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一合房

莺飞草长,不知不觉夏日来临。夏风带着热浪把一众宫人拍死在宫室里。

自从出了孝新王的后宫生活一直很规律,每月白天去千寿宫报个到,晚上有十多天独自宿在书房,剩下的时间要么去秋宫端则殿,要么去夏宫美人若木那里,或者出宫去看养在宫外的贵人萧氏。影君影卫们或许也有陪寝,但那就不得而知了。

丹琅轩大夏天气氛却冷得像个冰窖,侍奉的宫侍们个个暗自祷告大王赶紧记起这里还有个没圆房的。要么他们八成就要被大管事叔酉公冻成冰雕了。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诚心感动上天,这天君宁忙着批阅南方旱情的奏报不知不觉误了时辰。到了亥时,荒玉托着一只扁方木盘跪在君宁面前。

“主上,不知您今日到何处就寝。”

君宁掀起眼皮看了盘子一眼,盘上孤零零搁着三只系了贞洁锁钥匙的玉坠,玉坠上刻着君侍姓名。

君宁表情囧了一下,把竹简卷好随手一指。

“就他吧。”

“那属下去准备合卺酒。”

伏在案台上的女子顿了顿,又抬首看了遍人名。

“算了。也该够了吧……”

荒玉自然明白主上心意。他俯首一礼就转头去办事。

待到把案台上的奏卷都批完,君宁才装着一脑袋的政事,揉着酸痛的肩膀慢吞吞往后宫走。

丹琅轩今日骄傲地点起了红色宫灯,每个人都振奋精神把轩阁里收拾的一尘不染。晏风遥被叔酉公侍候着梳洗完毕,换上寝袍,挑了朱砂。几十个负责祝祷的巫官礼官齐刷刷地跪在床前的竹帘外。

伴着轻轻的拍手声和随之而来的金铃声,君宁一进门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几十号人杵在寝房里,是要围观动作片吗?!

“孤说过今日要与贵人伯溟圆房吧?”

皱着眉望向跪在一群人最前方,年纪一把,脸上还涂着能和面的厚重白/粉的男人,君宁深感审美差异的可怕。

“回大王,此乃我东溟国嫡王子,初夜自不能像乡野下人般连个祝祷礼官都没有。大王连日冷落,吾国王子出于教养不予计较,但圆房礼务必依东溟的规矩来。”

“出去。”君宁淡淡地说。

“大王!”

甚至懒得和他说话,君宁只一个眼神自有随侍的宫人将这群人拖拽出去。那老男人还要张嘴喊叫,拖着他的宫侍一句话就让他闭了嘴。

“管事是想要祝祷礼,还是王上与贵人圆房?”

叔酉公惊疑不定地回头看着那宫侍。

“后宫的恩宠,有时仅在王上一念之间。”

一群人终究是被拖出门了,他们不肯走远,紧守着房门坐下喃喃念着听不懂的古老祷文。

其实要是寻常些的风俗君宁说不定也就同意了。但被一群人围观实在太糟蹋她的下限。更何况那搞不清状况的中年管事一副上等人的施恩嘴脸,君宁没打发他回老家种地已经算开恩了。

寝房竹帘后隐约跪着一名着素白寝袍的人影。君宁掀开竹帘,那人便两手撑地,慢慢俯首道:

“请王上垂怜。”

“起吧。”

因为是王子,即使未至君位也备下了合卺酒。君宁坐在床上,男人手举漆案齐眉:

“请王上饮合卺酒。”

男人吐字缓慢绵长,带着东地幽转的腔调。君宁持杯饮毕又将酒爵放回案上,他才收回手,以袖掩面,自己也饮了另一杯酒。

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好像被神明牵着线的精致人偶,神色漠然,五官完美得近乎虚妄,一举一动端谨得仿佛事先拿尺量出来。君宁这些年看过不少美人,单从容貌来说,无一人能与晏风遥比肩。

虽然晏风遥行为合乎臣礼,但偏又带了无法忽视的傲气。他白/粉敷面,绘着黛色小山眉,眼挑朱砂,唇似绛点,如此装扮起来更像个人偶娃娃了。

晏风遥饮过酒,低下头,迟疑了一下。

君宁想起来,依礼君侍应该先用口服侍妻主的。

“免了。”

君宁虽看不惯他总端着副架子,但让这个矜贵得像高岭之花的男人做此等动作,还是太过残忍。

男人似乎悄悄松了口气,这也是今晚他唯一比较人性化的表情。见他垂头跪在那里,君宁稍稍让开身。

“就寝吧。”

又施了一礼,晏风遥提着袍衫优雅地站起身坐在君宁身侧,随后将双足收到床上,双手放于身体两侧平躺在那里。君宁也不废话,随之翻身上床,双手撑在他头两边将他整个笼罩在身下。

