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怕我在程家过得不好，思来想去还是来京城想偷偷看着我。哪成想，我早就离开了程家。

她骂我不争气，放着好好的小姐日子不过，却在外面过苦日子。

我娘知道我想开药铺，但她不同意，她只想我过上好日子。

我娘拽着我想去程家讨个说法，我告知我与程家已经断绝关系，并在官府落了文书，已经没法改变。

我娘被气的差点昏了过去，说什么都不搭理我。

其实若是程家愿意，我倒是有机会重新入程家。我瞧着我娘的眼神，就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

我道：“娘，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是不可能再回程家的。”

我娘气的指着窄小的柴房说道：“你就这么喜欢吃苦是吧。你难道不记得，你爹是怎么死的，我们又是如何从死人堆里爬到京城的。”

“没有程家庇护，你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娘子，如何在这世道立足。开药铺，拿什么开。”

我抱着我娘，我知道我娘就是嘴上说说，心里软的很。我们二人依偎着，嗡声劝说，“娘，女儿只是不想再有那么多人，像爹那样买不起药而离开了我们。”

我娘一下子哭了出来，委屈的流着泪，“娘不求其他的，只希望你过上好日子。”

若是捕快爹还活着，我娘也是有人心疼的。

“可是娘，我呆在程家并不快乐，他们只当我为陌客，只待我及笄后，便找个人将我嫁了。我不想如此。女儿现在身上也有些银子，还差一些事情做完，我们就可以一起回泽香开家药铺了。”我跪在娘面前，握住她的双手，“娘，相信女儿好不好，我定然能开家，让泽香百姓都能买得起药的药铺。”

我娘摸着我的脸，哭着说着，“昔儿，那条路不好走的。”

我道：“娘，若是世人都不走那条路，那该有多少人还会因买不起药而病逝。”

我娘性子软，她只是想让我过上好日子，她犹豫后才道：“娘可以相信你，但你也要保证，不能伤害自己，张家人我们得罪不起。”

我点头保证。

我娘来了之后，柴房更小了，好在我还有些日子就要去蒙武。我娘听了我这段时间的境况，心疼坏了。说什么也要跟着我一起去蒙武。

我自然不敢再违背。

我带着娘去街市采买用品，遇见了程深海。程深海见到我娘，脸色铁青，我拽着我娘离开，深怕两个人起冲突。

我娘挽着我的手冷声道：“昔儿你说的不错，程家恨我入骨，自然对你不好，不是个好靠山。按娘说，既然那个王公子肯帮你，待你不薄，还不如将目标放在他身上。”

我娘开始遐想，“做不上妻，妾也不错，如此一来，就算开家药铺，张家人也不敢欺负咱们。”

我扶额，有些恼怒，“娘，此话可不要再说了。”

我娘明白我是在意她当年对程崇使得手段。

让我的身份，从令我骄傲的捕快女，变成了低贱手段产下的孩子。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不说了。”

我这才消了气。

买完东西之后，回到糕点铺子里，刘大厨为我娘做了一桌子接风菜。

我看着眼前几个人和乐融融的样子，心中只是感叹，真好。

春闱在平静的日子里终于结束。

王猛这样的无才无德之人，入朝做了官。

圣上还颁布圣旨，样貌有疾，也可入殿。这样一来，王卿也可进入殿前。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肃席也成了武官。

按大舒例律，他如今的身子是做不了武官的。

所以，王贺是与沈家又或者肃家做了什么交易，才让王卿与肃席都进入了朝堂。

我眼下倒是考虑不到这些，而是去找梁公子，看他什么时候起身回蒙武。

姓梁的却食言了。

他扔下杯盏，气愤的说：“我以为王贺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被强权所惧，但他却与那些氏族一丘之貉。我高兄明明文采过人，满腹经纶。却不能入朝为官，偏偏那纨绔子弟王猛当上高位。翟兄说的不错，大舒不值得。我们就该待在蒙武，好好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梁公子，我知你现在恼怒，但我与他们不同，我想救人，想借翟家的药材救那些买不起药材的百姓。”我解释，担心他就此离去。

梁公子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与王贺关系匪浅，凭此关系，还怕拿不到张家的药材。”

他眸子一动，“现在想来，你是不是早就与他们勾结，想乘机祸害翟家。”

