼前又开始模糊。

“林哥。”他抽了下鼻子，“你信我，我不可能害她的。”

林周择后槽牙一紧，半天没憋出一句合适的脏话。

他怀疑寇拉是不是终于到了叛逆期，而且是那种自作聪明的类型，于是开口道：“你要是真不想说，就该一口否认，说你完全不知情。”

即便知道林周择看不到，寇拉也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泪，所以憋着劲儿瞪着一双眼滴溜地往上看。

好不容易等眼泪收回去了，结果听到这句教孩子一样的话，他马上又眼眶一酸。

林周择在心里劝了自己半天，终于把那股子想动手的冲动压了下去，说:“你要我信你，依据呢。”

寇拉是个单纯的直肠子，大多时候藏不住事，这一点林周择和岚都很清楚。

所以当林周择听到一句“我现在就回研究中心，这样林哥你能信我了吗”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且无奈。

寇拉一如既往地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他确实没有想害小月。

只不过同时这也意味着，从寇拉这里入手是注定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林周择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必有人在操控，而小月极有可能已经在那个人手上了。

女店员的声音传来：“您好，您点的同款咖啡做好了，请当心手。”说着她小心地把杯子放到距离林周择刚刚好的地方。

林周择从深度思考中回过神，伸手把杯子往前推了下，对寇拉说：“喝完之后你就回去吧，没我的允许，暂时就不要离开研究中心了。”

...

等寇拉三步一回头的出了门以后，林周择再次调取大脑芯片中这九天以来的记忆。

但这一次他调转了关注方向，把焦点放在了尼格拉城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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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日，他和岚共同给小月做了改造实验，然后很快应云归那边就出了变故，再加上当晚岚传来的信息——“我出现了异常症状，有些严重，这几天你别回研究中心”

所以之后的几天时间他基本都在应云归那儿替他善后。

林周择以为，岚是因为改造过程中那几秒的暴露，不小心被嵌合体能量污染才生病，所以他更加不会在那种时候回去给人添乱。

不过相对的，他也在忙碌中忽略了寇拉和小月。

等到12月8日，也就是昨天凌晨，他再次走进研究中心大门的时候，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经过多重查证，林周择确认了寇拉和小月的确不在里面，而且两人的能量已经消失有好几天了。

他追踪到寇拉身在5区，但异常的是查找不到丝毫小月的下落——有人刻意把实验体数据库里和她有关的资料都删去了。

于是林周择立刻调取了寇拉之前在尼格拉城留下的所有行踪痕迹，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一间咖啡馆。

咖啡馆是寇拉在尼格拉城为数不多的活动轨迹中最明显异常的一点。

林周择连夜赶到尼格拉城，找到了这间咖啡馆...

“您好，我们已经打烊了，不好意思。”女孩儿明显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林周择正站在咖啡馆门口出神。

“啊，哦。”他一下没找准声音来源，左右张望了下，“好的。”

女店员马上发现了他有视力障碍，语气更柔和了些：“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先进店休息的。”

林周择扫描完了这一片的数据，同时记录下女孩儿的资料，说：“谢谢，不用了，我明天再来。”

然后他就在今天中午之前再次来到了这里，挑了个靠墙又靠窗的角落坐了大半个下午，等寇拉出现。

他知道今天寇拉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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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女店员发现寇拉已经离开后，有点疑惑地观察了一会儿林周择，然后凑上来小声问道，“请问...您和寇拉是朋友吗？”

林周择抬头：“是的，怎么了吗？”

女店员松了口气说：“是这样，之前店里遇到了些麻烦，多亏当时他路过帮了我，我还没有正式和他道谢过。”

“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帮我转达一下吗？就说我想请他吃个饭，当然，地点和时间看他方便。”

林周择思忖一会儿，答应下来：“我可以帮你转达，但是你为什么不自己当面和他提呢？他不是常来这儿吗？”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女孩儿的脸热腾腾的。

“之前他每次来，店里都很忙，所以我总是抽不开身。”

“这两天可能大家都去拍卖会凑热闹了，难得空下来。”她突然有些扭捏，“但刚才我看你们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谈，就...”

