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涵江盯着自己脚下的血线看了两秒，没多犹豫，转身便往回走：“范围扩大了，楼上大家应该还没发现，得赶快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免得大家一不小心又中招。”

虽然已经确定蝴蝶的攻击可以用雨伞抵挡，但如果被标记的人太多，还是容易出现危险，能不被水滴标记，自然是最好了。

她匆匆呼唤守在四层五层电梯旁边的岗哨，让他们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其他人，好在四层五层刚刚经历了停电时的变故，这一会儿都没有乱跑的心思，都老实地待在一处原地修整，只等着柳涵江那边的行动命令。

柳涵江刚刚松了口气，就看见邢泉带着一队人匆匆往这边走，他们手里都打着伞，表情很是阴沉。

看到二、四、五层的玩家都围在电梯附近，他先是一愣，他明明记得之前这些人已经解散了，随后想到什么，看向柳涵江问：“你们也发现滴水的范围扩大了？”

柳涵江下意识看向邬弦意，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估计邢泉这个反应是中了招，又不知道怎么判断“水滴”的范围，只能将伞撑起来，以避免淋到更多的“水滴”。

她点点头，没有丝毫开口提醒的打算，就让邢泉误会他们也是感觉到“水滴”后才发现的吧，左右不过是走到哪里都要撑着雨伞，想来对邢泉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邢泉手握成拳重重锤了一下空气，骂咧咧地说：“这些怪物真是阴魂不散，来也好，他们晚上敢来找我，我就把它们统统杀个干净。”

他又瞥了一眼柳涵江的队伍，半是疑惑半是试探地问：“你的人怎么不打伞？你倒是不怕身上滴水多了，再引来什么别的麻烦吗？”

柳涵江表情淡淡：“我还奇怪呢，邢泉队长是不是精神太紧张了？滴水不是靠近洗手间那附近才出现的情况。电梯附近这块地方没有滴水，我们之前说话的时候，不就已经试过了？”

柳涵江的反应成功让邢泉打消了疑虑。大概是黑衣骑士公会一贯行事太过光明坦荡，让他根本没想过柳涵江会故意隐瞒情报。

另一边，程乐瑶一直忍到离开电梯附近，才露出讶异的表情，小声嘀咕：“看不出来啊，柳队居然也会说谎。刚刚那个语气，我要是不知道，我都信了。”

柳涵江失笑摇头，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反问程乐瑶：“我说谎了吗？”

程乐瑶仔细回忆了一下柳涵江的话，惊讶地微微张嘴。

没有，虽然柳涵江故意隐瞒了信息，但她说的那些话里，却实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恐怕就算是邢泉拿着测谎道具也测不出来问题。

但这更证明柳涵江就是在有意误导邢泉，程乐瑶摸了摸鼻尖，抿着嘴唇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不屑于这样做呢。”

倒也不是程乐瑶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只是毕竟柳涵江给程乐瑶的印象，一直都是个刚正不阿的形象，所以程乐瑶没想过她也会用这样的小手段。

不止程乐瑶，那些临时加入黑衣骑士公会队伍的玩家也都很惊讶。惊讶之余，又有些暗爽——毕竟面对一个曾经算计着怎么害死自己的人，心里的恨意也是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的。

只有像闫雀这样熟悉柳涵江的队员并不意外，他们的队长聪明厉害着呢，要手腕有手腕，要心机有心机，只是不会随便拿出来滥用而已。才不是那种外界传言里，只会傻乎乎被欺负的滥好人。

柳涵江理了理束在脑后的长马尾，自队员出事后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邢泉算计我，算计我的队员。跟他合作固然是为了大局，但小事上，能给他添添堵，我也……”

她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饥饿，接着其他人相继也有了一样的感觉。

邬弦意忍着强烈的进食的**，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十三分，邬弦意记得上一次饥饿出现的时间差不多是九点十分左右，晚了三分钟。

