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猫并不理解竹子溪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做出任何反应，但他本来也不是真的在征询猫的意见。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竹子溪散开念力，开始搜寻六名玩家的踪迹。主要是为了找到林嘉茵所在的方位，她看起来聪明不提，隐约还是这六人中的领导者。连那个据说从不进B级以下副本的男人言语间都是对她的敬畏，想来只要通过她，就不难将其他人搜集的资料一并笑纳。

但她似乎并不在感知范围内，倒是……竹子溪眯起眼，看向了东南方。

“你到底做什么了？草，又是小鬼。”秦岱将符纸贴在那龇牙咧嘴的小鬼脑门上。青蓝色的火焰跳动，伴随一声刺耳的尖啸，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真难缠。”

于晟往地上拍了一张符，四周登时撑起一个幽蓝色的防护罩：“我还想问你呢！这种低级的鬼怪是副本防御机制被触发的象征，我可没接触到江雨凝，你在楼下做了什么？”

“我他妈能做什么，我一直在那站着！”秦岱往地上补了一张积分更高点的道具符纸，“你不是被她看到了吧？”

“怎么可能！再说那又有什么影响？她又不认识我，哪有见面就触发机制杀的？”

黑暗中不断有仿若婴孩小手的东西拍打着防护罩外壁，每拍打一次，防护罩就震动一下，颜色随之黯淡一分。但好在，两张符至少能给予他们一刻钟的安稳时间，他们的积分也完全足够兑换更多的符纸。

确认情况安全后，秦岱眉宇间的不耐霎时溢了出来：“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我在那站着就触发了防御机制吧？”

于晟冷笑：“谁知道你说的站着是不是真的只是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行了，我不和你争这些。”区区C级副本的低级防御，二人还没放在眼里，现下争执也不过是互相看不顺眼，非要在口舌上占些便宜，“你好好想想都做了什么可能触发防御的事，林姐问下来也好有个交代。”

“哟，我还以为你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呢。”狠话说完，于晟也老老实实开始分析起现在的局面，“一般来说，副本的防御机制会在两种情况下触发。

“其一，也是目前最常见的，是玩家恶意触发。也就是故意触碰副本底线，引起BOSS警觉。其二是无意识触发。”

“他妈别讲废话！”秦岱抬起腿，忍了又忍，最终在地上跺了一脚。

于晟忍住没笑出声：“这不是怕你不知道么？

“无意识触发时，不计算逐级递增的惩罚效果，又分为两种。一是触发了副本通用底层逻辑，这种情况一般只发生在新人身上，可以忽略不计。二则是行为触怒了副本中的NPC……”

秦岱怒极反笑：“你他妈的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

“别急。”于晟先前积累的怨气这会儿像找到了个发泄口，他越是生气，自己越是舒畅，连小鬼拍门的声音都仿佛是上佳的乐曲，在为他的解说做背景音。

“触怒NPC也不一定是坏事，只是要分清，哪些是关键NPC，哪些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有擅长话术的玩家可以在触怒关键NPC之后将其安抚，可见这不是足以致命的问题。

“显然我们并没有做到及时安抚。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江雨凝果真是关键NPC，即使我们是初犯，所受到的惩罚会是这么点吗？”

原来如此。竹子溪边听边顺着念力边界往其他方向走，试图找出林嘉茵的位置。路过便利店时，他买了一份一直好奇是什么但之前不太敢尝试的关东煮，意外有些好吃，尤其是被称为鱼蛋的部分，口感Q弹，搭配AD钙奶更是锦上添花，美味十分。

他咬着签子，扶了扶肩膀上快要滑下去的猫：“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也很难判断NPC们的好恶。根据NPC的性格不同，有时，就算是十分厌恶的行为，他们也不一定当场发作。反过来说，对于易怒的NPC，尽管事情本身算不上什么，还是要大发雷霆一场。”

猫全部精力都在扣紧他的衣服以防自己掉到地上，不知道他在嘀咕些什么。

“很有用的信息，人类讲究什么来着，等价交换。那么作为报酬，”竹子溪咧开嘴角，“不如给你们一点提示吧。”

他笑得有些太夸张，以至于忘了竹签还在嘴里叼着，“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沉默片刻，若无其事地从空气中摸了一根新的签子出来。

