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汝安变

汝安离北樊嘉漠关不过两天路程,当然,本来业勤的疆域就很狭长,南北纵跨快马只需十来天,汝安离业勤国都祁州仅三天。这样算来也算业勤腹地了。因为地处南北要冲,即便不是集日街上往来的商贩仍然很多,道路两边店家打开大门,大声吆喝着自己的商品。

君宁一行七八人穿着富贵人家的衣衫,拖家带口,后面跟着犊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还仅仅带了两名侍卫打扮的随从,一路上没少收到旁人的侧目礼。然而领头的君宁恍若未觉,一手抱着娃一手挑拣着路边有意思的摊子,看到喜欢的便取了,自有侍卫帮她付钱,好一副富家贵女的嚣张派头。荒玉今天并未做影卫打扮,而是穿了件天青立领斗篷,斗篷边缘镶了圈蓬松的貉子毛,带着长长的纱笠,每次看见君宁往人多的地方扎,都神经质地凑过去,想劝,却又不敢劝。

跟在后面的另一位纱笠男子却是眼睛不够用的样子,脑袋在白色的兔毛围脖上左扭右扭,若非桀偷偷踹了他一脚,恐怕都会扭到脖子。

若木挨了踹,安分了一会,便又趁着桀不注意跑到君宁身边。桀腿长莫及,只得看自家弟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的样子把脑袋转成了个拨浪鼓。影卫和侍卫都在紧张自家主子的安危,一同出行的纯阳姬心思却没放在这上面,或者说,她的心思早就被另一件大事勾走了。

“姑——”

从早晨棕发绿眼的小儿张开双臂,口齿不清但中气十足地叫出那个字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魂都要飞了。

姑?哪个姑?什么姑?整个南尧国有谁能管那名女子叫姑母?

她略微想了一瞬,顿时冷汗如浆,甚至怀疑自己究竟会不会被灭口。可她的主上却神态自然地将小肉球一把抱起,让她又怀疑自己是否想得太多。

或许只是熟识的男子家的孩子呢?

纯阳姬并不熟悉滕氏早早出嫁的王长子。彼时她还年幼,仅从长辈的口中听闻对方是如何凛然高贵,自愿和亲异国以身伺虎。他不敢将这孩子与孟樊君联系起来,似乎想想都是对那位贵人的亵渎。

更何况,这孩子长了这样的一双眼。

这样的,一双眼。

“纯阳姬,你脸色怎的这般不好?”

猛然回神,纯阳姬擦擦额上的虚汗,将眼睛从绿眼小儿身上拔回来,勉强对君宁笑了笑。“没到樊国,这心里总是不够踏实。”

“嗯,这也是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纯阳姬一眼,“有些事情,其实你并不需想得太多。”

心里又一颤,纯阳姬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谢主上教诲。”

君宁未再多言,反而自顾自地和那小儿说起了话。旁边摊位上正卖刚出炉的各式糕点,她便顺着香味走过去。

“松松想不想吃糕?”

孟樊君一直未给独子起名,君宁便给他起了个叫松松的乳名,寓意像松柏般健康长寿,并且一生轻松快意。

松松小肉球从早晨石破天惊地叫一声“姑”,就再没开口。短短的手指自顾捅鼓着君宁买的七彩纸鸢,嘟着小嘴,还不时拽几下尾巴。

……但愿做得够结实。

好笑地和荒玉交流了一下眼神,君宁便拿起晒干的大叶子卷成锥状,将每样出锅的糕点都捡了几块。

“来让我看看,今天都有什么好吃的?”君宁无比娴熟地在糕点中挑出一块带着糖馅的甜糕,放到小儿嘴边。“藕粉糕,这个你喜欢吃。”

小儿乖乖张嘴,美滋滋地啊呜一口把糖糕咬出个月牙。

“……嗯,还有枣泥糕,这个也不错。”

“啊啊——”小家伙伸着脖子,像只待哺的雏鸟。无论君宁给他什么,他都张大嘴,兴高采烈地吃下去。

十来样热腾腾的点心每种只吃一两口小家伙就吃不下了。君宁也不勉强,拿起剩下的,自己接着慢慢咬着。不仅自己吃,还又买了给随行的每个人都分着吃,若木和桀暂且不提,其余几人何曾边逛街边吃过东西,一时险些手脚同步,遮遮掩掩的,仿佛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今日最开心的当属若木,一边咬着松软的米糕,一边摆弄君宁买的那些有意思的玩意,间或逗逗包得像个球似的松松包子。松松比较嫌弃他,抱着君宁脖子,一个劲的用屁屁表现自己的不屑。若木却也不恼,耐心十足地绕着小家伙转圈圈,十足一个陪妻主爱子出游的幸福少夫。