“陈彰。”他说。

陈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一小时前，邬弦意想到吃面包和喝水的规则里可能也隐藏着副作用后，就拜托陈彰仔细观察进食前后的玩家各方面有什么变化。因为缺少专业的仪器，又没有确定的方向，这个测试只有依靠陈彰那记忆里惊人的大脑。

等所有的人都补充完面包和饮用水，宋子昂便心急地询问陈彰：“怎么样有变化吗？”

陈彰摇摇头：“还是看不出来。”

邬弦意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没事，继续观察吧。如果真的会造成身体上的变化，你一定能比所有人都更快发现。”

他也没指望一下就看出来，一个小时不行就两个三个小时，总归如果有副作用的话，总能随着时间推移，显露出来的。只要他们察觉问题的时间早过危机出现的时间，就有改变的机会。

“肉眼观察还是太迟钝了，”陈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挫败地撇了撇嘴角：“可惜本命道具不能用，不然我只要扫描一个人的各项数值，再等他进食以后，对比一下，即使是再细微的变化也能发现。”

“是啊，如果能用道具，这个副本就简单多了。”于禹抱着画板小声应和了一句。或许是因为队友对很亲切，或许记忆虽然消失了，那股熟悉感依然残留在心里，所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适应，他觉得自己没那么抗拒在队友面前开口说话了。

“如果能用本命道具，别的不知道，但衣服我肯定是能画的。那样也能帮大家多省些钱出来。”于禹想，他可以画很多衣服，不光给自家队友穿，还能便宜卖给其他玩家，换些其他有用的物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聪明，也不厉害，但他仍然很想为大家出一份力。

“说不定还能画食物，如果我能画食物的话，大家就不用担心食物不够吃了。”

说到食物，经过两个小时的消耗，邬弦意队伍里的食物只剩下三份。如果不想一小时后有人饿肚子，最好还是提前购买。

“用我的吧，”程乐瑶主动申请：“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的记忆不能动，陈彰也不行，他还要帮我们观察食物和水有没有副作用呢。”

“倒是不急用你的。这里有七个人，光你一个人的钱，也管不了多久。”孙正说：“我有个建议，我们几个，反正记忆已经缺损了，不如就先用我们的。尽可能让更多的人保留完整的记忆，也好应对后面的变故。”

宋子昂直接将口袋里剩下的代金券悉数掏了出来，又捡出五张十块的零钱塞回口袋：“就是，我看留五百和留五十也没什么区别。这四百你拿去花吧。”

连离慕都难得附和道：“柳涵江那边都是每个人只留一百。我看那些人没了记忆照样生龙活虎的，没什么影响嘛。”

邬弦意点点头，他的确也不想这么早让剩下的三人失去记忆，于是调整了一下安排道：“那就先这样，但接下来，一旦出现有可能导致大家失散的情况，程乐瑶带着宋子昂，于禹和孙正跟着我，离慕跟着陈彰。组员之间尽量不要分散，保证任何情况下，每组玩家，有一人手里资金充足。”

他将筹集上来的两千连同之前手里剩下的代金券都交给五楼的玩家，兑换成了食物和水，这些物资，足够他们撑过下午两点以后的那一次饥饿。

分配好面包和水后，程乐瑶说：“如果到下午两点，还没有通关主线离开副本，就用我的代金券，再撑四个小时。但如果真要等十二点才能通关副本的话，那我们恐怕谁也跑不了，大家的记忆都会被抹除一遍。”

宋子昂听到这话乐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不如像我这样一开始就把钱用得差不多了，后面都不花钱，至少关于副本里的记忆是保存完整的。”

孙正却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邬弦意：“但总有些副本之外的记忆也同样重要。”

听到这句话，邬弦意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梢。

他知道孙正是在提醒他和游走BOSS的合作。他意外的是，失去记忆的孙正为什么还会记得这件事。

玩家的日记固然可以自由书写，不像霍清辞在上个副本那样还需顾忌人设，但直播可是时时开启的。

不知楼跟霍清辞之间的秘密合作，既然连系统都要隐瞒，想来应该也不方便被观众知道。

所以这是一件不能被记在日记本上的事情。

孙正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提醒邬弦意，不要失忆，一定要记得约定的任务。但孙正自己为什么没有忘记呢？

