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戏

贺朝这人看着没个正形,实则不好相处得多,笑容毫无破绽,漂亮话张口就来,叫人一不小心就掉进他的温柔陷阱。

谢俞没把他的话当真,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矜贵。

贵在哪里?

经年累月的伪装让他不像自己,蛰伏在漆黑的夜里,活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连孤单都无所遁形。

数不清多少个日夜,他戴着不属于自己的面具,顶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精确又残忍地夺走别人深埋于心的秘密。

谢俞低头,视线落在胸口精致的一抹红。

他勾起嘴角,指尖触上柔嫩的花瓣,却没把它立刻拿下来。

是谎言吧。

是为了博取信任而随口一编的假话。

情不真意不切,心不诚语不明。

那又如何呢,谁在乎。

谢俞没什么所谓,他乐意陪贺朝演这场戏,与此同时,又认为这人多此一举。

他有自己的判断,不缺追捧,更不需要盲目的夸赞,没有必要。

这条路难走,题也不好解,没关系,他不在意,更不屑于逃避。

花瓣被掐出一道指痕,谢俞看了看沾上汁液的手指,而后垂下手臂,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看着贺朝从自己身前离去,温热的气息犹存,暧昧缱绻。

那个人依旧带着笑,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银河毫不吝啬地洒了一把星子在他眸中,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了,谢俞想。

如此具有欺骗性的一张脸,偏他一眼就看穿,不留丝毫余地。

贺朝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而后手插进裤兜里,偏着头看他:“时间不早了,跟我去做个数据解析?”

谢俞指尖一抬,硬盘便出现在他的手心。

“早备份好了。”

贺朝失笑道:“不愧是你。”

空气很静,他们就这样相互对望,眼底是对方的影子,那么沉,又那么地不清晰。

贺朝的神情很淡,食指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男人冷静地沉思着,似乎从未抛来过合作的橄榄枝,也似乎从未用过那样殷切热烈的词语,去形容一个形同陌路的人。

早该料到的。

谢俞终于站起身来,语气显得很轻松:“走吧,去哪儿?”

贺朝这才回过神来,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谢俞已经往前迈了一步。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谢俞没有回头,他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演好角色,好让这出戏能够圆满地落幕。

说来荒唐,道理他都懂,理智他没丢,却在刚才那个满是破绽的比喻里,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真相就是如此不是吗?

一枝开在深海里的睡莲,湿冷且沉默,让人不敢靠近,又怎能跟娇生惯养的玫瑰媲美。

多可悲的谎。

出了包间,贺朝带着谢俞往外走,这里人多,出口离得又远,稍不留神就可能迷路。

贺朝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神色变得紧张。

谢俞低着头想事情,没留意前面,就直接撞上了贺朝的背。

鼻梁隐隐作痛,谢俞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张嘴就是一句:“你有病?”

酸痛感稍微下去以后,他看见贺朝平摊在他面前的手掌。

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谢俞:“?”

贺朝对他比了个口型:“做戏要做足。”

“怎么,不敢牵?”

贺朝故作惊讶地挑起眉,那双眼里分明满是戏谑。

谢俞在心里冷笑一声,使劲拽上他的手,手指用力插进指缝里,强行与他十指相扣。

滚烫的温度自指尖传来,贺朝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谢俞抓着他的手,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贴在他身上,嗓子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狡黠的特工先生亮着一双眼,嘴角弯起的弧度过于浅了,但不妨碍他笑起来时惊艳的模样。

“瞧不起谁呢,贺总?”

声音又坏又轻,听着像挑衅。

三番五次的愣神让贺朝有些没面子,他清了清嗓子,拽着谢俞就走,自然没瞧见他红得要滴血的耳朵。

好容易避开了人潮,走出大门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贺朝觉得手上的温度在逐渐升高,低头一看,发现谢俞还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晃了一下谢俞的手:“还演呢?”

路边没人,他们这样的姿态其实很亲密,像送到家门口却怎么也舍不得分开的小情侣。

谢俞没说话,手握得更紧,几乎勒得他发疼,贺朝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

谢俞性子冷,刚才和他牵手本就是在做戏,这会儿还抓着不放,明显不像他的作风。

况且这手也太烫了,跟开水壶似的,害羞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他试探着把手背贴上谢俞的额头,下一秒就冷了脸。

贺朝把人拉过来,抵在墙上,借着路灯看清了他的脸。

他碰了碰谢俞汗湿的额角,声音少见地带了几分怒气:“你知道自己在发烧么?”

谢俞倒也没多难受,就是有点头晕,刚要开口说话,就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登时脸色骤变,挣扎着就要下来,却被贺朝死死扣在怀里。

谢俞烧了一晚上,身上没多少力气,索性不再反抗,双手环住贺朝的脖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贺朝也没说话,抱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直到谢俞懒懒地问了一句:“去哪儿?”

嗓子哑得厉害,不知道烧了多长时间。

贺朝只觉心尖被人掐了一把,不轻不重,可无法忽略。

他忍着火气,吐出两个字:“埋了。”

谢俞完全没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还起了继续拱火的心思。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笑,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软了很多:

“谋杀啊?”

贺朝被这人不痛不痒的态度气笑了,顺势接道:“对啊,杀了你,怕不怕?”

“那你挺厉害啊。”谢俞下巴抵在他肩窝里,热气一点点喷洒在脖颈周围。

“别乱蹭。”

贺朝不想再听谢俞气人,不由分说地把他塞进了车里,系上安全带。

谢俞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觉得有点新奇,还想再说什么,奈何头晕得厉害,只是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他体温烫得惊人,呼吸的时候连肺腑都在烧。

贺朝进了驾驶座,瞧见身后人一脸虚弱,心焦的同时也想要欺负一下他,于是转过身来,弯起眼睛。

谢俞病得很不耐烦,扯了扯衣领,正要解颗纽扣,就听贺朝问他:

“哎,你不怕我把你拐回家当童养媳?”

这人在说什么梦话?

谢俞没空和他玩,随口答道:“悉听尊便。”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谢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是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贺朝怀里,一路上了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自动打开,贺朝穿过长长的走廊,墙上的隔音器藏得很隐秘,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地方他没来过,也不眼熟,但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他这会清醒了许多,抓住贺朝环在他腰间的手:“这是哪儿?放我下来。”

贺朝跟没听到一样继续走,气得谢俞想打他。

“别动,坐了那么久你腿也麻了,自己走不了。”贺朝看都没看他一眼,应得相当敷衍。

谢俞仰起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突出的喉结和无比优越的下颚线。

“这是我家。”

贺朝在门前站定,这才慢悠悠地甩出一句话。

谢俞:“???”

你说这是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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