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梵表面故作柔弱地被孙一孙二用绳子绑起来塞进驴车里,实际用金镶玉匕首割开绳子,悄悄掀开车帘,暗中观察。
她这具肉身还是少女模样,比辛梵原身矮了不少,看起来很没气势。她就等着有罪之人自投罗网,她好名正言顺地拿他们修炼。
实打实说,辛梵想要的话,分分钟筑基练气,但是如果用员外府死人的神魂之力突破境界,基本上等同于我自动加入魔族宣誓。辛梵自转世恢复记忆以来,夜里做梦总会想到一些前尘往事,看似简单但却相互勾连。如果王小仅现在入魔道,那辛梵以后行动卡里会很受限。所以辛梵选择按兵不动。
赶巧碰上这两个坏事做尽的丧门星,辛梵想起红冰那双倔强的泪眼,又望向西沉的太阳和马车即将驶入的那片黑暗丛林。心想我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得了,我不光送佛,我还送你们二人一块儿归西。
孙一还哼着应许之地的民歌,他捡到马车里那个傻的心情不错。可孙二却用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寒之感,他神神叨叨猝不及防地回头,却只看见滚滚黄沙和飘动的窗帘。只得安慰自己,太阳落山了,太冷了,赶紧进林子里生把火暖和暖和。
辛梵心情也不错,但她此刻万不能想到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悄悄转动,那片阿娑罗特有的黑色森林里,还有其他过路人。
“张府的灭门惨案明显是魔人所为,这种凝魂成煞的妖术,为正道修士所鄙夷。还有那些阴毒的采补之术,我看和那个被赶回下界,还能突破到金丹的张瑞临脱不了干系!你觉得的呢,子观师弟?”一名身穿玉衡宗服制的少女愤愤不平地对旁边的冷面少年说道。
“我?滋事重大,还是交由师尊定夺吧。”少年回答得相当谨慎克制。
少女见那名唤为子观的少年态度如此模棱两可,翻了个白眼,“切,师尊长师尊短的,没主见。”,转而朝树荫底下戴着个斗笠的青衣男子问道,“师尊你怎么看?”
行止仙君白闻荆本想带着内门这几位天之骄子下山,考察一下阿娑罗洲的风土人情,磨练磨练心性,顺道历练一番。谁知还没进关,远远便望见员外张府鬼气冲天,进门一瞧却见张府三百多人早已死于非命。而那凶煞害完人反而更加强大,笼罩在张府上方狞笑着,像是永不落幕的黑夜。
行止本不欲出手,正好锻炼锻炼这几只不可一世的小雏鹰。可有一名结阵的内门弟子被凶煞趁其不备所伤,凶煞得此机会破阵,打算将这些弟子一并包圆吞进肚子里。行止见状只好抽出剑,给了凶煞一个痛快,这才救下那名弟子。而后经查才发现员外府三百五二人全都被凶煞虐杀,只有一个还剩一口气,恐惧地留下“二爷”两字,便断了气。
行止和弟子们四处走访,发现这员外府的二爷不是别人,却是早年间因为心术不正而被玉衡宗肃清的一名外门弟子,张瑞临,这些年伙同他在鬼门关外做员外的兄长为非作歹,搜刮民脂民膏和百姓家的童男童女,可谓是坏事做尽。
众弟子都一口断定这灭门惨案一定是张瑞临所为,有前科还有能力,再加上那句证词,铁证如山,若是找到这个叛徒定要给受伤的同门狠狠出一口恶气。
可行止却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哪怕这件事情合乎逻辑,可行止就是直觉上的,觉得此事不简单。
行止恐怕这些冤魂还是会在员外府的阵法中循环,成煞成疫,便将这些灵魂超度,将弟子们送进旅店。没了那些七七八八嘈杂之声,行止冷静下来观察员外府的煞阵,便觉得此阵险象环生又妙不可言,那张瑞临若是真有这个手段也不至于被赶下山,可当今世上有这个手段的又有几个人,行止觉得更奇怪了。
那名义正言辞的少女是玉衡宗剑峰长老弟子周疏蝉,而那冷面少年也是剑锋的,不过却是他师兄萧觉的关门弟子,林雾望。
众人入关进黑森林过夜,行止掀开斗笠,安慰了还在分析和担忧的周疏蝉两句。阿娑罗黄沙遮天蔽日,可到了行止仙君这个境界的,看人看事自然不用眼睛,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魔气的波动,远处的森林里有一丛跳跃的火苗。
行止心中感觉不妙,便起身一跃到火苗之前。
原来是辛梵三人在此处,孙一孙二从林子里抓了几只沙耗子生火烤了吃,看见旁边的辛梵眼巴巴地望着,两双浑浊的眼球一对视,一个猥琐的想法便油然而生。他俩砍下一只活着沙耗子的尾巴,血淋淋的打算往辛梵嘴里怼。
辛梵看见那满脸肥肉堆出的邪笑,被恶心得翻白眼,心想这二人实在是贱无可贱可谓是贱到头了。便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一只被魔气催动的匕首破风而出,直指那二人的尾椎骨。辛梵心想,我今天非要把你们两个人的尾椎骨活剜出来不可。
可匕首刚一飞起便被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青衣男子击落,辛梵嗅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见状也不装了,捡起匕首一个腾跃飞翻到青衣男子身前,收敛了魔气和他近身格斗。
行止本来就是打算来看看,见是个水灵灵的阿娑罗姑娘和两个因果线都要从眼下掉到下巴的凶汉,也就没打算再管。毕竟阿娑罗不少人修些魔功防身,有些人天生下来就带点魔气。却没想到这小姑娘金色的眼睛冷却下来,体术扎实,招招带着杀气,朝他命门袭来。
“我就多余管这闲事。”行止心里想,只是背起手来躲避着并不出招。
辛梵本想试一试这一位蒙着面的是上界哪个仙门里的,见他不出手,心里也很觉得很没意思。使出一个障眼法便打算逃之夭夭。比较可惜的是,那两个混账比自己先跑了,没把他俩的尾椎骨塞他俩嘴里。
可辛梵刚一个后撤步,却被一枚冰刃击中,辛梵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你敢阴我?!”