林周择捕捉到一些信息，转而问道：“拍卖会？能详细说说吗？”

“啊，稍等下。”女孩儿往外头看了眼，然后走过去翻转了“营业中”的牌子后关上了门，回来在林周择的对面坐下。

“每个季度末尼格拉城都会开办拍卖会，不过和其他地方的可能不太一样...”

林周择桌下的手指蜷缩了下，问：“怎么不一样？”

“与其说是拍卖会，其实更像是慈善会。里面的东西很多是免费送给老城区居民的，所以大家都爱去。”

林周择听着她的讲述，十指松了又紧。

一个小时后，他婉拒了女孩儿的主动陪同，只身来到了所谓的“拍卖会”的现场。

中心广场的人流已经散去了，林周择站在下风口，试图在扫描过程中提取出一些特别的信息，但是失败了。

所有的数据都向他表明，这个拍卖会很正常。

林周择后背的薄汗干了几成，正好是最能感觉到凉意的程度。

他想了会儿，拨通了一个内部联系号码。

“是我，你在哪？”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能来一趟5区吗？”

“嗯，不用告诉她。”

——

回研究中心的路上，寇拉一直心神不宁。

他没想到会在咖啡馆碰到林周择。

“虽然林哥放我走了，但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之后我该怎么办？”寇拉紧张地揪着裤腿，没注意到身边坐下个人。

“你的裤子脏了，擦擦吗？”一包湿巾被递到他眼前，寇拉扭头，看到旁边座位上戴着墨镜的男人冲他扬了扬手。“用吗？”

他懵懵懂懂的接过，恍惚的说了声“谢谢”，然后低头拆开湿巾。

【不用担心，她已安全离开。回去后忘了此事，正常生活就好。】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谢谢你寇拉，再见啦。】是小月的字迹。

寇拉惊觉转身，却发现刚才的墨镜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裤子上先前打翻的咖啡和奶渍附着到湿巾上，上面的字渐渐消失了。

寇拉紧攥着湿巾，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那天。

——

小月成为实验体后，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或是难过的样子，反倒是寇拉郁郁了好几天。

林周择从1号那天离开起就没有回过研究中心，岚也好几天没出现，就好像他们都忘了小月这事。

寇拉绕着基地散心，心里头藏着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周围是一片荒野，远处残阳打在山头，平白多了几分凄凉。

“这里是‘垃圾场’。”突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寇拉猛的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个陌生男人。

“垃圾场？”寇拉蹲下抓了把土，在手心磋磨了几下，然后狐疑地看着那男人，“这里的土质可不像是垃圾场的样子，而且，你是谁？”

男人朝山头那边望了眼，很平静地说：“我？和你一样。不过我说的垃圾场，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要过去看看吗？”

寇拉拍掉手里残余的土渣：“我没兴趣，垃圾场有什么好看的。”说着转头就想走。

这时男人轻声笑了下，说：“你不是在担心她吗？真的不去看看？”

寇拉转身的动作停在原地，有些僵硬地扭头，打量起男人的脸。他的模样没什么特别的，是那种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类型。

但寇拉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你知道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按理说，他应该为此对这人生出敌意，然而并没有。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寇拉语气中的些许不善，摇摇头道：“我说了，我和你一样是异能者，至于我知道什么...”

他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站得离寇拉更近了些：“我听说了，前几天研究中心紧急接收了一台新实验体，是负责人亲自做的改造，想必就是你们吧。”

“你可能不了解，进了这里的实验体，除非出现重大故障或者是得到上头许可，否则这辈子都是不能离开的。”

寇拉皱眉，往后退了两步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男人指了指残阳挂着的方向：“你的那个实验体朋友，能量供给源是残次品，是这里最低级的一种。研究中心里像她那样类型的，平均实验寿命不超过三年，而他们最终的归宿。”

他的眉毛一挑，说：“就是那里。”

寇拉本就低落的心情被这几句话讲得更沉了。

他捏了捏自己手心，那里还残留着沙土的触感。

“你刚才说那里是垃圾场，意思是她对这个地方来说也是垃圾吗？”

男人不置可否，又好像猜到了寇拉的反应。

“那我倒要看看，你说的这个垃圾场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