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重复了三遍后偃旗息鼓。

唐眠早就发现一楼没有打饭的地方，他来得晚，没来得及去楼上，只好问其他人：“你们之前去过食堂楼上吗？”

“没有……宋哥让我们来食堂，我们到了之后就在这里等着了。”周雯摇摇头。

唐眠眉头皱起来：“你们几点来的？”

周雯想了一下：“六点不到……吧。”

唐眠简直是难以置信：“整整半个小时，你们就在这坐着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可是很危险啊。”周雯不高兴地瘪嘴，“宋哥说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的。”

“再说要去看，什么时候去都行啊，大不了我现在去。”

这桌显然四个人都是新人，坐在周雯旁边的男生显然和周雯认识：“不要去了，他想去看他自己去，我们凭什么给他当棋子。”

唐眠无语，看向对面的宋洐之，意思很明显，你带的新人你自己来。

宋洐之学他之前那样不明显地轻轻耸肩。

“唐眠没说错。”他开口，“前期难度不大的时候，能去探索一定要去，龟缩在原地是无法通关的。”

“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任务，不会插手你们的一些小动作，但是……也不会对你们的生死负责，在副本里，只有自己能对自己负责。”

他意有所指，“再劝告一句，不要太相信老玩家，包括指导者。这里不是法律健全的现实世界，没有价值的人是最早被甩掉的。”

“还有别的问题吗？”宋洐之脸上带着笑，却没人敢打断他。

周雯简直要被说哭了，别过脸一句话也不说，旁边的男生也不敢开口安慰。

“既然没有问题，那先自我介绍吧。”宋洐之说，看向另外一桌，“玩家与玩家之间虽然有竞争关系，但是，不要忘了，我们唯一的、真正的敌人，是这个副本和……”

他没有说完，心里清楚的人自然明白。

“之前介绍过，我是这一场的引导者，姓宋。我的任务和大家不同。”宋洐之看向场上四位老玩家，“包括老玩家，但是我们的任务没有冲突。”

意思是不会主动动手，希望他们不要自己撞上来。

“唐眠，你先介绍？”

唐眠正津津有味看戏,突然被喊到，叹了口气：“唐眠。别看我，我也是半个新人，不然也不会被分到病人身份。”

“但是你和我们没有在一起。”周雯对面的女生忽然说，“我们四个新人，都被分到了一层楼挨着的两个病房。”

唐眠对她高看一眼：“你说得对，所以我说我是半个新人，我之前只经历过一场副本，也就是新人本。大概是因为有一些经验，所以加大了我的难度，把我和你们分开了吧。”

女生不知道信没信，没有再问，只是道：“我叫李青，现实里是小学数学老师。”

她既然都已经开口了，其他新人也不好继续沉默，相继开口简单介绍起来。

……

李青旁边的男生叫王小才，很沉默寡言，据说在按摩店打工，周雯是个艺术生，她旁边的男生和她是同学。

而另一桌的老玩家，身份则都是实习医生，任务据说是完成工作成功转正，时限也是七天。

唐眠当时看了一眼宋洐之，对方轻轻弹了下藏在胸前口袋里的工牌，无声道：“我是正式的。”

这种小动作老玩家当然能看见，但也更验证了宋洐之所说的自己和大家任务不同，不会冲突，反而安心。

至于另外一个老玩家，既然选择一个人行动，其他人也不会多过问。

在这个副本世界，管好自己最重要。

“那么，最后再强调一次，新人们……”宋洐之轻轻敲打着桌面，分明比在场许多人年轻，但是却气势慑人，“玩家之间严禁互相攻击，严禁抢夺他人手机，不要触碰底线。”

这样的规则当然有许多漏洞可寻，之前的王二就是个例子。

但是震慑这些刚进来的新人也足够了，至少能让他们安分一会。

唐眠视线忍不住在他白玉竹节似的修长手指上停顿，又有些奇妙的感觉——他也有着一样的小习惯，是受谁影响不言而喻。

宋洐之注意到他，停顿了一下： “以及，好好读一读APP的规则。”

……

很快，墙上的挂钟就走到18：30。

几个穿着围裙的员工就拎着巨大的铁桶进来了，围裙口袋里似乎塞满了东西，这些人力气很大，另一只手拿着长勺子，在里面搅动，发出粘稠的声音。

他们沉默地沿着座位从桶里勺出一勺子不知道煮了什么、看上去灰扑扑的流食，动作粗暴地盖在病人们的餐盘上，又从围裙里取出两个不大的面包丢在桌上。

他们动作很麻利，例行公事地每人一勺，不多不少，绝不搭话，很快就轮到了角落里的玩家们。

唐眠这才看清这汤里似乎还有些肉渣和青菜，一些浑浊的物质似乎是蛋花，散发着臭鸡蛋的味道。

几个新玩家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发饭的工作人员敲了敲已经空了的铁桶，似乎示意发放完成，就聚集在一起走到了另一个角落开始狼吞虎咽地抱着桶吃饭，有的甚至半个身子都躬进桶里，发出恶心的声音，似乎那些残汤剩羹是什么绝世佳肴。