行止摊摊手摇着头表示我不是我没有,辛梵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从空气中落下来,行止急忙接住她,扶进怀里。
林雾望匆匆赶来,看到师尊正在和一个身法诡异的女子缠斗。那女子金色的眼睛像是在夜晚潮湿的空气中,遽然升起又落下的流星。林雾望在这个紧急的情景里,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关的熟悉感,复杂的情感排山倒海而来。林雾望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她漂亮吗?还是因为她低贱而美丽的眼睛?
他拢了拢心神,强行让自己安定下来然后出手,是在场三个人中唯一一个真出手的人。结果就是翩然欲飞的小蝴蝶辛梵被林雾望打落。
辛梵这两天光顾着捣乱,身体脆的和根刚冒头的笋苗一样,她怎么能想到还会有人偷袭她呢?!被林雾望锋利的冰刃击穿了肩胛骨,落在行止怀里。行止看这个水灵灵的应许之地姑娘,肩头的粗布麻衣渗出许多血水,头疼得很,紧忙从怀里掏出一罐续命治伤的急救丹药往辛梵嘴里塞。
辛梵一吃这个丹药,就知道这个带着斗笠的青衣男子是玉衡宗的,因为只有他们宗的丹药这么噎人,干巴得像是在吃浆糊拌黄沙。辛梵被噎得喘不上气,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拍行止,示意他去给自己找点水来。结果行止会错意,以为辛梵着急,便催动功法替辛梵疗伤。
可是辛梵现在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凡胎,筋脉里还有些她神魂自带的魔气,大量纯净的灵气涌入体内跟被火烧一样。辛梵现在也确实心火在烧,被丹药噎得小脸通红,两股气息交缠搏斗像是在撕咬她的筋脉。可是她先前被霍芪封进万魔窟导致现在耐受能力很强,晕又晕不过去,只能硬生生受着。
她气得踢了青衣男子两脚,也不知道这疯子怎么想的,说了句,“冒犯了,你忍着些。”便庄严地将那冰刃拔出来。
辛梵疼得尖叫,又听那个男子喊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有你一个祸害还不够,你还要摇人来。辛梵怨毒地盯着眼前这个替自己疗伤的男人,心里安慰自己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没关系,死就死了,死完摇身一变回到原身,看我辛梵不把你们玉衡宗屠干净。
见辛梵受伤还在发愣的林雾望,忽地一下被仙尊唤起神志,他急忙跑到辛梵身边蹲下。
“子观啊,你出手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啊……”行止边给辛梵疗伤,边教训林雾望。这小姑娘身体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现在还神智清醒,但是他输进去的灵力却丝毫不起作用,没办法,只能继续输。
辛梵被他的灵力顶得流鼻血,好不容易把那颗丹药咽进去,打算破口大骂。搞什么?自己从万魔窟出来之后,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连死都死得很壮烈很体面好不好?
却见一个玉衡宗服制的男子在她身边蹲下,当他抬起头,辛梵猝不及防和他对视,眼神交汇那一瞬间,天崩地裂,心晃神摇,前九世的记忆翻江倒海涌进她脑子里。那些她知道却无法串联起来的细节在她俩对视的那一刻,突然手拉手变成一个有些残忍但十分俗套的事实。
行止还在这里着急,可那姑娘一见到子观便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良久之后,只说出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便一口血吐在林雾望脸上,彻底晕了过去。
行止见状,看向林雾望,可林雾望却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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