我摇头解释，但梁公子显然不愿听我说话，，“林姑娘，若是再纠缠在下，别怪我不客气。”

梁公子甩袖离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一下子沉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艰难。

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我听到很多学子抱怨之声，见到他们如同我一般垂头丧气。他们本以为，王贺进入朝堂，会不一样。

可是，还是如此，没有什么改变。

我心中一片冰冷，为何这些世家大族之间，总是争斗来争斗去。

这世间，还有谁真正的关心平民百姓。

我心中烦闷，一腔愤怒。

我想去质问王贺，他昏迷之际所说的报复，到哪里去了。

我也想去质问沈节，让天底下更多的医师，能开得起药铺的壮志之心，还在吗。

我苦笑，抬头看着天。

老天爷啊！

什么时候，那高堂之上的圣人，才能看见他的子民，正深受苦难。

老天爷不长眼，天空飘起了大雨来。

也好，我正想清醒清醒。

雨水打湿我的身子，我看着行人匆匆躲雨，脑子里乱的很。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是继续依靠王贺，又或者自己去找翟家，还是直接借着王贺的关系，求张家高抬贵手，给点便宜的药材。

可是，我与王贺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张家要如此待我。

走到路口之际，雨水迷失我的眼睛，我瞧见沈节坐在马匹上，身后跟着一群巡检士兵，整个人如同我一般湿漉漉的。

“林昔。”我回过神，目光看向右边，看到王贺坐在马车内，在车窗看着我。

我心中竟有些不好的念头出现，却是有些明白过来，我娘当初为何要冒险也要做下那等羞耻之事。

因为人啊！被逼的走投无路之时，就想抓住高枝往上爬。

那我呢，是选择沈节还是王贺，努力攀附。

我竟笑了，我与沈节又有何关系可说。自我在他深陷泥潭，不知生死之时，选择了王贺，就已然背叛了他。

我转身朝着王贺走去，听到身后，烈马飞奔的声音，我知道沈节走了。

王贺的仆人给我送来伞，接我上了马车。王贺问我发生了何事，为何弄的如此狼狈。

我说：“梁公子走了你知道吗？”

王贺眼眸低垂，他沉声说道：“放心，我自有法子让你弄到药材。”

是啊！王家何许人也，想要药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没有接话，心里却有些累了。

王贺从怀里掏出帕子为我擦拭脸上的雨水，我本想接过，但还是僵硬着身子，由着他帮我擦拭。

“林昔，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王猛能入朝为官，并非我一人说了算。”

我点了点头，其实不必解释，这世道本就如此。

“相信我，日后定然让那些才学之士入朝为官，只是不是现在。”王贺眼神坚定。

我瞧着他的眼神，他眼神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可是此事并非那么容易。

王贺不是王隋景，他在朝中并无势力。

等他羽翼丰满，还需要多久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此刻只能依靠王贺。

那么我只有选择相信。

我依旧点了点头。

他眸子里带着笑意，出声唤仆人去成衣铺子，让我换件干净的衣服再回去，以免我娘担心。

所以他知道我娘进京了。

王贺出手大方，给我买了好几套衣裙，还有几件首饰。若是从前，我是万分不会收的。

今日我却不想拒绝，我想知道，依靠他人是什么感受。

我得承认，不必考虑价钱，随手便能买下昂贵华丽的衣裙首饰，的确舒易。

我坦然的换上干净的衣服，在众人面前，进了王贺的马车，让他送我回去。

我娘见到王贺这样的俊才男子，眼里冒着金光，对王贺十分热情，时不时的看我脸色，不敢过于奉承。

王贺对我娘举止有礼，亲切可嘉，这一举动，倒是让我感动几分。

等王贺走了，我娘将我拉入房间，仔细询问我怎么回事。

我却是问她，“娘，若是我想依附王贺，该怎么做。”

我娘一下子笑容收敛，问我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也没有瞒着我娘，如实告知。

我娘叹着一声气，挽着我的手劝我再想想。

那一晚，我做了一夜的梦，梦里还是那场洪水之后的遍地尸身。

我清醒起来，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开始有意的讨好王贺，知道他挑剔，便跟着刘大厨做一些清淡的汤羹。

