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王小才惊叹道，“会有医院修这么高的墙么？”

唐眠懒得吐槽，只是说：“如果只是这样的墙，拦不住老玩家的。”

别说老玩家，他都能出去。

“你也能翻出去吗？”王小才问，“逃出去不就可以了。”

新人经常会这样想，但他们其实心里也清楚不会这么轻易，但是还是怀抱着侥幸。

“翻了就死。”唐眠眨眼，“不过你也可以试试。”

王小才想不明白：“那我们怎么才可以完成任务逃出去？办出院？这些地方的怪人真的会让我们走吗？”

“线索多了，说不定能知道，这才一个小时，就开始着急了吗？”唐眠沿着围墙往前走，默默计算着步伐数，一边说，“反正新玩家的任务没有限时，只要求逃离医院，就算按7天限时计算，这也还早。”

王小才没有应声，看着有些沮丧。

对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情绪很正常。

“对了，你直播间热度现在排名第几？”唐眠忽然问。

王小才反应了一下，更沮丧了：“刚刚吃完饭看是倒数第一……”

唐眠按亮手机，APP的副本直播间热度累计排行榜上，王小才的名字和头像确实挂在最后一个。

难道对方真的没有问题？

“不知道惩罚是什么……要是我性格再好一点，或者长得再好一点就好了……”王小才唉声叹气。

唐眠敷衍地应声。

……

等唐眠绕完一圈回到自己所在的住院楼已经是19：50——勉强这么叫，因为根据他这一个小时的闲逛来看，这破医院只有几栋住院楼和食堂还在使用，根本就没有门诊部之类。

“你们在哪个房间？”唐眠在电梯里问。

王小才回答：“301和302，我和另一个男生在301。”

唐眠挑了挑眉，看来对方正对自己楼下，系统还是将几个玩家安排在了接近的位置，就是不知道这个楼层差异代表着什么。

三楼很快到了，王小才有点不舍得离开，毕竟和唐眠待在一起可比和另外几个不怎么理他的新人一起靠谱多了。

唐眠才懒得管他想什么，按了关门。

很快，又是“滴”一声响，电梯到了4楼，这一次4楼人多了不少，很多病人在走廊游荡，护士来来回回穿梭着，看着又诡异又让人倍感打工人的心酸。

唐眠看了看时间，还是放弃了找个人聊聊的想法，规规矩矩回了房间，洗漱后躺回了床上。

按照房间号，他应该是这层楼最早查房的。

他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到20：00，病房门果然被推开了，涌进来好几个护士，然后才是一个不认识的女性医生——护士们都没有脸，医生却是有的，拥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查房。”那个医生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唐眠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一边打量着医生，一边含糊道：“还不错。”

“护士说你今天跑到顶楼去，想跳楼被抓回来了。”医生说。

唐眠眼皮一跳，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被子的褶皱看，被子下的手上紧紧握住了手机。

医生还在继续说：“我们签过条例对吧，只有痊愈之后才能出院，违反条例是有惩罚的。”

“你知道的，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们会把你永远绑起来、或者关到没有窗户的房间去……通常不会这样干，实在是太不利于病人的痊愈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病人的健康，你理解医院的吧。”她低声问。

见唐眠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语气也一模一样，有股如同邪教仪式般的诡谲。

唐眠终于抬起头，神色有些恍惚：“……我理解。”

“李医生……抱歉，您是姓李吗？条例可以再给我看看吗？我、我不想再触犯条例，但是我被抓回来之后就有些记忆不清……”

“我姓黄。算了，你只需要知道你的义务就行了。”黄医生居高临下打量他一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成非常小的方块的白纸，放在了他旁边的柜子上，“希望你下次不要忘记。”

“今晚我们会把你绑起来，以防你伤到自己，明天早上查房的时候，护士们会替你解开。”

女医生靠近的时候，唐眠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尖，面上却乖乖地点头。

几个护士立刻一拥而上，她们没有在乎唐眠手里的手机——毕竟这偏僻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信号。

