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日子，王家会在别院开一场雪域赏梅宴，不知姑娘可愿赏脸一聚。”

我对这些风雅之事，实在没兴趣参与，摇头道：“多谢公子邀赏，小女子忙完这里的事之后就会回山，就不参与了。”

王贺也没强留，只是他目色一沉，又道：“姑娘可知，北境那边的雪，已经下了一月有余，前方送来的大舒要兵败的消息，已是一个月前”

此事我自然知晓，但却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向他。

他继续说道：“大理寺前些日子已经查清，王猛与张泽私造兵器一案，纯是子虚乌有，二人已被释放。”

我看着王贺，“公子告知我这些做什么。”

“我听闻林姑娘想开一家药铺”王贺盯着我瞧，“在下倒是可以帮助姑娘。”

开家药铺的事情他都知晓，是有意调查我，想抓住我的软肋，还是章医师告诉他的呢。

我轻笑，这个王贺，心里一直认为我与沈节一伙，所以现在觉得沈家翻身无望，章医师那边即使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劝我早日倒戈，寻找新的阵营。

我心中却是尤其好奇，问道：“听闻王大将军一直想辅助公子入朝为官，可公子却不为所动，今日之言，又是为何。”

“姑娘莫要误会。”王贺看向我，眼里尽显温柔，又是外人看来的那般潇洒自在，他起身去东暖阁，拿了一个暖炉回来，又轻轻走来，弯腰递给我，柔声说道：“姑娘为人仁善，我只是想帮你。”

我瞧着他真挚的眼神，心中猛的一慌，忙低着头。此人魅惑他人的时候，还真是好手段。

我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只是确实让人心动。

若是借着王贺的势力开家药铺，张家的人自然不敢得罪。

“为何要帮我。”觉得我仁善，这话我却不相信。我与他相识不过十多日，就如此帮我。

“姑娘这是不信”王贺神色悠远，“那姑娘不妨认为，这是我报答你救我外祖母的报酬。”

我看向他，他心中藏着很多事情一样。我道：“那今日小女子便先记下公子之诺，若是之后小女子开药铺遇阻之时，再寻公子相助。”

王贺笑了，笑的很高兴。

暖日照进窗棂，老太君退了热，最关键的时刻熬过去了。

王贺听着我的指挥，又施了一次针，我在一旁熬药。

一早又来了一群人，其他人到还好，只有王妮妮对我态度始终恶劣。

等我熬好药，回房的路上，被她拦下，才明白她的恶意从何而来。

“我不管你对我二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我二哥和你都不可能，你休想进我们王家大门，替我外祖母治好了病，就马上给我离开。”

原来是这样，我叹了一声告知她，“姑娘不必担心，等治好老太君，我自会离开。”

我着实累了，不想与之纠缠。

“你最好如此”王妮妮冷哼一声离去。

我转过身回到芙蓉阁，准备摘掉帷帽，杏儿随后跟上，我又重新戴上。

“姑娘莫在意，我家姑娘只是口直心快，没有多大的恶意。”

我点头，倒也不会去在意这些。

杏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让她直说。

她道：“奴婢瞧着公子是真心将姑娘当做朋友，也希望姑娘可以在府中多留些日子。”

朋友。

王贺那人，虽然外表逍遥自在，却是与人保持距离，轻易不会将他人作为自己人的。

今日只是因我帮了他，所以才会对我以礼相待。他日若是我与他利益相冲，又或许会形同陌路，兵刃相对。

“久离师门，怕师傅会怪罪，姑娘好意，我心领了。”

杏儿是个懂事的女婢，见我这般说，就不再叨扰，我终于可以去二楼休息一会。

乏了一夜，整个人躺在床上，噩梦连连。脑海里总是洪水退去后的惨状。

我惊醒，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夜色降临，望着身处的地方，豪华雅秀的房间，是我至今为止住过最好的。

王贺，是我应全力攀附的人吗。

我心下却是犹豫起来。

我其实很想赶紧开家药铺，泽香的百姓需要它。王贺说的没错，沈家失势之后，即使拜在章医师名下，有了行医资格。

但没有势力保护，也会受张家迫害。

用完食，听闻老太君醒了，杏儿唤我过去。

我跟着杏儿过去，还没有走进，远远的看见十几个婢奴站在屋外，屋内传来其乐融融的欢乐声。

杏儿唤我，我像是闯入大宅梦中一般。王家主母对我的态度大变，一口神医神医的唤我。

我摇头表示不是我的功劳，都是王贺做的好。

的确，他处理腐肉很干净，施针也是稳重。这些若是换做是我去做，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连王妮妮对我都不敢无礼了。

