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十六……”
“二十五,二十六……”
“三、三十五,三十六……”
王姬大臣们面面相觑。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都已经上前比划一番,但竟没有从那少女手下过完三局的。原来的粗冰筒已经换成极细的冰管。目标小,离得又远,这命中率就大大降低了。
对于“人壶”们,这不能不说是好事。虽然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速死,但死前少受点痛苦总是好的。最开始被尧王投壶的少年已经整个肚腹都变紫了,但还是喘着气,继续在地狱中挣扎。
——赢吧,姬上求您赢吧!
——杀了我吧!姬上求您杀了我吧!
手持金箭的少女仿佛没听到众人绝望的召唤,她手中稳稳持着箭,不紧不慢,仿佛进行的只是最普通的投壶游戏。
殿中人比试的渐渐少了,发现对手不好对付后,谁都不想做丢人现眼的那个。最终,等了半天也没人再上前。
“大王?”君宁回头。
“胡满,你的投壶怎样?”尧王意犹未尽地道。
“儿臣惭愧,此事并不精通。”鬼使神差的,姜无极并没有去和君宁比试。她把这归结为对无意义之事的厌烦。不过,她也并不想引起自己母王不快。
“儿臣还准备了一只壶,本来是想作为投壶胜者的奖品的。既然北樊太女想做这胜者,那就看她能不能赢得这最终大奖……您意下如何?”
尧王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还没等姜无极读懂眼神里的深意,尧王就拍拍巴掌。
“还不快些呈上来?让本王也开开眼!”
姜无极向寺人吩咐了几句,寺人跑到大殿侧间不一会推来一只木箱。
木箱很小,大约只有一臂长短,被在殿中间拆开,赢得满殿哗然。
箱子里盛着一个艺术品。没错,称他为“艺术品”更合适。箱中之人颇为年少,被绯红的绳索缚成倒弓形,在绳与绳的间隙中描绘着艳丽的花纹。他被盛于一方小小箱笼里,在冶艳中又多了些诡谲。
不知是被喂了什么药,少年脸颊潮红,喘息得仿佛随时都可能晕过去。他半梦半醒地看着向他走过来的身影,闭上眼,忽然沉静地流泪了。
似乎他说了一句:
“谢谢你。”
君宁听见了那句话,但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此时姜无极已经递给她一根三寸长的金针,指了指那个憋得发紫的玉柱。
“那个就是你的投壶,祝你好运。”
“…………”
翻白眼吗?君宁现在真的很想翻白眼……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些奇葩主意的啊!
尧王已经在后面呵呵笑起来了,满殿的贵人们也配合地一起大笑。
“笑屁啊你笑……”
纯阳姬在后面小声嘟囔,但嗓音却带上了哭腔。这些妖魔在为自己病态的乐趣逼迫她的主上啊!
君宁站在两矢半外,手捏着轻飘飘的金针,对着少年最脆弱的地方。
所谓“壶嘴”细小得几乎看不见,君宁知道那对于一个男子代表着什么。然而身后那些腹中装着被她投进的金箭的少年,已经急不可耐地喊着:
“进吧!进吧!”
进吧!
多么丑陋……此时这些人已经和尧王一样,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到别人的痛苦之上了。
对这个少年,这个闭着眼睛流泪的少年……何其残忍!
手中的“箭”还是飞向了“壶嘴”。其实胜负已不再重要,尧王想必已经非常满足。她亲手把所有人都变成怪物,包括受害者。
——进了。
微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刺入声,微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被一根愚蠢的金针夺去贞操的少年依旧闭着眼,鲜血从他脆弱的泉眼里流出一线,在白皙艳丽的身体上留下肮脏的晕染。
“尧王,我赢了。”
少女挺着背,冷静,但似乎已经耗尽全身力气地对尧王说。
“他们的命,我可以拿走了吧?”