紧接着就用约束带将他死死绑在了床上，除了脑袋，几乎全身都动弹不得，又塞了块棉布压住舌头，然后还非常贴心地用被子把他整个人妥帖地盖住了，留出口鼻以上呼吸。

医生微微一点头，护士们就先行出去了。

唐眠躺在床上，没有挣扎，乖巧地唔唔两声，示意自己不会再做什么违反条例的事情了。

医生打量他一会，才走出去。

这个医生……

不是玩家，但是又比护士这类NPC更像是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医生都是这样。

唐眠舌头顶动，吐出沾了唾沫的棉布，动了动身体。

忽然从天上落下一把锋利的军刀，他动了动脑袋，牙齿准确地咬住了刀柄，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听话的。

弹幕被他这川式变脸搞得目瞪口呆。

[100斤的体重，连皮带骨200斤反骨是吧？]

[我感觉他甚至没什么好处，就是单纯不想遂医生的意。]

……

这约束带绑得有够紧，加上难以使劲，唐眠咬着刀足足磨了半小时才将肩膀那一条磨出个豁口，再用力一扭，崩开了第一条带子，挣扎出两只手。

后面就轻松许多，但还是弄到了九点多，唐眠精疲力竭，简直怀疑自己这么劳模做什么。

但他实在不敢小看系统的恶意，一旦晚上发生什么，他被捆在床上，那才是叫天天不应。而且……被这么紧紧绑着，血液流通不畅的感觉实在很难受。

他拿起那张纸拆开，上面打印了几行字——

1.医院的第一要务是保证病人的健康，即便是以强制的手段，病人应对此保持理解和感激；

2.病人需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保证自己的健康，做到按时进食、充足睡眠；

3.每日早上7到8点，晚上8到9点，病人应保证自己处在对应病房之中，并接受医生的检查；

……

唐眠看到一半，忽然动作一顿，他听见了一点熟悉的响动，便立刻藏好约束带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和刚刚看上去分毫不差。

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刚刚的女医生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又收回视线，后面的护士似乎在说什么。

唐眠没有睁眼，只平缓呼吸假装自己睡着了。

“B床的新人需要补充了，你去楼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好的。医生……那这个……”

“他快痊愈了。”

……

大概也知道不是讲话的地方，医生很快关门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安排着什么。

唐眠松了口气，又想起对方那句“B床的新人需要补充了”，莫名的直觉让他无法安心，赤脚走到隔壁床，掀开垂下的床单，微微抿唇——

原本那只抓在铁杆上的手不在了。

唐眠不算是很意外，但是……他回来的时候检查过，当时尸体是还在的。

而这之后，他一直在房间，不可能有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挪走尸体，也许老玩家有卡牌可以实现，但是那是吃力不讨好、没有必要的行为。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尸体消失了？

唐眠打开手电筒，想要弯腰去查看床底是否留下什么痕迹，却忽然双脚一软直直摔倒在床下，他闷哼一声：“唔。”

怎么回事……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一种剧烈的疼痛忽然从小腹漫向四肢百骸，而且……最古怪的是，小腹还有一种奇怪的饱胀感和下坠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膨胀发芽撑开。

唐眠忽然一转头死死咬住了掉在地上的手电，几乎用力到要把那东西咬碎……地面冰冷的感觉让他稍微镇静了一些。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医生说要绑起来，否则会伤害自己，这种疼痛之下，实在很难保持清醒，咬牙自尽也不是不可能。

好痛。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唐眠几乎无法思考，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只能在地上翻滚，用额头顶着冰凉的地板低低呻/吟。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中途似乎又痛醒过几次。

窗户还开着，夜风吹动窗帘，月光晃动，他匍匐的影子如同一张蜘蛛网、又像是一张柔软的黑色被褥，承接在他身下。

“痛……”唐眠捂着肚子嘶哑地低吟着，无法忍受地用头去撞旁边的铁床——

他太痛，因此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似乎化成了粘稠黑水，流淌着包裹住他撞去的地方，像是某个人的手掌，拦在那里替他遮住了四角的尖锐。