看出邬弦意的疑惑，孙正撸起袖子露出一个硬币大小的刺青：“这是我们副会长给我画的。一个刺青代表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算失去其他所有的记忆，只要刺青不消失，这件事情我都会记得。”

不知楼副会长的刺青笔，能力是植入记忆。这原本是一项很危险的能力，不过在不知楼副会长的手里，却变成了备忘录一般的存在。

所有不知楼玩家出重要任务前的惯例，就是让副会长用刺青笔将关于任务的记忆额外植入一份，防止出现意外，忘记任务，没想到竟真的在这个副本里起了作用。

“好厉害，如果你们副会长也在这个任务里就好了。直接帮我们把重要的事情变成刺青，都植入进脑子里。”宋子昂由衷感慨道。

程乐瑶失笑道：“没用的，这个副本不能用本命道具的你忘了？”

“也是哦。”宋子昂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什么会用不了本命道具呢，以前出现过这样的副本吗？”

“据我所知的，没有。本命道具是系统赋予的，辅助我们通关副本的，既然系统还在生效，就不应该存在本命道具失效的问题。”孙正说：“这看上去不像是副本本身的问题，更像是一种系统BUG。”

“弦意，那边，那个是什么？”一直警戒着周围情况的离慕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问。

邬弦意循着离慕指尖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奇怪的人影出现在电梯的方向，蹦蹦跳跳地就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那人衣着十分鲜艳，脸上带着一个夸张的小丑面具，面具上涂着彩虹色的油彩，头发也染得五颜六色的，造型夸张醒目，和这以白色为主色调的沉闷商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丑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传单，传单的颜色和小丑一样花哨，远远扫过去，根本看不清内容。

小丑面具上挂着一个咧到嘴角的巨大微笑，拿起一张传单便向着离得最近的玩家递了过去。

邬弦意对那人有印象，他是坐在第五节车厢的玩家，他们那节车厢死了一个玩家，剩下的三个玩家下车的时候都吓得不轻，已经穿上了白衣。

此时这三人都坐在一起，小丑的传单刚好伸向了坐在最左边的那个人。

宋子昂有些好奇传单上的内容，便要凑上前去看，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感觉有人在扯自己后衣领。

“哎别拉我！”他有些恼火地转过去，看到是邬弦意，气势不知为什么就弱了三分，他挣扎着辩解道：“我知道，规则最后一条，不许接传单，但他又没说不让看，我不接，就看看内容总行吧？”

邬弦意却不觉得游戏会给这么明显的漏洞让玩家钻，他反问对方：“如果看到传单也算是接受呢？”

“这，不会吧……”宋子昂有点又怕又有点不甘地朝着传单的方向瞥了一眼：“可现在调查根本没有进展，你就不好奇传单内容到底是什么？说不定……”

他话才说一半，猛地哽在原地。

就在他们面前，那位被递传单的玩家脸上骤然多了一张面具，身上原本的白色衣服和黑发也变得五颜六色起来，他猛站起身来，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手舞足蹈地从先前的小丑手里拿过一摞传单。

原本坐在旁边的玩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蹭”地躲向一边。

“他怎么了，他接传单了吗？不是规则说了不让接了吗？”组长发现自己的组员突然变成小丑，立刻询问起坐在旁边的另一名组员。

“怎么会……我，我看得很清楚，他刚刚没碰那个传单啊！”

说话的人和变成小丑的玩家都不是黑衣骑士公会的，也互相不认识，但在临时加入队伍后，被编到了一个组才认识的，几秒前还在闲聊离开副本以后的打算，没想到转眼人就变成了这样。