男人微微抬着下巴动也不动,目光落在旁边,似乎不屑与君宁对视。看他那副死人表情君宁真是无趣得很,搞得跟逼/奸良家民男一样。

虽然有种种不快君宁还是放轻动作,尽量温柔地对待他。晏风遥轻蹙着眉,虽是满脸不情愿但到底事先点了助兴的香料,又饮过合卺酒,经君宁巧手侍弄,不一会就有了反应。

把他寝袍的下摆卷上去,考虑到这名嫡王子的矜贵属性,君宁还维持他最基本的衣衫端整,姿势也是最保守的。晏风遥此时不仅别着目光,连整个脸都别过去了,面色青白,也不知是在忍耐些什么。

“我要动了。”

话音未落男人就闷哼一声,随后更狠命地咬紧嘴唇。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两手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被,整个身体僵直着却仍然不动半分,真是刻板到了极点。

“疼的话叫出来也没关系的。”君宁讪讪地说了句,男人突然转过脸,狠狠瞪了君宁一眼。

那一眼里,分明是有恨意的。

恨她什么?是恨她祸水东引,恨她逼溟国自降附属,恨她不肯迎他为后,还是恨自己只能为庶弟陪嫁?

说起来,他们的新仇旧怨,可真是多啊!

既然当日同意了两国和亲,君宁自然没把这点恨放在眼里。

樊国先仁至后义尽,不欠东溟什么。要说政治联姻,也不过如此而已。

感情融洽更好,若不然,相敬如宾未尝不是种活法。

晏风遥瞪了君宁一眼又迅速别过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唇上几乎被咬出血来。他是个政治的牺牲品,溟国荒唐怯懦的牺牲品,君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觉得可悲又可怜。

今日如此屈辱,早又做什么去了?

既然决定和亲,决定为他的家族寻求庇护,决定结两国之好,还要端着这份天下皆为污泥的架子到什么时候?还要守着这份近乎迁怒的恨意到什么时候?

东溟的嫡王子,晏风遥。

到底是个被保护的太好的,天真的金丝鸟啊。

君宁缓缓下压腰身,事未过半男人已经眼圈泛红。忽然,他推开君宁扑下床,拖过香壶大吐特吐起来。

——就这么恶心?

君宁轻轻笑了一笑。

——大概对于他来说,的确很恶心吧。

男人丰秀的长发铺了一地,像一条黑色的河流。他背着身子,浑身颤抖着,固执又孱弱。胃中根本没什么东西,他却连酸水都呕出来。

——他似乎要崩溃了。

“你今日且安歇吧。”

拖过被子盖在他脑袋上。男人蜷在床脚,蒙着被子,像个不停发抖的雪堆。

转身拉开寝房门,门外黑压压一群脑袋,一起张着嘴看着君宁。君宁也不停留,接过宫侍递来的外袍披上便再次走进夜色中。

第二日,宫里就炸开了锅。

王上仅在丹琅轩呆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圆房与否不言而喻,真是可惜了那好大一个红灯笼!

虽然宫正仍按例拨下了圆房后的赏赐,但丹琅轩无疑在很长时间里都将成为宫中笑柄。因为闹得太凶君宁还下旨惩处了几个宫人,宫人们明面上收敛一些,但暗中的嘲讽肯定少不了的。

无论传成怎样对君宁来说这个圆房礼已经结束了。她还没闲到整日琢磨着讨好一个看到自己就想吐的男人。

不如说,她最近要忙疯了。

今年各地雨水稀少,大旱来势汹汹。君宁用徭役抵赋税征召百姓挖湖蓄水,严令河流上游各郡不要因缺水便私自节流。桀负责的格物院提出将耕地分成相间的甽和垄,种子播在甽底以保墒,幼苗长在甽中,便可保持一定量的水分。每次中耕锄草时将垄上的土同草一起锄入甽中,到暑天大旱将垄上的土削平,甽垄相齐,便可起到耐旱抗风的作用。

各郡对新近成立的格物院将信将疑,不过由于樊王对此方法的大力提倡,并称已在各郡小范围实验效果颇佳,各郡只好遵从王命推行下去。月余,庄稼长势见好,提起格物院时上至贵族下至百姓,也不再认为是王上一时兴起搞的玩意。

北樊因为应对得宜,旱情虽来势汹汹但并没给民生带来太大的影响。但天子域和原西亭国可就没这么好运。他们不仅本地政治混乱还被南尧层层盘剥,眼瞅着又有一大波流民要逃荒逃到北樊来。

香壶就是痰盂的雅称~君宁被嫌弃了(笑),上文农业方面使用的是汉武帝时期赵过代田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5章 一合房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