看得众玩家一阵作呕。

“……我才不吃这个猪食！”周雯尖叫道，说完就用手捂着口鼻，紧紧闭上了嘴。

其实不只是她，几个新人玩家都盯着这饭无法下口。

倒是老玩家们，检查了一会就安静地各自开始进食，没有谁来管他们。

有毒肯定不会有毒，毕竟这个地方要呆7天。

唐眠叹气，用筷子拨拉了一会那个浓稠的汤，忽然“啊”了一声：“有虫。”

面包倒很正常，除了上面有些灰尘和那些员工的脏手印。他掰开一点，尝了尝，除了有点干外，味道倒是正常，就把宋洐之的两个面包拿起来递给他：“你不吃？”

宋洐之轻笑着看他动作，没有拒绝，也学他掰着吃。

唐眠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两盒没有品牌名的牛奶，自己戳了一盒喝，推给宋洐之一盒。

“积分换的？”宋洐之看了牛奶一会，“50积分一盒，还挺富裕。”

唐眠摸了摸自己干瘪下去的脸颊，一点肉都没有，解释道：“以防万一，还是吃好一点。”

谁知道他这个本里的虚弱身体，会不会因为营养不良晕倒,而且积分商城他现在能买得起的也就是些普通的日常道具，最便宜的卡牌都需要一万积分，遥遥无期。

宋洐之摇头，手里把玩着牛奶：“不是说浪费，我只是很新奇，你倒是很会照顾人。”

唐眠当没听到。

旁边新人看得眼红，但没办法，只好跟着干啃面包。

老人们倒是多看一眼——毕竟正常玩家都在攒积分等着换卡牌或者一些特殊道具，诸如可以推迟下个副本时间的道具，反正不会用积分换牛奶这种非必需品。

而且一盒牛奶的价格都快赶上许多新手玩家一个副本的全部积分了。

这个新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积分……肯定不会简单。

唐眠吃东西动作倒不粗鲁，但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咬着牛奶吸管开始四处看，忽然说：“好像猪栏。”

所有病人都埋头吃着东西，有的甚至开始舔盘子，场面乱糟糟的，四处都是舌头甩动的声音。

“是饿了吗？”一直沉默的王小才忽然说，唐眠内心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对方才紧张又犹豫地说出下半句话，“还是食物有问题……我们吃多了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不知道。”唐眠看着弹幕在刷“场面很下饭”，笑了一下，尖尖的虎牙在他唇畔一闪而过，“但是你有别的食物来源吗？”

王小才呆了一会，才说：“……没有。”

“我们根本联系不到外界，整个医院只有食堂有食物。不得不吃。”唐眠把最后一口牛奶喝掉，“你可以祈祷它不会让我们变成‘猪’。”

不过按唐眠自己的猜测，员工和病人们变成这样应该另有原因，不太会是因为食物本身。

也许是因为什么，导致其异常饥饿，或者，导致他们味觉异常，都有可能。

很快这场进食就结束了。

广播再一次响起来：“请医生护士注意自己的工作时间，病人们尽快回房，晚上八点到九点将进行每日例行查房。”

“也就是说，八点之前其实我们可以自由行动吧？现在才七点，不如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食物……”

周雯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和旁边的男生商量着，男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走之前还把周雯没有吃的两个面包装进了口袋里。

李青对着唐眠点点头，也跟上了他们。

“你们要去吗？”王小才问，有些拘谨地开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唐眠看了看宋洐之。

宋洐之摊手：“我得回去上班。”

“我不会插手你的任务，你得自己去探索，但是如果有什么想法就大胆验证，反正我在这个副本里。”

“之前的‘我’难道不会觉得你说话太肉麻吗？”

不知道对方怎么能一脸平常地说奇奇怪怪的话，唐眠觉得他有点烦了，像是每个被管着的弟弟嫌弃兄长，小孩子嫌弃父母一样，这种情绪并不尖锐，反而很柔软。

宋洐之也不反驳，往唐眠口袋里塞了个什么：“乖点。”

然后他才笑着慢条斯理往外走。

唐眠莫名其妙，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两小块单独包装的巧克力，顿时不知道说什么，红着耳朵又把巧克力塞回去。

他回过头看见在旁边等着的王小才，不知道对方看见没有，那股不好意思的感觉又漫上来，忍不住抿抿唇。

“你想跟就跟着我吧。”唐眠对王小才说，“但我不会多管闲事救你之类的。”

“嗯、嗯！”王小才迭声道，有点兴奋地站起来，唐眠这才发现对方坐着时看不出来，实际上却很高，他莫名感到违和，但又说不上来。

王小才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他们都不愿意跟我一起，但我实在不想一个人行动。你打算先去做什么？要去食堂楼上看看吗？”

“不知道，先去逛逛医院吧。”唐眠也有点头疼，他能感觉到医院哪哪都不对劲，但进入副本的时间太短了，线索散乱，暂时也没有头绪，只能先看着办。

民济医院建在城郊，面积倒不小，但是很荒凉，路上基础设施并不好，还有许多是泥地，路灯昏暗，勉强够看见路。

唐眠两人从食堂出来，足足走了有五分钟才到边界，围墙看上去足足有一层楼高，上面有玻璃碎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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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鬼医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