渐渐地，那黑色笼罩了他。

唐眠紧皱着眉头，彻底昏死过去。

[那是什么？新怪物？]

[不对吧，那玩意明显没有攻击主播的意思啊。是不是主播的卡牌啊，但之前没怎么见过……]

[裹得好像个蚕宝宝，咿，可爱。]

[楼上，什么都觉得可爱只会害了你。]

……

弹幕上满是惊奇，可惜唐眠无从看见。

等到能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整个人几乎快脱水，身上也蹭了一身深深浅浅的伤口，但还好都是皮外伤。

他摸了摸脑袋，还以为会摸到一手血，但什么也没有。

估计昨晚太痛了使不上劲，要不他可能自己给自己一头撞死了。

好饿，晚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肚子里因为饥饿火烧火燎，几乎想要把自己一口吞掉。

唐眠吞咽着唾液，在地上躺了一会，才蹭起来靠在铁床边，手在口袋里动了会，摸出巧克力，有点发抖地撕开包装袋丢进嘴里。

巧克力很快在嘴里融化，碰着满是伤口的舌头有些微痛，苦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唐眠才勉强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他眯了眯眼看向还在不停翻页的弹幕区，发现观众全在友好地问候他，非常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活了？]

[刚刚一动不动还以为咬舌自尽了。]

[还没死呢？]

[看得我也好痛，这本好恐怖。]

……

唐眠实在没力气和观众骂，把手机捡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屏幕显示4：57。

他干脆闭眼又靠着睡了会。

再一睁眼，就是六点了。

唐眠站起来的时候脚还在发软，身体还记得那种疼痛，但是又不想给直播间那群人继续看笑话，咬着牙慢慢走进淋浴室，打开喷头，仰着脑袋喝了点自来水，才又用冷水把自己身上一顿乱冲。

还好积分商城里什么都能换，他花100积分换了一身新的病号服，慢吞吞换上，又躺回床上。

好歹看上去像是个人了。

原本他打算晚上离开病房看看情况，结果一整晚都无暇他顾。

早知道还不如被绑着。

他昨晚上疼懵了，现在清醒过来，倒是意识到，也许这个疼痛并不是惩罚带来的。

更大的可能是因为“病”？而惩罚其实是没有给能治病的东西。

毕竟很难解释为什么会对方说惩罚，就突然疼痛起来，解释不通。

就算是游戏世界也要讲究基本逻辑吧。

他得弄明白这个“病”到底是什么，毕竟按照背景信息，原本的自己是装病进来的，根本就没有真的生病。

唐眠想着想着又迷迷瞪瞪昏睡过去。

“喂，醒醒。”

有人伸手探了探他脸颊，“哇，烧这么厉害，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唐眠抓住他的手，不耐烦地丢开：“别乱摸，周承瑞。”

对方就安静下去。

唐眠过了一会睁开眼：“早上是你查房？”

周承瑞站在旁边，闻言对他抛个媚眼：“要换个人查房，你这可没办法混过去，刚护士说要来取约束带，我打发走了——还好这地方等级还挺森严，医生比护士地位高，虽然我是实习医生。”

唐眠原本打算用掉最后一张【卑劣者的通行证】，但能是玩家来查房是最好的，就算不是周承瑞，他也可以用线索和对方交换。

“那么，你拆下来的约束带呢？”周承瑞语气忽然认真起来。

唐眠伸手指了指厕所，声音嘶哑：“在马桶水箱里。”

“昨晚发生什么了？”周承瑞指尖夹着一张纸，晃了晃。

那张纸上布满了整齐的折痕。

唐眠叹口气：“看过了就还给我。”

“如你所见，被系统针对的倒霉蛋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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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鬼医院（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