这人正解释，猝不及防被扑上来的小丑将一张传单拍在后背上，转眼间他也成了小丑的模样。

询问的人吓呆了，眼看也要被小丑找上，斜里一只钩锁横伸过来，缠住了他的腰，拖着他猛朝后撤开。

是闫雀，她收起平时用来攀爬险路用的钩锁，拍了拍吓呆的同伴，说：“别发呆啊。”

“所有人，立刻躲开发传单的小丑，不要触碰传单，也不要看上面的内容！”于此同时，柳涵江大声命令道，又转头对闫雀说：“去找保安。”

闫雀一头雾水，她进商场后就没见过保安，上哪里找他们。但她还是坚决地执行了柳涵江的命令，如一道轻灵雨燕般飞蹿出去。

人群被三只小丑追得一哄而散。邬弦意也带着队友朝着远离小丑的方向跑开。

“我们……”陈彰个子矮落在最后，看着前面几人的背影，犹豫着像是要说什么，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折返的离慕一把提了起来，抗在肩上飞快的朝远处跑开。

小丑追了几步，发现人都跑远了，没有再追，而是又恢复了蹦蹦跳跳的模样，转身朝三楼电梯走去。

没看见保安的闫雀停下脚步，回头问柳涵江：“他们好像要走了，我还找保安吗？”

柳涵江：“找，四楼五楼都是我们的人，不能让小丑上楼。”

“可……”闫雀想说她不知道保安在哪，万一不在三楼怎么办。

却见邬弦意忽然扯着嗓门大喊起来：“保安，保安在吗，这里有人发传单。”

他话音刚落，身前凭空出现六道白色的影子。是六个身穿白色制服，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在他们胸前的位置，别着张铭牌，分别是凌一，凌二……一直到凌六。

闫雀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保安，喃喃道：“这都行？”

“感谢你的举报。我们会立刻进行清理，还请各位顾客尽可能远离传单。”凌一的语气听上去不像其他店员那样呆板，但同样透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

他说完挥了挥手，剩下五名安保人员便朝着三名小丑所在的方向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像飞射而出的箭矢，转眼间就将三名小丑按在地上。

三名小丑还在挣扎，撕扯间，传单落了满地，但这次，玩家们都移开了视线谁都不敢再多看那些传单一眼。

柳涵江也顾不上管传单的事情，她更担心那两名变成小丑的玩家。尽管不是黑衣骑士公会的玩家，但一样是她的队员。二层的玩家已经在停电的时候死掉了五个人，经不起这样消耗了。

见人被控制住，她立马跟了过去：“他们……”

她话刚说了两个字，就看见一直站在一边的凌一走上前，拿出一根警棍对着三名小丑一人敲了一下，接着三颗脑袋便如熟透的西瓜一般脖子上掉下来，又在落地的一瞬消失，只剩下一张花哨的小丑面具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柳涵江再抬头时，却发现这三人的身体也不见了，三件五颜六色的小丑服空荡荡地落在地上。

柳涵江怔在原地，一时失了声。

凌一没有管她，自顾自地俯下身，将三张面具依次拾起拿在手里。

清洁车的声音如期而至，玩家听着那嘈杂的机械音，都沉默下来。邬弦意注意到那垃圾车的吸尘口还挂着已经干涸的深褐色的血迹，是先前在一楼卷走玩家双腿时留下的。

这清洁车几乎成了一种死亡的信号，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生命的消逝。以至于只是听到机械声，都让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那名叫凌一的NPC却迎着清洁车的方向走了过去。那让玩家恐惧的巨大清洁车在他身前乖乖停下，吸尘口巨大的风压似乎撼动不了他分毫。他步履从容地绕到清洁车一侧，掀开了清洁车上方的盖子，像丢垃圾一样，将三张面具扔了进去。

他转过身，又看向散了一地的传单和小丑服，对车上的清洁工人命令道：“去吧，记得擦得干净些，要像镜面一样，照得清影子才行。”

随着他话音落下，清洁车轰隆隆地朝着传单方向开过去，凌一和其他五名安保却和他们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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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银盛商场规则怪谈