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随意。”

戚冰的冷静终于激怒了乔相晟。

“小刺客！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怒火已经从眼睛里喷射出来，恨不得烧死她。

乔相晟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浑身被束缚，明明她的软肋正待自己任意宰割，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丝毫不动摇！就是想看她永失所爱的绝望模样，为什么不如他的意！

“好啊，你若敢，我的命放这里，随便杀便是了。”戚冰淡然自若，甚至还悠闲地换了个姿势接着躺。

谁料乔相晟听了这话反倒怕了，咳嗽两声：“我怎么可能让你死，老不死的都还没死，你要是死了，我那八百万两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况且，我好不容易把你抓来，可不是这个用意。我是想——”乔相晟凑近，在她的耳边悄声。

“让你看着我们共度良宵，我想，被人看着做事，这一定很刺激。”

“乔相晟，还说我有怪癖。”戚冰无奈地叹一口气，“让我看着又如何呢？”

“你不懂那里面的美！”乔相晟忽然像个疯子一样大笑道，“来人！去把准备好的合欢散给她灌进去。本世子今夜要尽兴，谁都不许打扰！”

说罢扬长而去。戚冰望着那昏暗的尽头，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乔世子这癖好，定也是随了那老王爷。

她也不是吃素的，乔相晟怕是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也不派个人看守一下。

她两只手腕用巧劲扭着，三下五除二便松开了枷锁。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少宗主！”

江肆七蒙着面，不知从哪里钻进来：“小人来迟了，这便救您出去。”

她揉着手腕，慢吞吞道：“没来迟，你甚至可以不来。”

江肆七一尴尬就挠头，一紧张就结巴：“小…小人知道，少宗主是…是将计就计，以知晓乔世子的目的。小人也…也知道，少宗主和柳弦姑娘有合作，此些变故皆在少宗主的掌控之中……”

戚冰眸色一凛，转头道：“你还知道什么？”

“柳弦姑娘其实是…是圣上派来调查受贿一事的。”

“这些你都如何得知的？”

“甘师兄说，掌握一手情报是刺客的基本素养，哪怕与我们的任务无关。”

“知道就好。”

戚冰甩下这话便匆匆而去，她担心抄家大队再不来，林夭真的得折在乔相晟手里。

-

好在圣谕虽迟但到。在甘六赶来与二人汇合的同时，禁卫军踹开了王府大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乔炻，受贿城西赌坊一百万两白银，包庇城西赌坊走私罪，私藏生辰纲，证据确凿。依法抄查家中财产，罪臣打入诏狱，其余人，斩！”

众人逃窜，乱刀飞舞，惨叫和哭声此起彼伏，霎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场面又让她想起了记忆中那个画面，牵扯起沉默的过往，忽而翻涌，忽而显现。

看着上一刻还沉醉在花天酒地的乔炻下一刻便被套上囚锁押入囚车，几人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

“估计乔炻这辈子都未曾想到，他的千秋大梦，会毁在自己的色心上。”

“是，没人会去怀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舞姬。”

“戚冰呢？”

“方才还见少宗主在这里，可能去东院找柳弦姑娘了吧。”

“猜到了。”

“甘师兄…那我们呢？”

“晚点去诏狱。”甘六拍拍手上的灰尘，“完成我们的任务！”

-

戚冰没曾想，竟在前往东院的路上，逮到良宵未遂还妄想逃走的乔相晟。

乔相晟双眼火辣辣地叫嚣：“我告诉你小刺客，今日我死在此地，来世必将化为厉鬼，杀光天下不知贞操不识好歹之人！”

说罢便仰天大笑：“这个舞姬已经脏了，她被很多个男人碰过！她就是个娼妓，一个廉价的、受人唾弃的商品！我根本不屑于碰她，我只想杀了她！哈哈哈哈！”

戚冰漠视：“你如今就是乔家肮脏的狗，丧家之犬，穷叫嚣。不自量力。”

乔相晟笑累了，拔出戚冰别在腰间的霜寒剑，横在脖颈上：“我本就不打算苟活这一世，湘儿死后，这世间，便只剩我一人……”

她一把夺回剑：“想这么随便就死，没那么容易。你要为我父母，为姚府上下几十条人命，付出代价。”

乔相晟跪地：“我这辈子不求人，只求你，给我个痛快。”

她当然不会听这话。旋即一剑捅进他的腹腔，废了他的武功。

“我问你，既然心悦柳弦，为何又要殴打她？”

剧痛下，乔相晟居然笑起来：“那是她自己活该！你知道吗，这天下，所有不知检点、不守妇德的女人，都该死！”

她攥紧拳头：“该死的是不知节制的男人！”

“小刺客，到现在还替她说话，可真是情深意切呢……”

“为何又要强抢民女、处处留情？”

乔相晟冷笑一声：“自然是我那好父亲教的呀！自古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知道，狗是生不出狼来的。他都如此劣迹斑斑，你又何必指望我会比他好呢？——如果说非要说一个原因！那么我告诉你，小刺客。”

他笑容愈发癫狂：“老子没有得到的东西，要全天下的女人来补偿！”

“你知道，我有个正妃，她为我放弃了一切！曾经我以为，她将会是这世间唯一待我真诚、与我携手度过一生的女人。我爱她爱到了极点，我可以为她豁出性命！现在想想，谁才是受害者？嗯？谁最悲哀？嗯？”

“她太干净了，连我都舍不得碰她！你说，乔炻那个王八蛋他怎敢！”他忽然咆哮，双目赤红，“他怎敢在我大婚当日玷污我的新娘！”