“当然。”尧王和蔼地点点头。“当然。”
金刀当啷一声被扔到君宁脚下,腹中装满箭矢的人壶蠕动着爬过来,歪着脖,一边瑟缩着,一边又将自己的要害呈现在她面前。
“丫头,你真是孤的心肝……”
手起刀落,生命如稻草般被收割。杀人的丝毫没感到愉悦,反而被杀的露出笑容。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尧王放声大笑,似乎在笑着这一场血宴,又似乎在笑着那个以最残酷的手法,做最温柔的事的少女。
“最后那个‘人壶’孤就赏给你了,本来就是胜者的奖品,何况,你连他的贞操都夺去了不是吗?”尧王说着略嫌弃地瞥了眼君宁的两个影卫。“北樊的男人都太不解风情,木讷不说,裹得比只蚕蛹还严实,看着就碍眼。以后孤的宴会你把‘人壶’也带来吧。要不然孤说不定那天不小心,就真把你的两个木头人玩坏了。”
被破了身的少年已经被寺人抬起,打算再把他装回箱子中。君宁伸手制止,利刃割过,直接砍断了他的绳缚。
“既然如此,那宁谢过了。”
将两腿发抖的少年递给影卫,君宁仍然十分有礼的对座上人拱手。仿佛尧王的有意挑衅并不能将她激怒。
“这场宴会吾玩得很开心,多谢诸位款待。”冷冷扫了周遭人一眼,“吾先告辞了。”
尧王支着脸,笑眯眯地摆摆手。
“去吧。”
身后依然一片欢歌笑语,似乎丝毫没因为少了几条人命而受影响。这些死去的人是奴隶,是玩物,是博众人一笑就完成了全部使命的物件。
他们不是人。
双拳渐渐攥起,君宁看向依然晴朗绚烂着的夜空。
说什么人人平等那都是屁话,即使几千年后,社会仍旧不是天堂。然而,至少他们有活着的权力,有挣扎的机会,而不是像如今,连那些奴隶自己都觉得自己活该去死,别人活该去死。
世上,又有谁是活该呢?
如果想有说话的权利,那就要有力量。力量需要争夺,争夺带来鲜血……她到底要淌过多少鲜血,背着多少人命才能看见彼方?
她这辈子,真的能看见吗?
“主上。”荒玉的手忽然自发地圈上少女身体。他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震颤,撕扯着他的內腑。有一个声音对他说:抱住她,现在!马上!
怀中的少女僵硬了一下,她略有困惑地转过头,嘴唇擦过男人的面颊。荒玉觉得自己的面颊被火烫伤了。
“不……放开吗?”
一个声音轻轻响在耳边。
他的耳朵也热起来了。
“……可以了么?”荒玉傻傻地问。
少女似乎被他问住,她沉默了一会,柔和地点点头。
“嗯,可以了。”
“……如果您需要,属下随时……”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死了!”一声大叫,跟在后面的纯阳姬忍不住跳出来,火烧屁股似的往宫外跑。“你们不怕伤风化吗!你们没有矜持吗?你们不考虑我这颗孤寂的心吗!对了,这是南尧……我还是自己找家勾栏吧……”
抱在一起的少年男女石化半晌,一起弯了眼睛。荒玉低着头,易容后的脸像戴着个面具,但耳尖已经红透了。
“走吧。”
君宁伸手,抓住了荒玉的手指。男人的指头僵硬的像根木棍,但还是反勾住了君宁的。
“咦?”少女诧异地转过头,她另一只手的小指不知何时也被人拉住。那个像移动兵器似的影卫二号低着头,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牵着君宁指尖。
“唉……走吧。”
苦笑一声,少女还是温柔地拉过那只小心翼翼的手,移动兵器将人壶少年往胳膊底下一夹,无比温顺地跟在君宁身后。看起来还真像个纯良无害的小夫郎。
月光将人影拉得极长,在群魔乱舞的南尧王宫里,似乎只有彼此才能带来心灵片刻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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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您睡不着吗?”
“嗯……有点。”
离尧王宴会已经过去一天,昨天回驿馆后先苦逼地把所有政务都批完,接着又给尧王写了请求探望西贵君的木牍,等到忙乱过后天都快亮了。
忍着又有犯病趋势的胃痛,君宁在昌城里跑了一整天。落实南尧与北樊的各项盟约,和南尧重臣们拉拉关系,等到回驿馆时又到深夜。
好不容易可以就寝,结果……
“呜呜……阿父……好疼……姐姐救我……阿母,阿母求您不要……您怎么能……姐姐,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呜呜……姐姐……”
捂着耳朵翻了个身,君宁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南方竹楼不隔音,住在隔壁影卫房里的人壶少年从昨天起就在发烧,一边哭一边说胡话。也不是没请大夫,但南尧的巫医们一会一个邪魔入体,一会一个气冲元神,折腾半天到了晚上烧的反而更重了。
“这位……侍宠应该是忧思过重,再加上被金针破身……当然,之前作为床奴的训练恐怕对身体也有很大负担。”最后还是荒玉这个受过房术斯巴达式训练加上半个蒙古大夫下了结论。
还没等他们在屋里碎碎念完,隔壁声音突兀地止住了。
君宁:“……”
荒玉:“……”
君宁:“……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荒玉:“……”
待君宁一脚踢开门,屋子里的人壶少年已经快断气了……辟光拿着只隐囊,面无表情地往少年脸上捂。
啦啦啦第一百章!
尧王整个人都已经坏掉了,但我为什么觉得她还蛮带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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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谢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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