“小公子似乎有些瞌睡,不如由属下抱着吧。天气渐凉,属下准备了裘衣。”说着荒玉便走过来,裘衣展开,纱笠后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

吃饱喝足又一直被若木调戏的包子精力已然告罄,一边揉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小手却还攥着纸鸢的尾巴。他感觉君宁似乎想把他递给别人,瞬间精神,嗖地抬起小脑袋,猫似的翠绿眼睛睁得溜圆,灼灼地盯着君宁。

君宁:“……”

只好又把他搂在怀里,找了个舒服避风的地方。小家伙心满意足地调整了个姿势,脸埋在君宁颈窝,继续昏昏欲睡。

若木吃吃笑了两声,被桀阴沉着脸一记眼刀飞来险些咬到舌头。荒玉似乎没见到姐弟的一段机锋,自然地将裘衣披在小家伙身上。

“多谢。”用披风把睡得像小猪一样的松松裹得只剩下双眼睛,君宁抱起他,双眼与荒玉目光一触,转头对身后各有心思的众人道:“大家,且都到我身边来吧。”

蒸腾的闹市似乎有刹那寂静,除了道路两旁的店家,其余路人走卒脚步都不自觉地顿了一顿。待回过神时,便知再想掩饰也晚了。

除去一脸茫然的若木和呼呼大睡的松松包子,另几人瞬间抽出武器,数十名影卫仿佛凭空出现,和影首配合着将君宁及男眷们围在中间。

“业勤好大的手笔,这是将整条街都搬空了吗?”君宁嘴里依旧嚼着米糕,似乎丝毫不担心下毒的样子。方才卖糕的摊主慢吞吞收了摊子,身形一闪,便成了影卫中的一员。“可是,本殿却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方才还喧嚣的街市此时落针可闻。那些一刻钟前仿若无害行人贩妇沉默地现出隐藏的利爪,几百把乌沉的青铜刀锋几乎能闻到鲜血的腥锈味。

“就只有这么几人?重玄姬郑纨,你也太瞧不起本殿了。”

“瞧不起你?”一名三十余岁的壮硕女子出现在不远处的城墙之上,一排弓箭手侍立两边,箭尖直指城下的君宁一行。“孤怎敢瞧不起堂堂北樊太女?姬不见,吾业勤以全城之军,送你归西吗?”

“全城?”君宁微微扬起下颚,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中小儿。晚秋的朔风扬起,她将手中纸鸢放开。

“呼————”

七彩祥鸟一飞冲天,在青灰色的天幕下艳丽灼目。业勤王郑纨还有些呆愣,她身旁的弓手一瞬间目光也随着纸鸢游弋。

“嗖”一名兵士反射性地射出一箭,仿佛冥冥中拉开闸门,成千上万的箭从城墙的另一边射过来,远远看去,竟如乌云般遮天蔽日。

“啊——!!!”

“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配合着划破秋风的箭鸣,那最开始,也是唯一一支由业勤兵士射的箭,才刚刚及至彩鸢,眼看着就要射穿彩鸢颈项。然而就在那分毫之间,彩鸢微微一个倾斜,再看时,却早已御风翩然而去。

君宁的目光此时才从纸鸢上收回来,她远远望着城墙上被侍卫保护着,惊慌失措,狼狈闪避的业勤国主,她怔忡地大睁着眼,脸颊被刮出几道血痕,嘴角似乎还带着方才志得意满的笑纹。然而局势的翻覆,往往,也就发生在这样,连个笑容都来不及收起的时间。

这几瞬息的功夫,驾着云梯的士兵早已攻上墙头,与未被射死的残兵亲卫战作一团。直到身边又一名亲卫倒下,郑纨似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猛地扑向城墙,不顾侍卫的阻拦,半个身子都探到城墙外。

汝安并非边关,城墙低矮,城墙上下之人能清楚看见对方的表情。郑纨通红着眼,犹如困兽。她大声嘶吼:

“滕宁!你不敢杀孤!孤!孤郑纨,孤是业勤的王!孤是一国之王!你不过是个一朝得势的下野贱民,你竟敢杀王!你竟敢,杀王!!!”

“王?”君宁温柔地搂着怀中小儿,唇角微动。“有何杀不得。”

话音未落一把利剑贯穿肩头。一个亲卫打扮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将剑往下一斩,郑纨的臂膀便被整个卸下来。

“呃——啊啊啊啊啊!”

大家还记得樊国新年宴上的业勤太女重玄姬吗?

圣诞节活动多,赶快从朋友家跑回来更新~大家平安夜快乐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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