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急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麻烦你说清楚。”
妇人道:“这宅子是我家男人刚买的,听牙人说你那姑丈遇上了麻烦,卖宅子救急。”
怎么会这样?沈墨瑄震惊无比。
刘大春:“嫂子可知我姑父一家去了哪里?”
“那就不得而知了,他们走又没告诉我。这里跟沈家没有没关系了,别在拍门了。”说完妇人把门关上。
沈墨瑄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在外婆家待了半个多月,回来家没了,爹娘和祖母姨娘姐姐哥哥们更是不知所踪。
犯事?短短半月能犯什么事?他爹也就收拾他们几个还行,触犯律法的勾当他绝对做不出来,也没那个胆儿。
刘春也着急,但这房子已经不是沈家的了,再敲门就得挨骂,再说人家也不知道姑父一家去了哪里。“瑄哥儿,不怕,咱们先回家。你爹不是在工部上值吗?咱们去那边问问,或者让我爹打听打听。姑母和姑父一定是碰见了什么事,暂时顾不上你,不是不要你了。”
沈墨瑄自然不会相信妇人的话,他可以不相信沈兴业,但绝对相信刘氏不会抛弃他这个儿子。“嗯,我们回去找舅舅。”
他们这边往家里赶,那边憔悴的刘氏推开了娘家的门。王氏见女儿多日不见瘦得不成样子,惊得把手里的簸箕掉在地上。“英,你这是咋了?出什么事了?”
“娘!”刘氏未语先流泪,扑在她娘怀里泣不成声。赵氏和刘梅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沈墨瑄和大表哥到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刘氏看见儿子,抱着他又是一阵哭。虽然不知缘由,但看这情景,那妇人说的多半是真的。
“娘,不哭。”沈墨瑄轻轻拍着刘氏的后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慢慢说。”
刘氏擦干眼泪把最近沈家发生之事说了出来。原来他们家不只卖了宅子,沈兴业还差点丢了官。
沈兴业在工部制造库做库使。工部库使有二十几人,负责管理物资存储与调配。上个月工部进了一批从广南来的珍珠玉石,用于打造皇家仪仗所用饰物。
主事张文武例行检查时发现沈兴业经手的物资中少了一盒玉石,价值一千两。沈父身为库使有重大责任和嫌疑。这件事若是报到上头,东西即便找到,沈兴业也有看管不利之责,库使的位子很可能保不住。
张文武让沈父拿出一千两银子填上亏空,他想办法从别处买来东西填上,这件事便不往上面报。
张文武说:“东西在你手里丢的,你一点头绪没有。报上去能不能找回来还两说。若是找不到你不但丢官,银子照样赔,那时便是鸡飞蛋打。若上头断定监守自盗你的下场很可能是下狱。所以还不如偷偷把银子堵上保住官职。你我同僚一场,张某不忍见你丢官入狱,你好好想想吧。”
沈兴业六神无主,这个库使别人可能看不上,但这是妹妹给人做后娘换来的。原本朝廷给他安排的官是去外省做县衙主簿。沈家世代住在京城,他走了京城的家怎么办?
妹妹荣华不知从哪搭上了浙州知府,通过他的关系把哥哥安排到了工部做库使。没多久沈荣华便嫁给浙州知府,随他离京赴任。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兄妹俩再没见过面。
张文武说的对,报上去他的官基本保不住,上头哪还敢用弄丢东西的库使。
东西怎么丢的?何时丢的?是入库前丢的?还是在库里被人盗走?他一点都不知道,上头即便查也不一定能查得出来。那时不但赔银子还得丢官。
官职没了他怎么对得起妹妹?怎么养活一家人?他们全家只有回乡种田一条路了。只要保住官职,留在京城就还有希望。
沈兴业当即决定舍钱保官。一千两对制造库来说不多,但对沈家却是天文数字。他四处借钱,朋友、亲戚,还去找了沈仲昆,但一听说借钱,数目还不小,就都客气地把他送出来。
张文武追得紧,无奈之下沈兴业卖了祖宅。沈家老宅地点算不得多好,但也不差,原本是该值一千多两的房子,由于卖得急,被买家压价,只卖了九百两。再加上家中积蓄,总算是凑齐了一千两银子。
沈墨瑄听完无语又无奈,他爹竟然卖祖宅保个芝麻官!库房丢了东西怎么能隐瞒?能丢一次就能丢第二次。不找出问题所在,这简直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刀。
王氏听后也跟着哭,女儿家里生活富足,时不时接济娘家,女婿人也好,怎么突然摊上这种事啊?哭完老太太把自己攒的几两银子拿出来给女儿。
刘氏不要:“你和小弟有多少银子我心里清楚,宅子卖了还上亏空还有些剩余,我们租了房子,沈郎官还在,月月有薪俸,用不着娘的银子。”
“瑄哥儿!”刘氏抚摸儿子的脸,“娘对不住你。”老宅原本该是她儿子的,现在没有了。
“娘,只要爹没事就好。”沈墨瑄抹去刘氏脸上的泪水。“奶奶他们还好吗?”
