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直知道萧凛断了他的从军路时，他还闹了好几天脾气，执意不肯去大理寺，萧卉在一旁无心道：“大理寺多好玩儿啊，听说廷尉叶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抓犯人审犯人，大牢里那么黑，几支蜡烛照着，多诡秘多刺激啊！”她眼睛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说道，“哥，你不会是被那次入狱搞怕了吧？若真是如此，那你可万万去不得！”
褚昭听萧卉说得有些过分了，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萧直不想去大理寺还真有一点这个缘故，如今被妹妹戳破心事，又见母亲是那样的反应，萧直面上挂不住，正色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你哥我这些年在边关吃的沙子是白吃的啊，我只是想去从军罢了！”
褚昭看萧直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也道：“萧直，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再去从军。”
“为什么啊？”
“因为你姓萧。”
“那为什么父亲可以？”
“因为你父亲是难得的奇才，那时大徵需要那样的将军，而且，他是萧家第一位武将。如今四海清平，武将于大徵而言已不是那样要紧，你知道长安的武将代表什么吗？代表着权力。萧家的声望、权力不够大么，你若去从军，是想让天下人怀疑，萧家还想要兵权么？”褚昭一向对两个孩子温声细语，如今这般疾言厉色倒让萧直有些害怕。
“母亲，我不明白。”
“你才回长安，自然不明白，等你在长安待上一两年就明白了。你记住，我们被架得太高，但凡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以你的脾性，去大理寺再好不过，朝堂是谢枢那种人的地方。”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转眼间，萧直在大理寺任职两年有余。
萧凛没有撒谎，萧直在侦查方面确实出色；褚昭也没有说错，大理寺离朝堂相对远，人际单纯，再适合萧直不过。
刚去时，萧直只是个录事，他做事仔细，半年后就升了主簿。主簿实在做得无聊，萧直就向想随叶追外出查案，叶追不喜麻烦，没理会他。谁知道萧直没脸没皮地缠了他半个月，叶追无可奈何，说道：“我就给你七天时间，若让我发现你在外出期间出了任何纰漏，你就回去做你的主簿，明白了吗？”
萧直脸上堆着笑脸，连连点头，说道：“明白明白。”
谄媚的样子不像是萧家人。
若是放在别处，那些大人定会碍于萧直的身世对他千依百顺，可这里是大理寺，叶追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只会依律办事。
萧直也是有本事，在那七天内令叶追对他刮目相看，成功做上了司直。
好友王曲曾问过叶追：“遁思兄，你提拔萧直那小子，是不是因为萧家施压了？”
叶追难得笑了一次，说道：“明正，你我相交多年，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王曲支支吾吾说道：“那倒不是，只是萧家……”
叶追打断他，严肃道：“我在大理寺这么些年，不少权贵都塞过人，那些公子哥当里面是世外桃源，什么都不会做就来了，也不肯学，还怕这儿怕那儿，没干两天就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的大有人在。也就萧直，踏实肯干，所以他说想外出查案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机会，要说起来，我觉得这小子的敏锐性不可多得，我想或许是他小时候在军营的缘故吧。”
王曲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可要多多栽培，日后青出于蓝啊。”
“那是自然。”叶追嘴角一抹浅笑，也不知他回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萧直担任司直将近一年，长安及地方的案件大大小小的都破了不少。
可近日，长安郊外出了一件尤为奇怪的案件。
一农户有两亩瓜田，正是采摘时候，等他带人去收瓜时，发现只剩下一亩有瓜，他四处询问有没有人看到谁偷了他的瓜，有好几个人都告诉他：“明明昨天是你带人来摘走了瓜，怎么你今天就失忆了？”
那农户是个出了名的守财奴，听到这话后立马回家翻找，发现家中并没有多出的钱财，就算那么多人说看到过他去摘瓜，他也笃定那人不是他。于是他又放出消息说要去武都带人来买瓜，希望大家能帮着照看一二，却在瓜田外悄悄蹲守，日夜不休，他坚信那人还会来。
果不其然，那人又带着几人来收瓜，他一看那贼的面貌，怪不得村里人说是他自己来收走的。那人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当即向那贼扑过去，和他厮打在一起，村里人一看，两人都是胡二，登时傻了眼。两人打得精疲力竭时，恰好有人就带着官兵过来了，把两人都抓进了牢里，县令向大理寺求援，希望能派个人来看看。
胡二父母双亡，亲戚也断绝来往多年，这村呢，来来往往的人也多，恰巧他就是外来的，平日里除了种瓜卖瓜和村里人也没什么交集，主要是胡二怕一有交集就要散钱财，村里有些热心的见胡二防备心重，一来二去的也没什么人愿热脸去贴他冷屁股了。所以两个胡二，谁真谁假还真说不清楚。
萧直正好无事，案发地离长安也近，就去看了看。
萧直先让那日来看瓜的人把瓜收了，免得烂在地里白白浪费了，至于收瓜得的钱，他先清点后，让村长暂时收着，等辨出了真假再把钱交给胡二。
这案破得倒也简单，胡二没有人际来往，却有个住所，假胡二即使有心探看他屋内陈设，许多细节想必是不清楚的，萧直一问屋内陈设，果然，一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另一人则是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真假立马就出来了，真胡二当即放回了家。
萧直有些不明白的是，这贼怎么就这么巧，和那胡二一般无二？若是亲戚，想要吞了人家钱财，把胡二悄悄处理了岂不更方便？若不是亲戚，偶然得见胡二的脸，见他跟自己长得一样，所以起了歹心，这概率也太小了吧？
就当萧直纠结于此事时，叶追派人前来传信，江夏有一起大案，要萧直跟着一起去。
萧直把假胡二也带回了大理寺，让人先审着，看能不能审出什么来，而后随叶追快马奔向江夏。
江夏是萧直的老家，江夏的大案想必也和萧家有关，叶追一定要带上萧直的原因怕是知道仅凭他自己在江夏查案可能会处处受限。
萧直有些好奇，什么样的案子算是大案，于是问道：“遁思，江夏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啊？”
“老太守府上来了个冒牌货。”
在江夏能被称作老太守的除了萧於还有谁？
“冒牌货，是如何冒的？”
“还不知晓，我此次带你来，本有两个打算，一是希望你能辨明你的曾祖，二是想让你陪我弄明白你所提的问题。这第一件事不要紧，据消息，你曾祖府上的人已然分出了真假。”
“若是分不清，可知他们平日里没用过心。”萧直说道，“长安郊外的那个案件也与我曾祖的这个案子相似，一样是相同模样的两人，不过那人有些太普通了，案件的偶然性无法排除。”
叶追点点头，说道：“我近日也经手了不少这样的案子，希望到老太守这里，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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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云遮雾掩真面假（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