第一次送，是等在他下朝的路上。后来，他让我送去别院。

我就这样常去别院见他。

常陪伴他左右。

学着研墨，对弈。

还有讨人厌的刺绣，也跟着我娘学了起来。

王贺很快实现承诺，替我牵上张家这条线。

张泽看在王贺的面子上，给我的药材价格要比市面上低五成，但即使如此，还是价格颇贵。

王贺看出我的为难，意思是希望张家再多让些利。

张泽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我看的出来，若是再让利，王家也需要拿出诚意才行。

王贺让我先出去，他与张泽单独交谈。我不知道他们二人谈了什么，反正最后，张泽同意已三成的价格卖给我。

这已经是很低的价格，等张泽走后，我询问王贺同意张泽什么条件。

王贺没有明说，只说不过是生意场上多多关照罢了。

我躬身道谢。

王贺抚摸着我脸说道：“林昔，我们之间不需要如此客气。”

他举止暧昧，有些事，不必明说起来。

我点了点头。

我娘很高兴，已经开始想好回泽香之后，再哪里开药铺的事情。

我心里却是没有那么高兴，王贺同我说过，希望我可以留在京城，泽香药铺，自会派人去打理。

我心里烦闷的狠，便出门走走。可真是巧了，又遇见程深海。

他将我拦下。

“我本以为你是个有节气之人，没想到，你与你娘一样，靠着男人上位。”程深海言辞犀利，“你还记得说过的那些话吗。”

我抬头看着他，心中的不愤刚好没有地方发泄，反问他，“我一介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尚且想着法子如何能帮助更多的百姓，而你呢，读了多年圣贤书，只会躲在程家，做缩头乌龟，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你~”程深海指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之后离开。

心中更加烦闷。

我反身去别院找王贺，想同他说清楚，我不想如此不明不白的活着，我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圈养在高府中的金丝雀。

我走近书房，听到王妮妮与王贺争执的声音。

“二哥，你某不是疯了，竟然真想娶了她。”

娶我。

我心下紧张起来，捂着胸口，站在门口听着。

“是，我是想娶她，外祖母不是也想我早日娶妻生子吗？”

王妮妮不满说道：“外祖母做噩梦，吓的走了水，就想着你早点娶妻生子。你想让她老人家安心，也不应该选择林昔那样低贱身份的女子为妻啊！”

王贺怒道：“妮妮，说话给我注意点。”

王妮妮不管不顾嚷嚷起来，“我不管，我可不认她那样的人成为我的嫂嫂，我的嫂嫂只能是程瑶那样的正牌贵女才行。”

我倒是没有生气，毕竟王妮妮说的倒也没错。

偷听始终不好，我转身准备离开时，听到王贺出声缓和劝道：“我知道她的出身不好，正妻之位当不得。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辱没王家门楣。”

我心一沉。

听到王妮妮询问，“你的意思，只是娶她为妾。”

王贺“嗯”了一声。

我其实心中知道自己的分量，也知道自己做不上这些京城贵人的正妻之位。

从前也从未有过这份妄想。

可是，今日听到王贺这么说，我心里自然是难过的。

因为在他眼里，我身份是低贱的。所以才配不上王家，只能为妾。

连妾都是施舍一般。

我悄无声息的离开别院，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起来。这些日子浑浑噩噩间，竟将自己给丢了。

平白让人待价而沽。

我怎会将自己陷入死葫芦里。

是从何时开始。

是从王贺出现，我开始一味的等待他的施舍救助。

被动的等待，一步步的沉沦。将主动变成被动。

依靠他人果然容易堕落。

走到河边，看着杨柳青青，不，定然还有其他法子。

不想着依靠他人，我头脑突然清晰起来。

我是章医师名义上收的徒弟，不管我学的如何，按照大舒例律，都可行医。

我所畏惧的是张家日后会迫害和没有稳定廉价药材。

诚然，目下已经解决了问题，但是我内心是不愿接受张家的药材，这不是长久解决之策。

那我该如何做。

蒙武。

我目光看向北方。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变得不似从前。

何时心安理得的靠着别人而活。

与恶人妥协换的一线生机，以后也会被人拿捏。

连试都没有试过，如何就能放弃。

翟家既然痛恨张家，痛恨京城世家贵族，那就有机会与之合作。

我心下渐渐明了起来。

一开始写王贺的时候，心里是将沈节放在首位的，后来写着写着，王贺写的更带感纠结，当然，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是不适合女主的，王贺骨子里，还是高贵的世家子弟。 女主要开始离开京城，又奋斗起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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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