老太君刚醒，身子还很弱，需要静养。一众喧闹之后，我熬好药后离开，只留下老太君身边常使唤的仆人伺候。

王贺送我回去。

他显然很高兴，步履都轻快不少。

我看着天空乌云密布，像是又要下雪了。

下雪了，又有多少无衣保暖的百姓会冻死。

我问：“王公子，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王贺停下脚步，他看着我，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他振声回道：“自然算数。”

不知为何，我心里没有喜悦，却是有些难受。

是因为王家吗？

此王家与王将军，是不一样的。王贺不是王隋景的儿子，更无关朝堂。

可真是如此吗？

我心中明明知道，不可能如此。因为王贺是王隋景的侄子，张家才会忌惮。

张泽与王贺又十分熟络。

我心情十分复杂。

“林姑娘是有什么心事。”王贺轻声询问。

我心中所虑之事，自然无法告知王贺。“无碍，只是有些乏了罢了。”

“林姑娘昨日辛苦，今日好甚休息。”

我点头，回到芙蓉阁。

王贺叫住我。

“五日后的赏梅宴，姑娘~”

我沉默起来，我明白王贺的用意，他是想让我与他一同出席，好让那些人，尤其是张家知晓，我有他庇护。

还能如何。“多谢公子邀赏，我会前去。”

不管如何，我都想开上药铺。

回到二楼，我将帷帽摘下，打开西边窗户，若是我记得不错，沈府在这个方向。

沈节此刻不知是死是活。

我双手合十，祈求上天保佑沈家这次都可平安归来。

我按照章医师给的方子，将老太君一日三餐的吃食习惯改了。

一连三天的精心照料，老太君的气色好了许多。

老太君与王府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温和亲善，对我一直道谢。受了这么大的罪，醒来后也一直眉眼带笑。

难怪王贺心疼这位外祖母，连我都喜欢。

我在东暖阁熬药的时候，老太君总是喜欢与我闲聊，她不打听我的来历，只是问我喜欢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自从只想好好活下来之后，便没了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毕竟活下来已经用尽力气。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将熬好的药给她端过去，她接过后，看着药碗叹着气，“姑娘看起来不喜欢学医，怎么做了医师呢。”

我愣了一下，她是第二个看出我不喜欢学医的人。我想起沈节，他也是一眼看出我的心思。

我问：“申太君为何这么说。”

王贺外祖母叹道：“杏儿替我换腿上纱布的时候，你不敢瞧。”

原来如此，我道：“虽然不喜，但学习医术，可以救想救的人。”

王贺外祖母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手指，“姑娘，心真善。”

我摇头表示没有。

她又看向外面，“我的贺儿也是个好孩子，与你一样都是吃了苦都不愿说出来的。别看他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其实身上的担子很重。”

我嗯了一声。

她又继续说道：“我瞧着我家贺儿待你与其他女子不一样，老婆子我啊也真心喜欢你。想替我外孙儿牵个线。姑娘可愿意。”

我想都没有想的拒绝了，“太君误会了，王公子只是因为我医治您，才多加关照罢了。”

“那你呢”

我摇头“小女子对王公子绝无半点其他心思，还望太君不要误会。”

她叹气，“可惜了，我还想在临死之前，早点报上重孙。”

我安慰她会好起来的。

没过一会，王贺进来。太君一个劲的朝我使眼色，我担心会被误会，与王贺特意保持距离。

几日之后，我瞧着太君已无大碍，在去赏梅宴之前回了一趟禁苑。总觉得，此事还是要告知章医师才对。

我无意掺和这些世家大族之间的纷争，可是无权势依靠，想开家药铺实在困难。

前几日又下了一场雪，山里的路只有我一个人的脚印。

上了百步梯，童念在秋千上玩耍，见到我回来，兴冲冲的跑过来，抱住我，热情的喊着“姐姐，姐姐。”

我将今早去街市买的糖果糕点递给童念，让他独自玩去，才去找章医师。

章医师正在房间里，一个人对弈。我敲了门，他面色平静的让我进去。

我坐在一旁，不知如何说起。

“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