与此同时，于晟和秦岱这边，一直拍击着防护罩的小鬼停了下来。眼看着防护罩本就要到时间了，秦岱撕下自己那张符咒，随手扔到一边，向前走了几步。

“还真是初级防御，算你有点用。和激怒关键NPC的惩罚果然不一样啊。”他转过头，正想随口夸赞几句，看到的却是于晟睁大眼睛望向自己背后，“怎么了？”

这毕竟只是个C级副本。虽然于晟暂时没有挑战更高层级的想法，但在另外五人，准确说是三人的言辞不断带刺，评判副本基础配备的情况下，他不免也有些瞧不上了。

所以他缓过神后语气还算平静：“你身后有东西。”

秦岱下意识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诓我呢？”

“骗你什么？你看不到？”于晟看着在黑夜中依然清晰可见的黑色雾气，脑海中转过千百道思绪，而后迅速意识到，由于站位的问题，秦岱的视角很难看清它与周遭的分界线。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些什么，那团比夜色更浓重的黑气蓦地扩大，只是一瞬间，灯光、星光、月光尽数消失不见。不，不是它们消失了，是他看不见了。

“秦岱！”他大喊出声，然而声音也仿佛被黑暗吞噬殆尽，就连自己也听不到。

“该死。”于晟低骂一句。好在系统不受副本影响，尚能使用。早知这是灵异本，他们各自备下了许多符咒，如今也是派上用场了。

一张五十积分的符纸贴出去，引得世界出现在他眼前猛地颤动了下，然而紧接着又恢复为宁静的黑。有效但不足够吗？他咬咬牙，索性一次性取出了剩下的四张，一起激活攻向未知的存在。

竹子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叉起杯子里最后一颗鱼蛋，喃喃道：“这种级别的攻击，难怪……”

猫迷茫地抬起头，只见他黑沉的眼眸弯起，有丝丝缕缕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存在的能量从他身上溢出，爬进了空气里。竹子溪站起身拍拍手：“走吧，吃完的垃圾，要丢进垃圾桶里。”

一阵无声的尖啸让于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长久的黑暗让他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他难以控制地想要干呕，但经验告诉他一旦破开这个口子，就很容易泄去精神气。

他抿起嘴唇，深吸一口气屏住再缓慢吐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C级副本里不可能存在抵抗得了刚才攻击的怪物，唯一的可能是，他打中的不是本体。

在这种看不见听不见的情况下要怎么找到它的本体？一个C级副本里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能封闭五感的存在？不不不，于晟再次说服自己冷静。他毕竟不是林嘉茵或越云那样常年混迹在A级B级副本的高级玩家，手中的积分也总要留下部分应急，剩余的符纸大概也只够再用出一次刚才的攻击了。

何况问题是，一切都表明他们触发的分明是非关键NPC造成的惩罚机制，而且已经要到时间结束了，为什么又会冒出来这种东西？

就算抛开它诡异的能力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谈，独特的战斗模式足以证明，它绝不是先前那种随处可见的、系统生成的小怪。杀死它导致后续产生的反感还在其次，被林嘉茵知道的话……

于晟的目光移向系统背包里放着的通讯器，那是林嘉茵一进副本就派发给他们的，价格不高，只能在一个副本中使用，离开就会销毁。但只要在这个副本中，且没被隔离在异空间之内，无论天涯海角，都能联系到另一方。

现在声音都传递不出去，即使拨通了又有什么用？只是眼下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再继续拖延下去，他有很大可能折在这里。是现在就死，还是未来不一定会死，傻子都知道怎样选择。

他咬咬牙，将通讯器拿进手中，在一片黑暗中按下了拨通。

一道奇特的能量通过念力传导入竹子溪身上。能量本质十分熟悉，表现方式却是他过去从没有见过的。有意思的是，他的念力可以攀附在那道能量线条上，随之穿越空间上的距离，来到十数公里外的市中心别墅区。

奇怪。竹子溪不断释放收回念力，确认这个地方应该也在感知范围内，不由困惑起来。

是林嘉茵身上带着什么屏蔽用的道具吗？但她之前分明是可以被感知到的。而且自从他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存在，即使不通过那个不知道作用是什么的奇特道具，念力覆盖范围内，也出现了它的身影。

特殊的人，出现在特殊的点位。

“有意思。”竹子溪扶了扶过大的墨镜，“果然还是复杂的东西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