“都好。”婆婆期初不同意卖宅子,但丈夫铁了心谁都拦不住。
刘氏没在娘家吃饭也没等刘全下值便带着儿子回家。路上沈墨瑄仔细问了刘氏,听完沈墨瑄敢肯定他爹被算计了。
用于仪仗装饰的珠宝丢了不是小事,若是不查清楚,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次发生?这次丢了一点儿,保不准下次整个仓库的东西都丢了。身为主事张文武这么处理事情就有大问题。偏偏他爹信了。
驴车走了两刻多钟在一间宅院外停下,新租的房子倒是离刘氏娘家不远,是了,刘家住的北城房子便宜。沈家现在估计只能租住在这里了。
沈墨瑄下车见到破旧的大门,心都跟着凉了半截。沈家老宅比不得达官贵人的府邸,但隔几年就要修缮一次,大门外墙不见半点斑驳。房间也多,还有个菜园子。
而眼前这宅子,从合不严的大门缝就看出来比沈家老宅差太多。刘氏推开院门,杜氏和她的三个儿女,以及沈家老太太都坐在院中。
见他们回来,沈瑶跑过来拉着沈墨瑄的手:“弟弟,你回来了。”沈瑶最后几个字带着哭腔。
沈墨瑄握了握姐姐的手,“爹呢?”
沈瑶吸了吸鼻子,回身指着正房:“在房里躺着。”
沈墨瑄放开沈瑶,大步走向正房。祖宅被卖,沈父深受打击,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沈墨瑄没有安慰,张嘴便问:“爹,制造库丢了东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上报?这不合规矩。”
沈父愣了一下,他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沈父一阵恍惚,第一次对儿子生出些许陌生的感觉。
“爹,你这次卖宅子补亏空,若是再有下次你打算拿什么补?这次只是一千两,卖了宅子还得上,下次要是几万两你拿什么填?你把全家都卖了也补不上。”
沈父讷讷道:“不会的,以后我会小心,不会再丢东西了。”
沈墨瑄恨铁不成钢,“只有千日做贼,没有日日防贼,你都不知道谁害你,怎么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爹你糊涂啊,你不该冲动把房子卖子。”
“不卖房子怎么办?等着你爹我被丢官下狱吗?我要是被抓进去宅子一样保不住,我若丢了官,你喝西北风吗?”沈父有些气急败坏。
别人可以说他败家,败光了祖宗最后的家业,但他儿子不能这么说,他忍气吞声息事宁人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沈墨瑄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沈兴业处事不够灵光,遇事也没有大智慧,发生这样的事也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但他有一点说的没错。他若有个万一,一家老小没有稳定收入,恐怕真要喝西北风了。
沈墨瑄突然感到挫败,他垂着脑袋从屋中走出来,老太太走过来把小孙子搂进怀里:“瑄哥儿不怕,房子没了就没了吧,你爹没事、咱们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就好,这房子就是小了点,一样住人。”
沈墨瑄闷闷地“嗯”了一声,杜氏指挥两个儿子:“你俩带瑄哥儿看去看看他的房间。”
沈墨文和沈墨书脸色也不好,俩人过来牵着三弟的手往东厢房走去。
一向活泼的弟弟沉默不语,沈墨书想活跃一下气氛。“瑄哥儿的房间是最好的,二哥可羡慕你了,你不知道,我和大哥挤一个屋子。”沈墨书阵阵心酸,以前他可是一人住一个大屋子。
沈墨瑄打量眼前的房间,房顶蛛网高悬,墙皮这掉一块那掉一块,跟长了癣似的,异常难看了。一张旧床、一个柜子,一张小圆桌,他可看不出半点好来。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床上被褥是他以前用的。沈家老宅的东西卖的卖,用得着的都搬了过来。
大哥摸摸幼弟的脑瓜顶,“瑄哥儿不用担心,明日大哥就去找看家护院的活。咱家除了住的差点,还是和以前一样。”
“大哥!”沈墨书道,“爹不会同意你去给人当下人。”
沈墨文嗤笑:“我还有的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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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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