“小刺客，这还不是全部！你知道吗？当太医诊断出湘儿喜脉的时候，我有多激动！可是呢？真可惜……我被蒙在鼓里整整一年！孩子满月那天，湘儿她亲口承认的，我那丧心病狂的好父亲，在我大婚后侵犯了她无数次！包括我们的儿子……也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戚冰听着，这和江肆七打听来的不同，心里属是觉得奇怪。

“我猜，”戚冰道，“湘儿的死，亦同你脱不了干系。”

乔相晟像被击碎了最后一根支柱，茫然无力地瘫倒在地，双目无神：“是，我杀了她……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太爱她了，爱能有什么错……”

-

“湘儿，对不住……”乔相晟紧攥着烧红的匕首，深情地注视着卧榻上，被麻绳束缚着、浑身赤.裸的女人，“别担心，不疼的……”

湘儿嘴里塞着软布，惊恐地挣扎、哭、求饶。

“别怕，湘儿，别怕，我们的孩子，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乔相晟安慰道，“就一下，不会太疼……”

湘儿拼命摇头，拼命挣扎，可她动弹不得。

她发出呜咽声，眼泪止不住地流。

“湘儿，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你要如何补偿我？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说我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一个不知检点、同公公暗度陈仓的娼.妓！”乔相晟双眼通红，“吾之爱妃，原谅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原本属于我的的东西还给我！”

湘儿哭着，到后来放弃了挣扎，眸中最后一丝生气也香消玉殒。

“我爱你，湘儿，别害怕，这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湘儿，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匕首拨开女人的遮羞布，刺入了女人的温柔乡，伴随着女人绝望而凄厉的惨叫，当初没得到的东西，在这一刻尽数奉献给了他。

-

戚冰听罢，挑断了他所有筋骨。

乔相晟哀嚎着狂笑道：“你不知道，当时，湘儿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有多幸福……”

“不可理喻。”

“是，我确实是不可理喻。”乔相晟也认了，“不过比起乔炻，我还是差那么点。”

乔相晟望向天边，有意又似无意，道出一个世间无人在意的秘密：

“三十年前，我六岁，亲眼看见乔炻活生生折磨死了母妃。那惨状，比湘儿惨一万倍……

“三十年来，我夜夜梦见母妃死的那晚，她望向我时，那绝望的眼神。”

“我知道你无法与我共情，我如今也是将死之人了，也不奢望谁能因为同情而放我苟活一世。小刺客，那八百万两银票我已经派人送去九幽山谷，记住，我是金主，替我杀了乔炻。”

乔相晟无力一笑，轻飘飘地说：“杀了我吧。”

戚冰遂了他的愿。

“阿晟。”

恍惚间，乔相晟似乎看到了那曼妙柔情的身影，带着温润的笑容朝他走来：“阿晟……”

“阿晟，父王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奴家便私自逃来了，从此，奴家便只属于你了。”

幻觉是人能看到的永远无法触碰的欢喜。他吊着最后一口气朝她爬去，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他倒在最爱的幻象面前，用最后的温存唤出了那违了十年的呼唤：“湘儿……”

可真正的湘儿，或许早已轮回转世，又或许还流连在阴曹地府，不是在等谁，而是对这不公道的人世间，再无半分留念。

-

赶到寝殿的时候，林夭先前被下的合欢散毒发了。

她双眼通红，难受地喘不过气，神志不清，口齿混乱地说着什么。

凑近听，才听见她抽抽搭搭的话。

“寒霜……别……别碰我……”

戚冰蹙眉：“你一点也不脏。你之前不是说过么，女子的贞洁从来不在罗群之下。”

“别碰我……”林夭还在重复那句话，身上很热，已经精疲力竭。

合欢散会使人丧失理智，久了可能有生命危险。

戚冰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她坚持住，将毒性挺过去。

她总是这样，明明需要，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般做，一次次将她推开，可这样会更难受。

林夭就像一块敛藏在顽石里的白玉，世俗的眼光永远无法作为评价的载体。那些肮脏的嘴脸只会成为她的盔甲，而不是击向自己的利刃……

“圣上怀疑…乔相晟勾结北冥贼寇…派我明面勾引乔相晟…暗中调查此事…还有赵家那两个畜牲，打死了阿姊…我为了自保…才杀了他们……”

乔相晟勾结北冥贼寇？真是贼胆包天，怪不得圣上非得铲除乔氏一族。不过她未曾听说过此事，想起过去重重，才知道林夭从一开始就借助自己和已故世子妃几分相似，刻意演戏作柔弱装，以此引起乔相晟的注意。接近乔相晟竟是为了调查其叛国一事……

戚冰将她揉进怀里，又怕一用劲将她单薄的身躯弄折：“赵家已经灭了，乔相晟也死了，王府也被查抄了，别怕，我在。”

林夭听着她的心跳，突然觉得很安心。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戚冰起身，“我去替你找解药。”

“不。”林夭忽然拉住她，戚冰一个趔趄，伏倒在榻，将她压在身下，惊恐又茫然地望着她。

“听话。”她道，“把手放开……”

“不。别走…我害怕…”

她垂眸低眉，眼波荡漾，撩人心弦。

戚冰眼中，秋波微动，轻声道：“好，我不走。”

双烛燃花泪，长夜漫漫回。

云来知风起，夕曛见夜帷。

本卷结束啦！后面有个番外，然后下一卷就和大家见面啦！

啦啦啦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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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夕曛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